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恋人岬刮起海风
第三天的计划原本是在酒店旁边的海滨浴场活动，但是，出于“某原因”，瞳不愿意去这片近在咫尺的沙滩，反而选择两小时车程以外、位于西伊豆的水晶沙滩。
大概是被名字骗到了，花崎和兰奈都同意这个计划，我本以为绘里会和瞳对着干，可她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或许是她昨晚和我一同见证了瞳的惨败，因此对瞳心生怜悯。
不过瞳并没有因为被梦乃姐拒绝而变得颓废，也没有缩在被窝里抱着枕头哭一整晚……咳咳！我听说有人会这样做啦！
她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洗漱、在屋里练习仰卧起坐，然后沐浴、化妆。要说区别嘛，她明显失去了昨日的兴奋劲，眼神回到了未见到梦乃姐时的样子。
坏消息！因为这样的瞳我最熟悉了，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折磨我！
去往西伊豆的电车上，瞳坐在我右边，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
我的另一边，依次坐着绘里、兰奈和花崎。她们兴致勃勃，花崎甚至提前把泳衣穿在里面，打算一到沙滩就冲进海里。
“西伊豆站到了，西伊豆站到了。”
和我们一起下车的人很多，背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双肩包，想必都是来西伊豆旅行的游客。
车站的地势比较高，刚出门就能望见大海。然而，在伊豆住了两天后，自然景观早已不稀奇。相比之下，眼前这条通向大海的窄窄下坡路以及沿途的矮屋仿佛是直接从动画电影里提取出来的场景。
因为是下坡，整片居民区都尽收眼底。房屋的颜色虽然大致相同，可房顶却五花八门。日落红、枫叶棕、深海蓝、石墨黑、橄榄绿……就像小孩子第一次玩到可以自定义外观的游戏一般，用上了所有颜色。
不远处的灰白电线杆上停着一只白色的鸟，我定睛一看——
“是海鸥啊。”
我的自言自语被瞳听到，她自然要加以吐槽：
“哦，能认出海鸥了啊，看来你的痴呆症有所好转。”
出现了！瞳果然开始折磨我了！接下来的旅程我应该不会好受了……砍掉一条毒舌，就会长出两条毒舌，像蛇一样分叉。诶，魔物娘一堂瞳吗？
嗯……没错，如果瞳是魔物娘，她一定是蛇身女！或者更恐怖，她变成了长着蛇头的人形怪物！不不不，只有下半身是蛇比较好……蛇身瞳掌管着异世界的地下网络，人称“蛇腹女王”。企图威胁她地位的人都被她用蛇尾勒死，然后吸干鲜血！直到她遇到犬娘花崎葵、猫娘木下兰奈和变色龙娘雏田绘里——
我之前在想什么？哦……
瞳总是折磨我来发泄，但这次明明就是她自作自受嘛！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难不成她指望着梦乃姐听完她的道歉，轻轻靠在她身上，低声细语道：“你要对我好哦！”两个人就此展开一段坎坷而不乏甜蜜的浪漫故事吗？拜托……连我这个三流小说家都不会写如此俗套而做作的剧情啦！魔物娘多有趣啊！
我们五个一路走到海边，而电线杆上的那只海鸥也一直跟着我们。它侧着脸，用左眼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水晶沙滩吗？好像没有水晶嘛哈哈哈！”
花崎葵讲着无聊的笑话，瞳和我同时翻白眼。
“小瞳姐姐为什么想来这里呢？”兰奈凑到瞳面前问道。
“因为这里的海浪比较小。”
瞳的回答没有任何延迟，简直像是真话一样。只有绘里和我清楚，其实她是为了避开梦乃姐。
正如花崎所说，这片沙滩没有水晶，连硌脚的鹅卵石都很少，月牙形的沙滩上大部分是像黏土一样细软的沙子，小孩子们可以放心地赤脚活动。海浪也的确很温和，非常适合戏水。
海边设置有许多免费的桌子、沙滩躺椅和遮阳伞，我们选了一处，把书包全堆在桌上。
我刚从包里拿出泳裤，花崎已经冲进海里，一边泼着水，一边无缘无故地放声大笑。
这样做很危险哦！十分容易呛水！
