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京湾的海水没有温度
「小野俊介」
诶？是我吗？身为次要角色，居然可以获得主视角讲故事的机会！
哇哈哈，好激动啊！让我想想……应该有不少人不太清楚我是谁吧！那么重新做下自我介绍！
我叫小野俊介！香河高中一年级，是小葵姐她们的学弟哦！第一次出场是在兰奈姐的生日派对上，和一堂前辈以及工藤前辈讨论足球的元气型少年就是我啦！我在前几天也有短暂的出场哦！那天成功邂逅了一位可爱的女生，泽村叶子。
叶子真的超级可爱的！我们两个都是高中一年级学生，只是她去的是邻校——
“喂，差不多了，别一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啊！一堂前辈！我这就结束！”
说起来，一堂前辈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所以这一章就暂时交给我啦！
“仅仅是开头啦！快点进入正文！”
“好的好的，一堂前辈！”
那就不耽误各位的时间啦！我是希望能在以后的故事里获得插图的后辈，小野俊介！
× × ×
“喂？是小葵姐吗？”
“嗯？哪位啊……”
小葵姐的声音很慵懒，一定是没有睡醒。
“是我呀，小葵姐，俊介。”
“哦……唔，俊介呀……什么事？”
“那个，小葵姐今天有空吗？”
“这我怎么知道嘛……”
她的声音绵软无力，我还听到了被子盖过头顶的声音。
“呃，今天是我参加学校足球社的第一次友谊赛，对手是叶子的学校，所以她也会去看比赛。”
“嗯嗯，挺好的，呜啊……”小葵姐说着打了个哈欠。
“小葵姐可以来为我加油吗？”
“呼……呼……”
“小葵姐？”
“啊！什么事！”
“小葵姐刚刚答应我来看我的比赛了哦！”
“诶？我答应了吗？”小葵姐茫然地问我。
“是啊，很痛快地就答应我了呢！”
“好吧……什么时候呀？”
“上午十一点，在香河高中足球场。”
“哦……我会去的，让我……呜啊……再睡会。”
“好的小葵姐！我去通知一下兰奈姐。”
“嗯嗯……去折磨奈奈吧……”
挂断电话，我回头看了一下房间的表。原来才六点呀！兰奈姐一定在睡觉。等五分钟再给她打电话吧！
我控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内心，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在房间里练习颠球。
过去的一周我每天都奔波于补习班和足球场之间，工藤前辈都夸奖我努力而且有天赋！要知道他可是小学时期就成为足球名人的天才，跟他特训一周，这次的比赛我一定能够进球！
我接住足球，抱着它躺倒在床上。
这个进球对我相当重要！因为……虽然我和叶子已经处于朋友以上的暧昧关系了，但并没有正式交往。叶子答应我，如果这次比赛能够进球，她就会接受我的心意。
好！今天一定可以进球！
× × ×
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更衣室，工藤前辈正在给队员做最后的赛前部署。
“虽说是和邻校的友谊赛，但他们是高中生校际联赛中会遇到的对手。所以这次比赛我们不可以懈怠，要展现出最佳的斗志，像国家队的南野前辈一样。”
提到国脚南野拓实，工藤前辈颇有深意地看向我，他知道南野拓实是我的偶像，总是用他来激励我。
“好了，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在比赛里保护好自己和队友，同时也尊重对手，不可以用卑鄙的手段！”
“好！”队友们异口同声，斗志昂扬地举起拳头。
等他们都从门口离开，工藤前辈拉住我。
“俊介的女朋友是不是在对面的看台呀？”
“啊！这个……”
我的脸颊逐渐升温，果然和工藤前辈谈论关于女生的话题，还是太难为情了。
工藤前辈微微一笑，看穿了我的心思。
“俊介一定想在她面前多多展示自己吧！”
“嗯……”
“好，那我就让他们多传球给你。”
“真的吗？”
“当然啦，你比队里任何一个人都要用功，获得更多的机会也是应当的呀。”
“谢谢前辈！”
我的激动之情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干脆给前辈鞠躬。
“不过啊……”
工藤前辈凑到我耳边，用手遮住嘴，低声细语地说：
“我还是必须要告诉你……和女生交往其实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诶？”
“爱衣那家伙……和我交往之前总是温柔体贴，现在却变得暴躁无比，经常和我吵架，简直就是母老虎！”
