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凉的夏夜
当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偌大落地窗外面的天空已然暗淡。空调制造的冷气干燥得有些不近人情。于是我打开窗户，充盈着海洋咸湿气味的微风随即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整个人立刻清醒百倍。
这种感觉很自然，如果真的要形容，大概就是露营时用山间溪水冰镇的西瓜，最中间那一勺的口感吧。
我检查了屋内，仍然不见瞳的踪影，手机的消息列表里也没有任何要紧的事项。
微妙的自由感让我心情舒畅，索性脱光衣服，去浴室冲澡。
洗完之后，我换了套衣服，躺在房间的靠椅上，等待头发自然风干——这是我的秘诀，风干期间有任何人想要打扰我，我都可以用“头发还没干，等一下”来拒绝。比如：
同学打电话请教数学问题——
“不好意思，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等一会吧。”
朋友找我借钱买新出的游戏——
“头发没干，等下再打给你。”
某个泛泛之交来我家躲仇人，因为他在电车上摸了女生屁股——
“恬不知耻的混蛋，去地狱里燃烧吧！”
……
总之，这个技巧的应用面很广。
在靠椅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我打开推特，把账号切换到“淹死的鱼”。
最近粉丝数增长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可能是因为《请把我带回家》的第四卷还没有上架。
阴天小姐花崎葵在战书里说要用粉丝数和我一决高下，然而我们两个的粉丝数都少得可怜啊……我刚刚突破五千，从不发自拍的阴天小姐则是不到一千四。两人加起来还要少于枫叶未空姐姐粉丝数的零头！
算了，只要不输给花崎葵就足够了。话说轻小说作家为什么要用粉丝数来对决啊！明明是销量更能体现质量吧。
但是销量可能受编辑和出版社影响，甚至印刷厂、书店、小说在书店里的位置等等因素都会有影响。
这么想的话，将“读者”转化为“粉丝”的衡量标准还算公平。如果小说很烂，销量再高也不会有粉丝。相反，如果小说够好看，即便卖得不多，也会有读者来追随。只不过推特的粉丝数同样能作假就是了……
话虽如此，花崎倒是很讲道义，没有耍小伎俩。我想她自己也清楚，凭她可爱的外貌和讨喜的性格，根本不需要写小说，每天发点日常自拍，哪怕只是吐槽生活都会有很多追随者。然后再以网络名人的身份发表小说，即便乱写，出版也不成问题。
她并没有选择这条捷径，至于她到底打算如何击败我……我也不清楚。
噢，就在我翻阅她近期推文的时候，她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嗅着伊豆半岛的海风品尝海鲜！”配上了一张刺身的照片。
照片里只能勉强看到另外两个人影，我猜是兰奈和绘里。
所以瞳到底哪去了……也罢，享受这难得的清净吧。
“咕噜噜……”我的肚子大声抗议，想必是被花崎的照片勾起了食欲。
刚好头发干了，我把房卡、手机和钱包揣进口袋，出门觅食。
× × ×
伊豆王子酒店拥有一间豪华的餐厅，酒店老板特地聘请了知名的米其林大厨，因此这里的味道根本不逊于外面的独立餐馆。
我穿着休闲短裤、半袖格子衬衫来到这里，在一群西装革履的成年人后面排队。这一幕像是出自卓别林的喜剧。
“诶？小护？”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美纪子、阿姨？”
“你也来这里吃晚餐吗？”
“嗯。”我点点头，动作开始变得僵硬。
“介意阿姨和你一起用餐吗？绘里和小葵、兰奈她们一起出去了，丢下我一个人。”
她俏皮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向我靠近半步。
“不，完全不介意。”
美纪子这才踏入我的“同行者”的范围圈里。
“我们的VIP卡好像可以优先入场吧。”说着她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房卡和手机。
“我不清楚……”
