“喂？启明啊，昨天我欠你的钱，今儿刚刚打到你手机上去了。”
夜色如墨，这份黑暗，连同远方那灯红酒绿的都市也一并覆盖，只有淡淡皎洁的月光，才能照亮某栋楼上的，一个双腿垂落于楼外高空，坐在水泥砌成的护栏上的少年身上，他打着电话，丝毫对高空不恐惧。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道成熟却带有略略稚嫩的男声嗓音。
“啊？怎么这么早就还上了？你可以等十几天再还也不迟啊。”
“不用了，因为或许再过几天，我可能还不上去了。”
我嘴角有些颤抖，即使我的精神不再畏惧，但我的肉身仍然在警告着我。
“欸，星光啊，我知道你生活拮据，手头紧得很，我借给你的钱，只想让你生活好一点，不用还都可以的。”
“可我不想欠你什么，毕竟我欠过一次了，还是被迫的，到现在还没还上。”
我笑了起来。
“这就是命啊，启明。”
原本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家庭，以为能平凡一生的时候，殊不知自家父亲做生意被人骗了，他稀里糊涂的签了个合作合同，被人钻了法律漏洞，薅了羊毛，连带皮啊，血啊，甚至骨头里的骨髓也都一起吸了，负上了极其沉重的债务，而且法律帮不了，因为没钱偿还坐了牢，结果发了疯，得神经病了，被送到精神病院去，过了几天意想不到跳楼自杀，从此之后，大柱子没了，家境一落千丈，母亲也离了婚抛弃了家庭，脱掉债务，爷爷奶奶早就病逝，身边的亲戚也是睁眼瞎，最后剩下了我，于是债主把矛头指向了我来。
“我现在快连饭都吃不起了。”
“好吧..那你该怎么办？”
“就算是弃学打工，也没法一点一点偿还，债只会越滚越大，穷尽一生都还不完，我已经变成了一台无情提款机了。”
我喝下了手里可乐瓶里最后的一点可乐，晃着空瓶子，忽然一股气力将它扔得老远，发泄了一下。
“所以？”
“启明啊，如果有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会怎么选？像小说那样，重生穿越个仙侠世界，蒸汽朋克啊，魔幻与....”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电话的另一头打断了我的话。
“人被逼到绝境，发疯起来不是很正常的嘛？哈哈哈~”
“那我就陪你糊涂一时吧，你说什么重生？那个啊，当然是选择穿越成龙傲天，掌管世间天下，魔挡杀魔，佛当杀佛，要不天生于家境富裕，坐拥百万财富，身边各种美少女围绕着，岂不美哉？”
“这样没头没脑，没羞没臊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啊？”
“哈哈哈，我小说读不多，想到的只有这些而已....那换你，你会选什么？”
我嘴角弯起。
“当然是选择穿越魔法世界，成为一代魔尊....”
“欸欸欸！”启明打断了我。“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啊？还打起广告来了。”
“你说的是仙侠，我说的魔法，我说的魔尊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是魔王啊，我想做回反派，嚯嚯哈！哈萨ki召唤个黑暗之光把正义捅成马蜂窝，宣扬邪恶，仙侠单单看电视剧已经让我腻得不行，换个体验。”
“少年，你的思想很危险啊...但终究只是幻想而已，命只有一次，死了什么都没有，哪有下一次？。”
“是啊，我现在穷途末路，没地方可走了，逼我这么深，不如气死他们。”
“哦？那你会怎么做？”
我思索了一会儿，嘴里尽是苦涩，摸了摸眼角，竟发现不知何时湿润了。身外即是危险高空，楼下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我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聚满了人，一一在看着我。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启明，谢谢你帮我解决了暂时的饭钱。”
“....不客气，白日梦做够了就该休息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上课呢。”
“嗯，晚安。”
我挂断了电话，接着拨通了另一头电话。
“喂？？！臭小子！？你还敢打电话来？这个月的钱我看你什么时候还过来！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薅羊毛舒服么？你这孙子不停口啊？”
“诶哟？你还反了？我告诉你！你房子可是我大发慈悲暂时给你留着住的！你再骂我让你留宿街头！”
“要是我现在死掉？会怎么样？”
“等等，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拿命威胁我？”
“这可不是威胁。”
“你..”