“是这样吗……”
“咳咳！”
“啊！爱衣！你怎么来了！这是男更衣室哎！”
工藤前辈的女友，宫野爱衣学姐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吓得工藤前辈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你说谁是母老虎啊？”
“我……他……小葵！我说的是小葵！”
“哦？你叫得很亲切嘛！”
宫野学姐弯腰揪住前辈的脸，后者被掐得流出了眼泪。
“很痛哎！爱衣！快松手啦！”
学姐稍微一抬胳膊，工藤前辈就顺着她站了起来。学姐这才满意，松开了他的脸蛋。
“疼了吗？悠人。”
“怎么可能不疼嘛！白痴……”
学姐趁工藤前辈不注意，踮起脚尖，轻轻亲吻他被掐的部位。
“悠人要加油哦！”
“知道啦！”
前辈一边嘟囔着“真是麻烦的女人”，一边和我勾肩搭背地离开了更衣室。
“看吧，她是不是很暴力。”
“哈……”
他们分明就是在秀恩爱嘛！
× × ×
“俊介！”
足球飞到我脚下，我调整角度，将球用力踢出去。这个位置的射门我在特训中练习过无数次了，一定能进！
“啪！”的一声，对方后卫竟然及时出现将球挡出底线！对手很强。好嘞，我要使出全力了！
工藤前辈开出角球，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精准找到潜伏在禁区里的我。我高高跃起，全力伸长脖子，可还是没有人高马大的防守球员跳得高，我的肩膀撞到她的手肘，球也被他带走。
工藤前辈没有立即参与防守，而是快步跑到我身边。
“对手都是高三的学生，俊介不要想着和他们拼身体对抗，想办法用你的灵活创造机会！”
“嗯！”
我信心满满地对前辈点点头，他随即跑去后场防守。
前辈说得没错，平时练习的时候我一直注重速度类训练，如果有足够的空间，我一定能突破对面的防守队员！
说起防守队员，我们队的后卫正在禁区边缘看守敌方前锋……好险！差点被对手起脚打门。
我今天踢的是工藤前辈以往的位置，也就是前场的进攻核心。前辈特地嘱咐我要一直留在对方半场，可是眼下的情况是我们队压根拿不到球，防守队员疲于奔命，体力消耗比对方更多。
虽然我想回去帮忙，可是又必须听从前辈的指挥……啊！拿到球了！工藤前辈成功预判到对方的传球线路，将球拦截下来。
前辈不紧不慢，先是观察了对方球员的位置，再将球往前一拨，接着跟上一脚，足球旋转着越过对手的后卫，落在我两三步就能跑到的地方。好完美的提前量！
我冲上去带球，现在就是我的速度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啊！”我被对手后卫的飞铲绊倒，脸朝下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
我在地上翻滚了三圈才停下来，裁判示意比赛继续，没有犯规！工藤前辈立马就冲到裁判面前抗议，裁判这才鸣哨暂停比赛。
“只是一场友谊赛，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危险的动作！”
我在远处听见前辈愤怒的问责，但裁判双手一摊，摇了摇头。前辈握紧拳头，用肩膀顶开裁判，走到我旁边伸手拉我起来。
“受伤了吗？”
“没事，就是……”
我不自觉地望向看台上的小葵姐她们，当然还有……叶子。被她看到我这副样子了，好丢脸。
“别在意，我想办法给你创造机会进个球。”
“唔，他们的实力有点厉害……”
“诶？”工藤前辈察觉我的态度不够端正，用拳头轻敲我的额头，“你这是什么话？是不信任队友吗？”
“不是啦！”
“再说了，”前辈抓住我的肩膀，“俊介训练时有多刻苦我都看在眼里，没理由失败的！机会到来之时你一定是最闪耀的人！”
“好的前辈！”
裁判的哨声再次响起，比赛继续。
大家都在努力啊！我们一定可以获胜的！我也一定可以进球……然后和叶子交往！
两队你来我往地互攻了十几分钟，谁都没能改写比分。
如工藤前辈答应的那样，他只要得到球权，就想尽办法把球传到我脚下。即便如此，我却怎么都无法越过对方这名强壮的后卫。
他的皮肤黝黑发亮，肌肉相当结实，我在他面前显得像个小学生。他的速度同样很快，转身也很利落，根本不是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应有的灵活性。所以工藤前辈给我的建议目前完全没效果……
“俊介！”
“哦！”
足球再次落到我的脚下，挡在我面前的，仍然是这个大山一般的对手。
冷静，想想我的训练。训练中我一样需要突破后卫的防守，那时我是怎么做到的？对了！是假动作！训练中我通过虚晃，甚至成功骗到了工藤前辈。