“没错，酒店老板加藤先生跟我说过，凭VIP房卡可以随时优先入场，餐厅里有为VIP预留的位置。”
“呃。”
优先入场吗？一定会被排队的人仇视吧！
“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只有钱的混蛋！”、“他们靠钱才能买到尊重，真是可怜！”、“一看就是被富婆包养的男生，年纪轻轻就被当成玩具！真是——”
幸福啊！没错，当我在旁人嫉妒的目光下，跟随着比我年长二十岁却依然美丽的美纪子走进富丽堂皇的餐厅时，我觉得非常满足。
尽情恨我吧！哈哈哈……这份待遇既不是我偷的，也不是我抢的，是我当模特的报酬。正大光明获得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害羞。
连自己应有的奖励都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那根本不是正义感，是可怜的自卑心。
但是……我和美纪子仅仅是一般关系！她是我同学的妈妈，我是她女儿的同学，最多只能称为忘年交吧！
我对自己反复强调这点！可当她坐到我对面，微笑着点餐时，我又做起白日梦。
假如，她是我妈妈就好了。
咳咳，这么表达很诡异哎！我的意思是，我妈妈能像美纪子这样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弗洛伊德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结”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所谓的“俄狄浦斯情结”或者“恋母情结”，听上去非常吓人，却并非不堪之事。心理学中，“恋母”指的不是恐怖的伦理问题，事实恰好相反，“恋母”非常天真无邪，甚至只有单纯的小孩子才会“恋母”、“恋父”，这种情感藏在衣食住行当中，是每个人都需要的经历。如果男孩不“恋母”，未来可能会在异**的选择上感到迷茫，严重的话还会形成同性恋倾向。女孩子“恋父”也是同样的道理。
美纪子小声地对服务生吩咐餐点的要求，服务生记下后来到我身边：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呃……”
刚刚忙着胡思乱想，现在根本不知道要吃什么。眼前的菜单上没有一道菜的价格在我消费能力以内。
“小护不用担心，酒店内的消费是由加藤先生买单哦。”
“是的，老板特地嘱咐我们，要照顾好各位VIP。”服务生附和道。
“那……就这个吧。”
我随手挑了一个平时在超市速冻食品区经常见到的牛排。
“好的，请问几成熟呢？”
“啊……”
我想想，微波炉里加热三分钟，把肉饼翻过来再加热……我怎么可能知道嘛！我又没吃过这么贵的牛排！
“三……成熟吧。”我装模作样地说道。
“好的。”
服务生在记事本上写下我的要求，将双手背到身后。
“请问二位需要什么饮品呢？”
美纪子主动接过问题，“你们这里有加拿大的冰酒吗？”
“目前只有南惜牌和霍华德牌两款，实在抱歉。”
“霍华德吧，我之前喝过一次。”
“好的，先生您呢？”
“葡萄汁……”我支支吾吾地说。
“不好意思，先生，您能再说一次吗？”
“本味葡萄汁！”
“哦，好的。需要冰镇吗？”
“嗯……”
啊！为什么如此羞耻！我在这种级别的餐厅点冰镇果汁喝？！至少也得点依云或者芙丝之类的高档矿泉水吧。
没过多久，料理和饮品都上齐了。美纪子将红酒杯举到鼻子附近嗅了嗅气味，满意地喝下一小口。
“小护要喝点红酒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不用了。果汁就很好。”
我可不想让酒精怂恿我做傻事。
“我其实没想到小护会答应来做模特。”
“诶？”
美纪子上身向我探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因为很多男孩子会认为模特是女生的工作嘛，再加上你正值青春期，肯定很在意身体的变化。一般人是没勇气在观众面前走秀的。”
“我只是没想这么远……”
“放心啦，到时人们只会在意你身上的衣服，再说小护的身材很棒哦。”
“谢谢，你也是。”
我说了什么！！！
美纪子被我成功逗笑，抿了口红酒，然后开始享用晚餐。