女生们提着包去更衣室换泳衣，我留在原处看包。
或许是为了手办的销量，轻小说中的女生尤其喜欢比基尼。连体泳衣不太受欢迎，在限制级漫画里倒是屡见不鲜……总之，兰奈第一个回来，她的泳衣比花崎和瞳的款式用了更多的布料，至少肩带很宽，看起来更可靠。
女生里唯独绘里没有选择比基尼，而是选择了可爱风格的泳衣。胸部和胯部的木耳边巧妙地弥补了她身材上的缺陷。
服装设计确实是一门学问呐，如果做出来的衣服只有模特可以驾驭，那无疑是失败的作品。能够让普通人变得闪耀，才是服装设计的最高境界。我理解美纪子选择我们的理由了。等一下，她是觉得我很普通吗？哦……
我晃了晃脑袋，拎着泳衣去更衣室。等我换完衣服回来，发现跟踪我们一路的海鸥正在沙滩椅周围溜达。
“这只海鸥胆子好大呀！”兰奈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向海鸥挪过去。海鸥在她面前跳来跳去，像是在表演，逗得兰奈嘴角上扬。
“我给你拿点吃的哦！你等一下。”
兰奈拿出一片面包，掰成两半，不小心在泳衣上沾了些面包屑。
海鸥是任性而大胆的鸟类，我经常听说海鸥从游客手里抢食物的事件。兰奈身上有面包屑，不会被袭击吧……
要是提醒她，岂不是承认我在盯着她泳衣看了吗？盯着泳衣以及她既不夸张，又不遗憾的——
“阿护！帮我把钱包拿来！在背包里！”绘里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找到她的钱包。诶，是普通的钱包啊，我以为富贵人家的钱包都要比里面的钱更贵呢，是我肤浅了。
钱包表面嵌着一个金属片，上面刻着“最好的绘里”的字样。
我把钱包给绘里，她取出一千元，又把钱包丢回给我。
“我去租一个沙滩球！”
“好主意，我陪你去吧！”兰奈站起来，和绘里一起前往出租店。
不姓一堂的人都走开后，瞳戴上墨镜，躺在沙滩躺椅上。
“小护，把防晒乳拿来。”
“在哪？”
“我包里，自己找。”
真麻烦……她包里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啊！我无意间碰到了她换下来的衣服！手会被腐蚀掉啦！
“美丽的小姐，”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瞳那边传来，“要我帮你擦防晒乳吗？”
一个赤裸上身的健美男子带着谄媚的笑容，单膝跪在瞳旁边。
瞳把墨镜抬起来，用赤红的眼眸盯着他。男子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最后尴尬地收起笑脸，嘟囔着“奇怪的女人”，转身离开了。
瞳这一招“灵魂直视”我深有体会。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用双眼盯住对方，直到目光触及灵魂，凭借咄咄逼人的定力和气势吓得对方屁滚尿流。
见到那位健美男子失败，其他想要搭讪的男性纷纷打消念头。只剩一位拿着两个冰淇凌的微胖眼镜男仍然不死心，缓慢地向我们走来。就在悲剧发生前，一个女生冲出来拦住了他，拖着他的胳膊走开，嘴里还在高喊
“天降系都去死吧！”之类的话。
“别发呆，我的防晒乳呢？”
“噢……”我从她的包里找到防晒乳，朝她的方向丢过去。
瞳稳稳地接住，挤了一小坨白色的防晒乳在手心，从胸口开始涂抹，然后是胳膊、肚子、大腿、小腿、脚背。涂完之后瞳的皮肤又白又亮，在阳光下微微反光……我是不是该干点别的？
绘里和兰奈分别抱着沙滩球回来了。兰奈走到桌子边，从背包堆最下面找出一个金黄色的小瓶子。她抬起一只腿，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往腿上涂抹防晒乳。
躺在椅子上的瞳突然踢了一下我的腰——
“喂，白痴，这么明显的暗示你都看不到吗？”
“啊？”
“兰奈身后就是躺椅，然而她却站着擦，很明显就是在暗示你去帮她嘛！”
“我觉得她只是一时间头脑短路而已……话说，你为什么对兰奈格外关心？”
“有吗？”瞳把架在刘海上的墨镜放下来，打了个哈欠。
“之前在车站见面时，你记不得令人印象深刻的花崎葵和绘里，唯独记得普普通通的兰奈。难道……你很喜欢兰奈吗？”