嗯，先向右迈出一步，再用左脚把球踢向左边！就这么办！
我降低重心，向右迈出——
足球直接被他踢飞！
怎么会……糟糕了！由于大部分队友都大举压上，我们后场空虚，被对方前锋拿到单刀机会！他冷静推射，守门员没办法扑救……我们落后了！
我呼呼地喘着粗气，在这位后卫的阴影里，目送他跑去和队友一起庆祝。
连我的假动作都被他识破了。要怎么办……本想着自己可以进球，反倒害得我们队丢球了！可恶！
× × ×
中场休息，场上比分为一比零。工藤前辈把我们集中起来。
“我们现在落后一球，想要扳平并非没可能，但是一定要更拼……”
“阿悠，我想和小野换个位置，他今天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呃。”工藤前辈转头用眼神询问我的想法。
我惭愧地点头。队友的想法没问题，他的身材更高大，去和对方那名后卫对抗更占优势。
“那下半场俊介去踢中场，原田去踢前锋吧。各位加油！不过要注意保护自己，对手踢得很凶。”
大家把手搭在一起，“一、二、三，加油！”
我心情复杂地回到场上，猛然听到小葵姐在看台上为我打气。
“俊介加油啊！不可以放弃！”她扯着嗓子大喊。
对哦！比赛还没结束呢！总之先扳平比分吧！
没用多久，工藤前辈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十分写意地把球送给替代我的前锋，他用身体扛住后卫的压迫，转身打门，将球送入球门！
果然换人之后，效果立竿见影呢……唔，稍微，有点羡慕。只有一点点啦！
比分被追平，对方的拼抢变得格外凶猛，我们队的白色球衣被踢得像斑马一样，裁判连连吹哨警告。
“对手变得着急了。”
“嗯，都是前辈的功劳。”
“俊介踢得也很好。不如……你再去试试前锋？说不定能……”
“不用了！前辈，我会自己找机会的！而且，团队的胜利更重要！”
工藤前辈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俊介未来肯定是我们球队的支柱。”
“嘿嘿……”
比赛继续进行，我们队踢得越来越流畅，我也不例外。现在的位置前后都有队友接应，我很有安全感，动作更加自然，也更大胆了。
足球这项运动，气势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无论是球迷的喝彩，还是进球后的庆祝，都或多或少对场上的局势有影响。
胜利的天平已经向我们倾斜了！
工藤前辈带球杀入禁区，马上就要起脚打门，那名强壮的后卫见状只好飞身铲球，绊倒了前辈！这一次裁判看得清清楚楚，立即鸣哨，判罚了点球！
点球！是点球啊！
工藤前辈踉跄着站了起来，忍着疼痛挤出笑容。
“俊介，你来踢！”
“真、真的吗？！”
“当然了。”
前辈凑到我耳边，“记住练习时我教给你的技巧，要快准狠！”
“嗯！”
我抱着球，走到十二码点，认真将球摆好。环顾四周，队友们向我投来信任的眼神。看台上小葵姐和兰奈姐都在为我呐喊，虽然此时我已然听不到她们的声音。
叶子在看台的另一边……我们眼神相遇的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召唤。一眼万年，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叶子温柔的呢喃、工藤前辈的鼓励，以及训练时辛苦的汗水，日以继夜的奋斗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的克星只能站在一旁咬牙切齿。
深呼吸，后撤几步，开始助跑！每一步的距离我都控制得很好！
“去吧！！！”
足球像出膛的子弹一样飞向球门！
却被守门员稳稳接住。
× × ×
「木下兰奈」
小葵拉着我来到男更衣室，房间的门敞开着，小葵探头探脑地观察里面的情况。
“小葵！这是男更衣室啦！”我压低声音警告她。
“我知道，反正也没有人在换衣服嘛！”
小葵装模作样地敲门，“我们进来了哦！”
“啊！！！小葵姐！”
更衣室里面只有俊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凳上。他身上仍然套着脏兮兮的球衣，球鞋上沾着泥土和青草。
“嘿嘿，我和奈奈等了半天你都不出来，所以进来看看你！”
“我想一个人呆会啦……”
“诶？为什么？”
小葵明知故问，一屁股坐到俊介旁边，把俊介搂入怀抱，毫不介意弄脏自己的衣服。
“小葵姐……”
俊介起初还在挣扎，但小葵就是不松手，他很快就放弃抵抗，失落地靠在小葵肩上。