她点的是海鲈鱼，看上去很美味。她熟练地在鱼上面挤了些柠檬汁，用刀叉配合，取下一块金黄的鱼肉，整个送进嘴里，没有蹭到口红。
我低头盯着盘子里的牛排，用刀切开……肉里面是粉红色的！这不就是生的吗？！估计牛都还活着吧！
美纪子注意到我狰狞的面孔，关心地问道：
“小护是不是第一次吃三分熟的牛排呀？”
“嗯……”
“没关系哦，如果不喜欢可以再加热一下。其实三分熟口感很好，我很喜欢。”
美纪子没有自说自话地劝我尝试，也没有武断地替我做决定，这就是被尊重的感觉吧！
于是我半信半疑地吃下一片……喔！好软好嫩！以往吃牛排需要下颚发力才能嚼得动，但这块肉却如同少女的朱唇一样吹弹可破……用正经人的比喻来说，就是苹果和葡萄的区别吧。
“喜欢吗？”
“嗯，有点出乎意料，居然没有腥气。”
我又吃了一块牛肉，美纪子会心一笑，托起红酒杯，举到我们中间等我碰杯。我慌忙地举起杯子，呃……我拿杯子的手势正确吗？
她的微笑拥有让人过目不忘的魔力。笑容中隐藏的温柔刚好是我所渴望的程度，既不谄媚又不青涩。
我总认为自己是三十五岁的灵魂活在十七岁的身体里，然而在真正见识过世界模样的美纪子面前，我必须承认自己的稚嫩。
“谢谢小护能来做我的模特。”
“没关系，是我的荣幸。”
我们两个的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认为青少年的服装，要由真实的青少年来穿才对。你们身上那种纯洁无暇、对未来的憧憬、以及无限的可塑性是模特怎样都模仿不来的。”
美纪子的眼神充满希望，同时又难掩遗憾之情。
“美纪子阿姨还很年轻呢！”
“诶？你很会说话哦，小护。”
我一时想不到如何回答，于是喝了口葡萄汁，又切了块牛排吃。
美纪子不紧不慢，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
“吃完晚餐小护有计划吗？”
“呃，没有。”
“我有件事想和你私下说……去你的房间聊一会可以吗？”
“啊？”
美纪子要来我房间？一定是正经事啦！比如讨论模特走秀的事，可能需要量一下我的身高和三围，再检查我的身材……
我的脸颊发烫，鲜血涌上额头。
“是关于绘里的。”
“哦……”
原来是绘里的事……我体内沸腾的血液瞬间结冰。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确认一下你的三围哦。”
× × ×
“83、81、88。小护的身材很标准哦。”
我尴尬地挠挠头，面红耳赤地坐到床上。美纪子收起软尺，坐到我旁边。
“小护是唯一的男模特呢。话说你们的社团只有你一个男生哎。”
“嗯，学校里其他男生更喜欢体育和电子游戏。”
“哈哈……绘里她爸爸至今都不知道，女儿口中的一堂同学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美纪子笑得很开心，我也僵硬地陪笑，尽管并不理解其中的笑点。可能夫妻之间的感情需要小秘密来维持新鲜感？
“绘里……”谈起女儿，美纪子的语气更加温柔，“她现在有些叛逆，哪怕遇到困难也不愿意和我们长辈说心里话。”
她顿了顿，望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眉宇间流露出内疚之情。
“绘里她爸一直教育她，要学会控制情绪。可我知道她是个很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女孩子。所以……”
美纪子真诚地看着我，放下了长辈的架子，与我平起平坐地交谈。
“所以我想拜托小护，如果绘里陷入麻烦，你可以尽力帮帮她吗？”
“我会努力的。”
“谢谢你。”她浅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顶。
“不过……为什么美纪子阿姨不去拜托花崎和兰奈呢？她们两个和绘里更熟。”
美纪子的嘴角微微上扬，脸凑得很近。
“这个嘛……我提起小葵和兰奈的时候，绘里总是侃侃而谈，而提起你时，她却缄口不言、并且迅速转移话题。如此欲盖弥彰，我猜在她心里你一定很特别吧！”
“啊，这个……”
美纪子温暖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