自从得知瞳的取向，我时不时就会怀疑她对我身边的女生另有心思。
“不，放心吧，我对你的朋友没有兴趣。而且这次旅行结束后也就不会再见面了吧。”
“希望如此。”
“顺带一提，尽管小葵和兰奈更可爱，但我对她们三个都是相同程度的厌恶。”
相同程度的厌恶……说成相同程度的喜欢不可以吗？瞳诱人外表下的性格真是糟糕。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变成这样子……唉，估计被梦乃姐拒绝更是让她的冰冷之心雪上加霜。
瞳斜着脑袋望向海边，花崎和绘里正在浅水区用沙滩球嬉闹。花崎举着比她头还大的球，向绘里砸去，正中额头！绘里“噗通”一声倒在水里，还好水很浅。她揉了揉脑袋，和花崎一起开怀大笑，相互泼水。
“嗯，一样讨厌。”瞳放松身体，稍微从椅子上滑下去一点。
“绘里昨天和你斗嘴一整天，你居然没有格外讨厌她吗？”
“哈。愿意主动和我斗嘴的人……”
“诶？”
“不，”瞳立即改口，“没什么。除了你以外，我对所有人都是同样程度的厌恶。”
“我真是太荣幸啦。”
“好了，赶紧滚去帮兰奈往后背上擦防晒乳吧。”
“什么？”
“三……”瞳伸出三根手指，“二，一，看你身后。”
我下意识地回头——
兰奈双手握着防晒乳瓶子，轻轻咬住下唇，脸颊两侧白色的防晒乳下面隐约透出粉红。
“阿护，可以帮帮我吗？我……够不到后背。”
我？为什么是我？跑十几米去花崎身边扯着嗓子喊她不是更合适吗……
“呃，好……”
我和兰奈走到桌子另一边的躺椅边，兰奈慢慢趴在椅子上，害羞地侧着脸看我。
我、我就更害羞了！这不是一般的皮肤接触啊！我以为只有卖肉向的后宫轻小说才会有这种发展呢！
见我发呆不动，兰奈分外紧张——
“怎、怎么啦？”
“没什——”我说话的嗓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噗，哈哈……如果介意的话，阿护就帮我把小葵叫过来吧。”
“不，不介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怎么可能介意……总之……不介意！”
“那……”兰奈再次咬住嘴唇，两只胳膊交叉垫在下巴下面。
我先把她的长发拨开……啊！好白的会心一击！
“涂上去就可以了吗？”
“嗯，抹匀一点哦。”
呃，我记得帮别人往身体上擦乳液之类的东西，要先把乳液挤到手里，捂热后再擦。这样被擦的人就不会被凉到了。
至于我在哪看到的嘛……冷知识大全上什么都有！
我把防晒乳挤到手上，两只手捂了十秒左右，然后就是……
我的双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兰奈后背的中心——
休斯顿，我已着陆！这是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唔……好奇怪的感觉啊！平时摸自己的皮肤，不仅有手掌的触觉，皮肤也会同时反馈。但是触碰别人的皮肤时，却只有一半的信息量，有种奇妙的……新鲜感！
兰奈的皮肤比我想象中要温热一点，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和我一样紧张，与我手掌接触的地方，她的肉总是紧绷的。
我非常非常非常小心地在泳衣系带附近涂上防晒乳，几乎像是在做手术！生怕不小心把这个蝴蝶结弄松了。
兰奈始终没有说话，我便一直没有停手。
最后，兰奈的后背如同新生儿一般光滑白嫩。她红着脸对我说了声谢谢，转头踉踉跄跄地跑进清凉的海水里。我则相对稳重一些，昂首挺胸地走到冷饮店：
“麻烦给我十个冰淇凌！”
× × ×
我没有去和女生们一起戏水，而是独自沿着海岸线散步。我一向很珍惜这份难得的惬意，不需要考虑其他人，一切都以最自然的方式进行。在短暂的时间里，我可以想任何事，比如用科学术语表达普通的话：
太阳系的恒星——太阳，以电磁波的形式向外传递能量。太阳系的第三行星盖亚，也被称作地球，接受到的太阳辐射仅为太阳向宇宙发射的电磁波和粒子流的二十二亿分之一。相悖于常识，太阳的辐射能量远高于电子设备的辐射。因此，地球生物中人科人属下的唯一现存物种——智人，无法长时间使用其视觉器官观察太阳。