我也坐到俊介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思考着如何安慰他。
“没关系啦，俊介，人都有失误的时候嘛。”
“对啊，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再赢回来就好了。”
“况且平局不是挺好的嘛，友谊赛当然是友谊第一呀。”
“嗯嗯！奈奈说得很对！”
俊介的情绪不见好转，我们两个暂时想不到办法，只好安静地陪他坐着。更衣室里的空气仿佛静止一般，唯有灰尘在我面前飘动。
“咕噜咕噜……”
一阵令人尴尬的声音从小葵腹部传出。
“啊哈哈哈哈，我早上没吃饭，抱歉啦！”小葵挠着脑袋，趁机活跃气氛，“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唔……”俊介犹犹豫豫的，眼神锁在他的球鞋上。
“怎么啦？俊介？”
他低着头，我弯腰才看到他的表情。
“明明很努力了……也为队伍做出了牺牲，”俊介的声音在颤抖，两只手握紧裤腿。
“为什么到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啊！”
泪水从俊介脸颊上划过，随着一声心酸的呜咽，他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捂住脸放声大哭。
我不知所措地望向小葵，她同样一脸茫然。或许对于我们来说今天只是一场普通的足球赛，对于俊介来说却有更重要的意义。
小葵温柔地拍打俊介的后背，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纸巾塞给俊介。他接过纸巾，一边抽泣一边擦拭眼泪。
我突发奇想，“俊介这么难过是因为泽村叶子同学吗？”
“诶？”
“嗯……我注意到俊介的朋友今天也来了。”
“是这样吗，俊介？”
“唔……”提到叶子，俊介的表情瞬间更加痛苦。
“哦，原来是这样……”
小葵和我心领神会，唉，原来他是为情所伤。难免让我联想到自己的处境。
阿护……不是那个帮助我的人啊。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个很好的男生啊！他有很多优点！比如……比如……唔，他个子很高！而且了解很多冷知识！
即便不想承认，但是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我只是在用心中最完美的形象去填补他的轮廓。所以该如何决定呢？明天就是烟火大会，我却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阿护，还是我脑补出的“英雄一堂”。
“哎，奈奈怎么也不开心了？”
“嗯？没事啦！在想其他事。”
“哦……”
小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半小时后，俊介的情绪稳定下来，但眼睛微微发肿。这可难不倒万能的小葵。
“锵锵！”她从包里拿出一副飞行员墨镜，“俊介戴上这个就好啦！”
小葵把太阳镜交给俊介，后者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泪珠，戴上墨镜，站到我们面前，强行摆出笑脸。
“怎么样？兰奈姐、小葵姐，我帅吗？”
“帅死啦！”
“嗯嗯，很帅。”
“咕噜咕噜……”小葵的肚子再一次抗议。
“哈，小葵，我们去吃午饭吧！”
“好耶！再等一会我要昏倒了。”
“给姐姐们添麻烦了，抱歉！”俊介羞涩地挠了挠下巴。
“哪里哪里，这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嘛。”小葵背着包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胳膊，无意间露出肚皮。
“我们去小葵推荐的那家店吧。”
“好哇！味道超好的！”
“俊介一起去吧。”
“嗯……”
俊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藏在身后。小葵的角度看不到，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啊，小葵，我们先出去吧，俊介还得换衣服呢。”
“说的也是，我们在外面等你啦。”
“嗯！谢谢兰奈姐！”
“为什么不谢我！”
“啊，不是一回事啦。”
“哈？”
我拖着小葵离开了男更衣室，汗味熏得我晕乎乎的，在里面一直不敢大口喘气。
更衣室里隐约传出俊介说话的声音。我不好意思偷听，所以就站在远处等待。没过多久，他穿着干净的衣服出来了，嘴边藏着释然的微笑。