“别担心啦，我也曾经17岁，自然了解你们的心情。小护不要把我的话当作暗示哦。”
“嗯……”
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双手抱胸走到落地窗旁边，饶有兴趣地问道：
“小护谈过恋爱吗？”
“呃……”我下意识想要隐瞒，但面对美纪子，我没办法说谎，况且我这段过长的沉默早已暴露了问题的答案。
“可能，算是……有。”
“诶？是同学吗？”
“嗯，中学的同学。”
“现在还在一起吗？”
“唔……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啊，抱歉，阿姨我太八卦了。”
或许是察觉我情绪变得低落，美纪子主动转移话题：
“你姐姐喜欢潜水吗？”
“呃，我不清楚。但她确实急切地去打听了潜水项目。”
瞳的运动神经相当优秀，游泳潜水一定难不倒她。可这不能解释她突如其来的热情。
“潜水……听上去很有趣，不如明天你们几个小模特一起去试试吧！反正目前还没有你们的工作。”
诶，是我的错觉吗？美纪子旁边的窗帘隐约动了一下。等等，我扫视了一下屋内的环境，瞳的行李箱是打开的，她的床上摆着今天穿的衣服……原来如此！
“总之，小护要是可以力所能及地替我照看绘里，我会很感激的。遇到你解决不了的难题，不嫌弃的话，也可以找我帮忙哦！”
“嗯！”我用力地点头，注意力却完全放在窗帘上。
“好啦，不打扰你休息了。”
我陪美纪子走到门口，这里看不到屋内窗帘那里的情况，我不自觉地有点心慌。
“小护的浴室灯忘记关了哦。”
“啊，多谢提醒。”
“嘿嘿，晚安。”
“晚安。”
美纪子刚转身离开，我立即将房门锁上，走到窗帘附近，故意提高声音，阴阳怪气地说：
“瞳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躲在窗帘后面想要吓我吧！”
窗帘后面伸出来一只手，“把我的衣服拿来。”
“哈？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从瞳的行李箱里找出一件T恤和短裤，交到她手上。
“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换衣服。”
“所以你就躲在窗帘后面吗？”
“难道你想看亲生姐姐的内衣吗？”
“咦……别吓我。”
瞳躲在窗帘后面穿好衣服，然后掀开厚重的窗帘走了出来。我发现世界上所有酒店都配备了这种绝不透光的窗帘哎。
“那个阿姨蛮有趣的。”
“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嗯哼，不用担心，我不在乎。”
瞳从我面前走过，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失去了柔顺的光泽，喉咙以下的皮肤明显能看出红色的勒痕。
她下午去做什么了啊？
“喂，你没事吧。等一下，我为什么要关心你——”
浴室里传来奇怪的声响！我马上警觉起来！
“你带人回来了？！”
“嗯……”
浴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裹着浴巾的白发女人探出半个身子。
“你是谁啊！”
“呃，小瞳？”陌生女子不知所措地看向瞳，后者用手捂住额头，无奈地叹气。
“这位是真理梦乃，我的……咳，高中同学。”
这个名字好熟悉……哦！
“梦乃姐，我想起来了。瞳上高中的时候你经常来我们家找瞳一起玩对吧。”
“嗯！你是小护吧，好久不见，你变高了呢！”
梦乃姐走到我身边，我扭过头，努力不去看她小麦色的丰满身体。
“害羞了呢！好可爱。”
“咳咳！梦乃你要不要先换上衣服……”
“哦！说得也是！”
梦乃跑进卫生间，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她坐在瞳的床上，摸着自己的小臂，轻咬下唇。
“梦乃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我，唔……”
梦乃姐吞吞吐吐的，于是瞳不耐烦地摇摇头，转过来对我说：
“这次暂且告诉你，不要到处乱说。”
“哦……”
× × ×
下午，与护分别后，瞳独自来到潜水课程的柜台。
前面恰好有人在排队，瞳便拿出手机，再次检查了伊豆王子酒店的宣传网页。