手机一扔，一点也不心疼，这时，天空下起了雨，很快，淋湿了我的衣服，雨声盖过了手机的语音，楼下有辆消防车驶进了小区，他们手电筒的光在我身上照啊照，没想到我也有成为热点的时候。
苦命还债，不如一身轻松的好，就让我赌一赌，有没有下辈子这幻想吧。
“老天爷，你在为我落泪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雨水打去了我的眼泪。换做平时，高空使我畏惧，但现在，肾上激素和冲动让我碾碎了它，就借着这股劲...
跳出了楼外。
楼下忽然一片喧哗。
眼前迅速放大的地面，让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闪现出以往的回忆，这就是人生的走马灯吗？
时间被突然拖得缓慢。
我的身体倒立于地面上，看着那些远远面惊失色的人们，噢！还有我熟悉的隔壁小女孩，你怎么来了？作业完成了吗？每次有不懂的数学题都会来找我...但这回，抱歉哈，以后帮不了你了。
我的命就该如此。
【醒来吧~请你点亮那片无尽的黑暗！】耳边，响起了小女孩的呼喊，她那求助的哭声，让我...
......
让我猛然惊醒！
刚刚的意识，似乎被硬生生的拽出，脱离了肉体被拉离了这个世界的维度，灵魂被另一个次元所吸引，把我吞了进去。
意识朦胧，在逐渐清醒，我使出了浑身力气，抬起那沉重的眼皮，冰冷的雨水，打在了我的脸上，寒冷将我身体包裹，我本能发抖起来。
我不是自杀了吗？高空脑袋着地不想死都难吧？难不成我真的穿越了？
眼前的一切，很陌生，漆黑的小巷，夜色朦胧，时不时又马车驶过，雨水流淌在我的身上。
看见颇有年代感的出行工具，以及那些造型奇特的建筑物，摇摇欲坠，以及我这身破布编制而成衣裳，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我经常待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似乎很贫困，也就是说，真的穿越了？！
我拼命感受着自身，除了有点违和感之外，别无两样，于是我朝着违和感摸去...
那个位置，难不成？！
颤抖的手，破布之下，一片虚空，曾经陪伴十多年的兄弟消散而去，留下一条不曾属于的缝隙。
风雨吹打着我的脸庞，再次为我洗刷去眼泪。
“这算是换了个口味么...”
确定这甜美又稚嫩，如莺啼般清音动听拨人心弦的软萌嗓音，让我一次确定了我此时，也就是重生以来驾驭的这新身躯的性别。
我紧握拳头，手感不是一般小，小脸上满是悲壮...
不过还有一件事没有确定下来，如果是重生，那么我应当以婴儿降临于这世上，舒舒服服的躺在襁褓里，迎接新的爹娘。
可现在我却像个流浪儿般，肚子还不争气的叫着。看来我似乎被抛弃了，这突如其来的悲惨人生简直让我颤抖，让我以后行乞还不如打着工给人薅羊毛啊，总比不会饿死的好。
我突然后悔这么做了，不过已经发生了，只能承担自己面对的一切苦难，好好的活下去吧。
巷子外没有人路过，只有那些挺拔的建筑，窗里闪着暖光，以及上天那一道道骇人的雷光，没有熟悉的城市灯光笼罩于大地，没有车声，没有喧闹声，但有悉悉索索的野兽咆哮，这地方靠着一片野林，晚上或许有危险，看来自己的末路还多了一个选项：被野兽杀死。凭我这小身板，估计被吼一声就会跌倒在地。
小身板...
所以我重生在了一个人身上吗？可我并没有想到有关于这女孩的记忆，只有坠楼临死前的心悸，也没有任何幻想中的新手礼包，只有一身破布和饥肠辘辘的肚子，浑身寒冷，搞不好今晚会冻死或者是饿死在这里。
“淦！”
身体已经快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我扶着墙才勉强稳住身子，陌生又低矮的视角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大了。
待在这儿等人伸出援手可不是好办法，我尽量使出全部力气拖着身体走出了巷子，然后靠在路边挪着脚步，看着这般凄惨的夜色，在朦胧的水雾中，我隐约看到有栋建筑上，伫立着精致的十字架，这似乎是这个世界的教堂？不过看样子更像是修道院。
我有救了！修道院里有修女，都是一生行善的人，看来我找到了希望。
离开了墙壁，腿撑不住重量让我软在地上，我只能鼓起力气往那方向爬，整个人贴在了冷冰又湿漉的石路上，在意识快消散之前，我终于爬到那高高的铜栅栏门，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挥起拳头敲响了它。
咚~
虽然很小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