“我们走吧！”
“嗯！”
× × ×
“就是这家店啦！”
“欢迎光临！诶？”
“千夏？你怎么在这？”
“我暑假期间在这里打工呀！前几天发消息告诉兰酱你了吧，还让你有空来尝一下呢。”
千夏眉头轻皱，但转瞬即逝。
“是吉田前辈呀，我们在兰奈姐的生日会上见过一次，我是小野俊介，请多指教。”
俊介把眼镜摘下来，毕恭毕敬地和千夏打招呼，千夏也礼貌地回应。
“我叫吉田千夏，跟我来吧，今天我来服务你们。”
“嗯！交给你啦，千夏酱。”
小葵主动跟上去，千夏眯着眼睛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带我们向餐厅里面走。
“坐这里可以吗？”
“可以！”小葵坐到沙发座最里面，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我坐过去。千夏的眼神再次发生变化，然而她什么都没说，从围裙里拿出笔和本，等待我们点餐。
“我要一份蛋包饭定食！谢谢吉田酱啦。”
“嗯，好的，小野同学呢？”
诶？千夏直接跳过我，转身问俊介。
“唔……就要这个吧，咖喱猪排定食。”
“这个很受欢迎哦！”千夏从俊介手中收回菜单，却没有主动问我要吃什么。
“那个……千夏，我想问——”
“哦对，还有兰奈呢。”
她这才转过来，歪着嘴巴，手指在不停地转笔。
“呃，我想问一下，牛肉饭和照烧鸡肉饭哪个好吃？”
“照烧鸡肉饭好吃，但里面有胡萝卜，兰奈不吃的话我觉得牛头饭好一点。”
“奈奈不喜欢胡萝卜吗？”
“嗯……小时候很讨厌，现在倒可以吃。”
“兰奈长大了嘛！”
奇怪，千夏一般都是叫我兰酱或者小兰，听她叫我全名有些别扭。
“要牛肉饭吧，谢谢千夏！”
“好的。”
千夏叠好菜单，迅速离开，没跟我们聊天寒暄。
“哎，奈奈。”小葵在我耳边低语。
“嗯？”
“明晚你去烟火大会吗？”
“哦……我还没想好。”
“呐，一起去单纯享受烟火也挺好的嘛。”
“说的也是。”
“对吧，我们两个一起穿上美丽的浴衣，多照点自拍，再吃写美味的食物，什么烦恼都会消失的！”
小葵靠在我身上，如猫咪撒娇一般用手指拨弄我的头发。
“嗯……那就一起去吧。”
小葵的话唤起我的回忆，在很小的时候，我和千夏两家的父辈是老朋友，所以我们俩经常一起参加活动，其中就包括烟火大会。我们穿着定制的儿童浴衣，拿着苹果糖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不小心摔倒了，苹果糖沾满了沙子，千夏大方地把她的糖分给我吃。
十年转眼间就过去了啊……
“我得去趟卫生间。”
“要我陪你去吗，奈奈？”
“不用啦……”
洗干净手，我站在吹风机边上烘干，千夏刚好走进来。
“你好呀，千夏。”
“哦，兰酱啊。”
“诶？”
“怎么啦？”
“没什么……”
她又重新用回兰酱了，真的好奇怪……这次是下意识的反应，那刚才就是故意用兰奈称呼我吧。是因为我不记得她在这里打工，所以在赌气吗？
我的思绪淹没在烘干机的呼呼声中，也随着它的结束而停止。
“兰、兰奈，你有空吗？”
“当然啦，千夏。”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可以不回答。”
“嗯？”
千夏双手捏着围裙的下襟，眼神飘忽不定。
“明天的烟火大会，你是不是要和小葵一起去？”
“呃，对啊。”
“果然呐。”
她的手指松开了围裙，背在身后。她扬起头，死盯着天花板。
“我还有个问题，咳……”她清了清嗓子。
“千夏……”
“如果十年前，你没有转学，也没有认识花崎葵，明天我们会是我们一起去烟火大会吗？”
“我——”
“哈……兰酱不要回答啦。”她看着我的眼睛，努力保持微笑。
“无论兰酱怎么回答我都不会更好受的。”
我张开双臂搂住千夏，可她的胳膊却一直无力地耷拉在两边。
“从你转学离开的那天开始，我似乎就再也没办法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了呢……不管我怎样尝试，始终都达不到小葵在你心中的位置。”
“千夏……对不起。”
“我知道小葵很棒，比我活泼，比我聪明，而且很关心朋友……但是每当我看到小葵和你在一起，心里就会难受，发现自己被取代了——”
“不是的！没人可以取代千夏！”
我抓住她的肩膀，认真地对她“告白”。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用任何人取代千夏！朋友……”我的脑中闪过阿护的侧脸，“朋友一旦进到心里，就没办法离开了。”
“你是为了哄我开心吧。”
“不，我真的喜欢和千夏在一起的时光，最近是因为……”