“潜水项目……教练：真理梦乃。”
对方是两年未见的朋友，可身份远比其他同学复杂……该如何开口呢？
平日里冷酷洒脱的一堂瞳，此时脸上竟然添了几分少女特有的粉红。
前面的客人离开了，瞳的心砰砰乱跳。她压低帽檐、扶了下墨镜，蹭着地面来到柜台前：
“你、咳、你好。我想咨询一下……”
“潜水项目对吗——诶？小瞳？”
瞳没有想到，自己的伪装居然被梦乃一眼识破。
“呃……”
“是你吧！一堂瞳！”
瞳没有其他选择，只好摘下帽子和墨镜。
“梦乃……”
“果然是你！光是嘴唇就能看出是你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嗯，是挺巧的……”
瞳心知肚明，这根本不是巧合。她强行加入护的行程，就是为了来与梦乃见面。
“小瞳一个人来旅游吗？”
“不是，我弟弟来这里做模特……很好笑吧……总而言之，我妈妈让我陪他来，所以才来的。”
“原来如此……”梦乃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瞳当然捕捉到这个微表情，但暂时还不明白原因。
“有时间的话……”
梦乃的话没说完，身后便传来呼喊声：
“梦乃！游客准备好啦，要去海边了哦！”
“知道了！”梦乃回答道。
“你很忙吗？”
“嗯……要带游客去潜水了。”梦乃迟疑了片刻，回忆逐渐涌上心头，“小瞳想聊天的话，可以等到晚上吗？”
“诶？”
“或者……或者小瞳可以一起来潜水呀！这是我们酒店的特色项目哦！”
梦乃站起来，上身凑到瞳面前。一股夹带着海水味的香气冲进瞳的鼻孔。
“我泳衣在房间里……”
“没关系啦，再说潜水也不能穿比基尼。”
“你怎么知道我的泳衣是……”
真理梦乃使用了“wink”，效果拔群！
“嘻嘻，因为我了解你呀！”
“哦……”
梦乃笑嘻嘻地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拉着瞳的手去员工更衣室。
“貌似没有大号潜水服了。小瞳勉强穿一下中号吧。”
“呃，好吧。”
瞳接过厚厚的潜水服，试了一下弹性。虽然可能会很勒，但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她的上衣脱到一半，梦乃大叫了一声——
“啊！瞳去别处换啦！”
“喔，抱歉……”
她赶紧把衣服放下来，遮住肚子，接着抱起潜水服，溜到梦乃看不到的地方穿好。
“咳，梦乃，你换好了吗？我要过来了。”
“嗯，换好啦！”
瞳这才敢抱着衣服走出来。
“我的衣服……”
“放在我的柜子里就可以啦。”
潜水衣很紧，瞳扯了一下领口，短短几分钟脖子已经被勒出红色的印记。而贴身的设计也使得两人的身材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出来。
“小瞳的身材真好啊！”
“谢谢，你也是。”
“啊？”
梦乃和瞳四目相对，尴尬地沉默了几秒。
“我们快走吧，不能让客人等太久。”
“嗯。”
两人来到酒店对面的沙滩上，一群穿着同样服装的人正在兴致盎然地讨论潜水。
一个满身肌肉的短发男子掐着腰，来到梦乃和瞳面前。
“梦乃，你好慢啊！”
“抱歉啦，藤井前辈。”
“还有……”藤井转向瞳，“你这位身材曼妙的美人朋友是谁？”
瞳没有正视他，不屑地回答道：
“一堂瞳。没兴趣。”
“啊哈……直接被拒绝了啊！瞳小姐，我可是——”
藤井企图嬉皮笑脸地挽回颜面，却被瞳冰冷的眼神吓得魂不附体。
“嗯……我们去船上吧。”
藤井找到其他的潜水教练，领着游客去海边的小码头坐船。
“小瞳好帅啊……”
“明明是要潜水却赤裸着上身，怎么想都不是靠谱的男人。”
“嘿嘿，藤井他就是这样啦，遇到漂亮的女游客就会趁机搭讪。他还试过邀请我约会呢！”
“哦……你去了吗？”
“当然没有啦！”
听到梦乃的答复，瞳暗暗窃喜。但这份心情十分模糊，仿佛是透过描图纸看到的文字，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悲伤。
活动期间梦乃需要照顾游客，没办法和瞳过多交谈。直到当日的潜水活动结束、她们疲惫地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时，才获得闲聊的机会。
“好累呀……小瞳怎么样？”
“我还好，毕竟这些年一直坚持健身。”