哈，再试试中二的说法：
苍穹之上的万物之主啊，吾以渺小的凡人之躯挑战你的熊熊烈焰！纵使吾之力量不及你万分之一，吾绝不后退……至死方休。
那正常人的说法呢……
好晒。
唔……可能是因为刺眼的阳光，这次的独处时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好。可我也不知道差在哪里。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
“喂！”
“嗯？”听到呼喊我立刻回头，但那声“喂！”是陌生人在喊她的朋友。
好尴尬……我快步离开“肇事现场”，逼自己在沙滩上绕了一大圈才回到我们的据点。
女生们在水里嬉闹到中午，花崎的肚子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于是她们三个也回到我们的小据点，披着浴巾，挤在一张躺椅上坐着。我盘腿坐在她们对面，因为瞳仍然在另一张躺椅上做日光浴。
花崎把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拿出果酱三明治、火腿肠、寿司、三文鱼饭团、蟹足棒、牛奶夹心饼干、草莓味棉花糖、葡萄果汁软糖、抹茶大福……你是来游泳还是来野炊的啊！喂，那是王子酒店今早的特供天妇罗吧！这都被你偷偷带出来了吗？
花崎又从包里抽出一瓶绿茶，和三文鱼饭团一起丢给我。
“你上次要求的绿茶，我记得哦。”
“啊？”
绿茶？我什么时候要求过这种东西吗？三文鱼饭团……哦！是那次和她去给兰奈买生日礼物的时候。
“谢、谢了。”
“嘻嘻，不用客气啦。”
我原本打算去附近的商店买午餐，既然花崎准备了，不吃未免有点失礼。
比起花崎的丰盛大餐，兰奈和绘里的午餐显得非常单调，不过花崎当然不介意和她们分享，甚至关心起瞳：
“阿护，你姐姐不来一起吃吗？”
“不用管她。”
“哈？这样合适吗？别担心啦，我包里还有很多呢！”
唉，不给花崎演示一下，她肯定不会死心。
我极不情愿地回头：
“喂，瞳——”
“不吃。”
我对着花崎耸了耸肩，“看吧，她不吃。”
“哦……”花崎略微失落地用筷子拨弄着天妇罗。
“哼！真是没礼貌！”绘里说着抓起一根蟹足棒，撕开包装，气哄哄地走到瞳身边。大事不妙……
“我说了——”瞳的话还没说完，绘里就把蟹足棒塞进瞳的嘴里！
“咳咳咳……”瞳咳嗽着把蟹足棒咽了下去，用手掌擦去呛出来的眼泪。
绘里一言不发，掐着腰等待瞳的反应。
瞳的反应是相当标准的“灵魂直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绘里完全没有退缩，倔强地挺起胸膛。
瞳挑起眉毛，偏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绘里。
“真粗暴啊，大小姐。”
“哼！不吃午饭会很容易中暑的！你晕倒了我们可抬不动你！”
“哦……原来是在介意昨天潜水时我说你体重沉啊。”
“人家明明就很轻嘛！”
“好吧好吧，我道歉。没想到你这么记仇，简直和……”
“和谁一样？！”绘里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认识一个很记仇的人，她记恨了十年之久呢。”
“我知道，梦乃姐姐对吧！”
“不，不是她……”瞳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会认为是她……”
瞳突然瞪圆眼睛，杀气腾腾地盯着我！我飞快地移开视线。
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啊！天真蓝，哈哈哈！花崎酱你头发里有沙子哦，兰奈酱也是，我来帮你们清——
我被瞳从后面锁住脑袋！
“你说出去了？”
“呜呜呜呜……”
瞳稍微松开胳膊。
“我没说——”
她的胳膊再次勒紧，用身体把我顶了起来！
“真的没说……”我拼命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那绘里为什么……那个大小姐，为什么会无端提起梦乃？”