“一堂同学对吗？”
“啊，是的。”
千夏用手蹭了下鼻子，突然苦笑一声。
“这是我从小葵那听来的……”
“真的很抱歉，是我忽略了千夏的感受。”
我使劲敲了一下脑袋惩罚自己，没想到真的很疼！我呲牙咧嘴地揉着疼痛的地方，千夏都被我逗笑了。
“那……我可以继续当兰酱的朋友吗？”
“当然！如果有空，千夏一起来看烟花吧！”
“嗯！我一定去！”
千夏如释重负地放松肩膀，向前一步和我拥抱在一起。
卫生间的门不合时宜地被推开了。
“啊，奈奈，千夏酱，打扰啦……”
小葵蹑手蹑脚地绕过我们，走进一个隔间。
“小葵！”
“啊！干嘛！？”
“明天千夏要一起来看烟花。”
“好啊，不过有必要趁现在告诉我吗……我很急哎！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抱啦！”
“噗哈哈……”
× × ×
「一堂护」
啧啧，青梅竹马终究敌不过天降。
我把刚看完的《某恋》放回书架，开始寻找下一本漫画。今天脑子很乱，什么都不想做，于是心安理得地在家里当了一整天废宅。
到目前为止瞳保持着出奇的安静，不仅没有找理由打我，也没有语言上的攻击。
哦……可能到了每个月一次的“休战期”吧——
“喂！阿护！”
瞳的呼唤吓得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干嘛？”
“明天你是不是要和同学一起出门看烟花？”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确定自己与兰奈处于一个什么情况。是朋友？还是朋友以上？如果今后只能以同学的身份相处，互相带着微笑渐行渐远……我宁可大吵一架然后理所当然地绝交。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到瞳从床上翻下来的声音，糟了糟了……
她几步冲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她深红的瞳孔中溢出。
“我原本是打算和同学一起去的……姐姐大人要是有其他想法——”
“我也要去。”
“啊？”
“耳朵是不是堵住了，我给你清理一下吧。”
“不不不，不必了！”我连忙摇头后退。
瞳双手抱胸，挑着眉毛。
“不想和姐姐一起去吗？”
“怎么可能呢？”
“别误会哦，现在可不是小时候，当时一起洗澡都不在意。”
这种细节就没必要提起了吧！
“很多年没看过烟花了，明天打算去回忆一下青春。”
“哦，不对，这和小时候一起洗澡有什么关系！”
“诶？阿护难道不知道吗？烟火大会是男女关系火箭速度发展的契机哦。”
我迟早因为一堂瞳的不当言论被封杀。
“哒哒哒，哒哒！”我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默认闹钟铃声。
“呃！你又改我铃声了！”
“哈哈哈，没错。”瞳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调整好情绪准备接电话，是早川晴子的电话。好久没和她联系了，大概是工作上的事。
“喂？早川小姐？”
“啊~一堂啊~最近怎么样啊？都不联系我了！”
“早川小姐？”
“哈哈，一堂！你给我到台场来！快点！我在自由女神像旁边等你……等不到你，我就……嗝……睡在这里了。”
早川小姐挂断了电话。
什么情况……今天配角们都疯了吗？
“喂，瞳，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哦，去新宿吗？”
“神经病！”
“臭小子你说什么！”
我在瞳抓到我之前关上了房门。
× × ×
早川小姐说她在自由女神像旁边，我沿着木栈道一路寻找，终于在一把长椅上找到了她。
“你、你、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早川小姐你喝醉了吗？”
“废……废话，不然我、我、我叫你来干什么~”
“呃，要我打电话给你男朋友吗？”
“呸！别提他……嗝！哈……不好意思哦~”
早川小姐的酒嗝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唔，她是喝了多少啊……她的脑袋一直在晃，对着空气指指点点。
“我送你回家吧，早川小姐。”
“想去我家看看吗~叫我晴子，护。”她猛地抓住我衣服的领口。
“这……”
“我就想听……嗝……听别人叫我一声晴子，再夸我几句……就、就行了！”