“真的吗？那……”梦乃突然伸手去摸瞳的腹部，“果然有腹肌哎！”
“啊……”
“一、二、三、四！瞳有四块腹肌啊！好厉害！我每天游泳才只有两块。”
之前换衣服都要隔开的梦乃，现在却在隔着衣服摸自己的肚子，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脑中仅剩的思绪组织出一句简单的话：
“来我房间洗澡吧。”
“哈？”梦乃皱着眉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我的意思是……身上全是海水的盐分，所以去我房间洗一下吧。”
瞳的解释反倒让梦乃挪远了一点，她护住胸口，眨着眼睛，想寻找一个不伤害瞳的方法拒绝请求。
“那个……员工有自己的浴室，小瞳回去洗就好啦。”
瞳意识到梦乃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慌忙改口：
“我们肯定是分开洗啦！怎么可能一起洗呢……我们早已不是……”
“嗯……”梦乃搓了搓手，羞涩地看着瞳。
员工浴室的条件比不上客房的超大浴缸，她也很久没有舒舒服服地泡澡了。可她依旧担心瞳误会自己的意思。
“去的话，仅仅是洗澡哦！”
“啊！当、当然！”
“那……那就去吧，谢谢小瞳。”
两人回到房间，瞳为了表达诚意，让梦乃先去使用浴室，自己去靠椅上歇息。
瞳注意到靠椅上有一部分是湿的，立马就猜到是小护洗完澡躺在这上面自然风干头发。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到床上。接着打开行李箱，寻找新衣服。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小护的房间和我的一样哎。”
“是吗……”
听到女人的声音，瞳反应很快，一个前滚翻抓起手机，躲到窗帘后面。
“这家伙，才第一天晚上就克制不住内心的悸动了吗？”瞳在心里吐槽，随后用手机发短信告诉梦乃，“躲在浴室里不要出声，等他们离开再出来。”
× × ×
我呆呆地坐在瞳和梦乃姐对面，无处安放的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跳来跳去。
“所以……你们是……呃，高中的时候……”
“没错！就是那种能让我爸气个半死又慢慢接受并且送上祝福的关系！”梦乃姐抢答道。
“所以……情侣？”
“你这臭小子是恐同症吗？”瞳咬牙切齿、握紧拳头，要不是梦乃姐拦着，估计我已经失去意识了。
我、我可不是恐同！朝夕相处的大姐成为了潜在的情敌，这体验相当特别。
“爸妈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你要是敢偷偷告诉他们……”
瞳的指关节“咔咔”作响，我不禁吞了下口水。
梦乃姐见我们两个剑拔弩张，连忙打岔——
“小瞳两年突然决定出国留学，丢下我一个人，狠狠地伤了我的心呢！”
“诶？真的吗？”
瞳默不作声，梦乃姐也没有继续讲下去。
“呐，小瞳……你带我回房间，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梦乃……”瞳沉默了很久，最后瞥了我一眼，“没什么想特别说的。不过，明天你能带小护和他的朋友们去潜水吗？”
“诶，当然可以啦。甚至可以偷偷带你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潜水呢！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好多鱼！”
“拜托了。”
梦乃姐笑得很灿烂，脸蛋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珍珠一样美丽。她身边这位恶魔之花曼陀罗一样的女人也罕见地脱下冰冷的面具，自在享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欢快。
她们两个靠得很近，索性无视我的存在，畅所欲言地聊起过去，似乎不曾分开。
直至深夜都没有人提起，瞳那段过长的沉默究竟隐藏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