她把脸埋在我的锁骨周围，不知是汗还是口水的温暖液体透过衣服碰到我的皮肤。来欣赏台场夜景的游客路过我们这里，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拍拍早川小姐的后背，“晴子，干得不错哟？”
“什么嘛~真没有诚意！”
她一把推开我，自己却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嗝……你知道吗~一堂是我来到东京之后，交到的第二个朋友。所以护只能排第三……”
“哈？我就是……第一个是谁？”
“还能是谁嘛！就、就、就是那个白痴。”
“哦……”
早川小姐意义不明地用手指比划着什么，像是在写字。
“我毕业就来东京打、打工……他是我、我……嗝……我的邻居。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个~混蛋！提出要和我交往，我就答、答应他了！”
跟喝醉的人交流真是太费劲啦！这两句话早川小姐愣是说了快一分钟。而且酩酊大醉的人思路都和正常人不同，我只能马马虎虎地尝试理解。
“我跟你说，一堂……千、千万不要找男朋友！男人全都是、呃、是混蛋！”
正好有一对情侣挽着手从我们面前经过，听到了早川小姐的话，我赶紧给他们鞠躬道歉。
“那个笨蛋……上周，他跟我说要分手。我、我就问为什么……他说不喜欢我了？！你说，这、这是人话吗？”
“不是——”
“别打断我！”
早川小姐吼完这一嗓子，直接进入了低电量休眠模式，两分钟之后才醒过来。
“所以我说，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是吧，一堂君。”
呃，她是故意骂我吗？
“今天有人告诉我……他早就看上了公司的一个实习生！”
“所以你才喝酒吗？”
“不是~我才不会因为人渣难过！
“呃，那是为什么？”
“我喝、喝酒，是因为……因为……”
一阵凉风吹过，早川小姐神情恍惚、眼皮打架。
“你还好吗，晴子？”
“呜！我好惨啊！”
早川小姐抱住我的脖子，嚎啕痛哭，眼泪浸湿了我的衬衫。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早川小姐哭着哭着睡着了，甚至打起呼噜，但胳膊依然绕在我的脖子上，绝不松手。
对着东京湾，呆坐了半小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即便是夏天，晚上还是得多穿点啊。咦？我怎么记得物理课讲过，大海会保存热量，所以沿海城市昼夜温差会比较小呢。
“唔……头好痛。”
“你醒啦。”
“诶？护，不对，一堂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啊！”
早川小姐意识到自己的胳膊正亲昵地缠绕在我身上，惊慌地松开我，退到椅子另一端。
“你清醒了？”
“啊……完蛋了……”她懊恼地捂住脸，随后想起什么，慌张地蹭到我旁边，而这次刻意地保持了距离。
“我有没有说奇怪的话？不管说什么都是不是我本意啦！实在抱歉！”
“没有啦，你刚才口齿不清，我没太听懂。”
“啊啊啊！好丢脸！”
“嗯……我挺好奇的，早川小姐为什么要借酒消愁呢？”
“这个……”她眨巴着眼睛，两只手夹在大腿之间。
“是工作上的事啦！”
“哦？”
“出版社这个月评选优秀编辑，获奖的人可以加薪。按照业绩来说，我负责的几本书都很畅销，是出版社里最好的，但是……居然是初来乍到的新人拿了奖！同事偷偷告诉我，他是社长的远房亲戚所以……我觉得很委屈，就多喝了几倍。结果给你添麻烦，抱歉啦，嘻嘻。”
路灯照在早川小姐脸上，微醺的粉红色让我心跳加快。
“如果我一堂年长几岁就好了。”
“哈？”
“不对，如果可以许愿，我希望能回到一堂的年纪。”
早川小姐从长椅上站起来，显然没有完全恢复直立行走能力。我馋扶着她，勉强走到木栈道的栏杆边，望着大海。
“高中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像做梦一样，世界都更加单纯，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
早川小姐惆怅地凝视着远方，所有的不甘与无助，化作一声声叹息，不为人知地流走了。
水到渠成、天道酬勤，不过是人们用来鼓励他人、感动自己的漂亮话而已。努力和真心是梦想面前最不值钱的货币。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传说中不会融化的冰淇凌并不存在。
这个世界没有童话，就像东京湾的海水，没有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