“可能你的交际圈里她只认识梦乃姐吧。”
花崎和兰奈居然在笑！她们该不会以为这是姐弟之间的正常玩闹吧！我的脚尖都快够不着地面了啊！
瞳用胳膊肘堵住我的嘴，转头问绘里，“喂，大小姐，小护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梦乃的事。”
“我不叫大小姐！你刚刚都说出来了，我叫绘里！绘里！”
“知道啦，绘里大小姐，现在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他……什么都没说。”
“是实话吗？”
“嗯！你不要欺负他了啦！”
我的确什么都没说啊！是绘里自己推理出来的！我当时的原话是：“呃……”以及“总而言之，瞳这个人——”
瞳松开双臂，我一下子跪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哈哈，阿护和小瞳姐姐真是可爱的姐弟二人组。”兰奈弯腰想要扶我起来，无意间把一片面包碰到沙地上了。
一道白影掠过，叼走了地上的面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稳稳落到桌子的遮阳伞上。
“呀，海鸥先生又出现了！”兰奈用手遮住阳光，抬头仰望着海鸥。
“胆子好大哦！”花崎感叹道。
“对吧！我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海鸥津津有味地享用它的战利品，偶尔对着我啼叫几声，像是在催我做什么。
哦……午餐和家庭伦理剧很搭。
× × ×
“喂！你干什么的！”隔壁的游客大吼大叫，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投去目光。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伯被游客推了一把，手中的灰色布袋掉在地上。
“小伙子，我是沙滩的保洁人员，来收垃圾的。”
“收垃圾的？我看你是来捡剩饭的吧！快走开，别在这煞风景！”
“唉，抱歉，打扰你们了。”老伯摘下帽子，对发火的游客行礼之后转身提起布袋。
哈，虽然我没有超能力，也没有特殊光环，但这个总能遇见人类里少数坏人的属性，倒是挺像小说主角的。
老伯环顾四周，我们这桌垃圾最多，多亏了花崎……
他刚向我们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他的上衣算不上脏，不过很明显已经有年头了。裤子是条口袋很多的工作裤，我印象里码头工人会穿这类裤子。
他犹豫过后轻叹一口气，正打算离开——
“老伯！等一下！”
花崎抱着塑料垃圾跑到他身边，主动拉开布袋子，把垃圾全丢了进去。
“谢谢你，小姑娘。”
“嘻嘻……”
兰奈也拿着两个塑料瓶去送给老伯。留给我的就只剩下一堂瞳这坨大垃圾了。她实在太重，我拎不动。
绘里同样找不到垃圾，就从乱糟糟的桌子上找到钱包。
“唔，阿护……”
“不用。”
“诶？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你想施舍他些钱对吧。”
“嗯……”
“他可没有在乞讨，只是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施舍才会伤害到他的尊严吧。”
“唔，好吧。”绘里把钱包放回桌子上，钱包的金属片晃了一下的眼。她盘腿坐在我旁边，两只手撑着下巴。
花崎和兰奈和老伯聊了起来，没多久花崎兴奋地跑回来，差点摔倒。
“好消息！绘里酱，阿护，那位老伯说带我们去一个很漂亮的观景台！”
“哈？”
“来嘛！”
花崎把我和绘里从地上拉起来。她力气还真大……
“嘿咻！好啦，阿护去问一下小瞳姐姐要不要一起去吧！如果不去的话，就拜托她看包啦。”
吃午饭的时候不就试过一次了嘛……花崎就是这样执着，从阴天小姐长期高强度和我对骂就可见一斑。这种坚持的性格倒也算是优点。
尽管我知道瞳会怎么回答，但我依然装模作样地去到她旁边：
“瞳，你想和我们一起去附近的景点吗？”
“不想。”
“哦，那你看包。”
果然是这样，我没有挣扎，立即转身离开。我可不敢用蟹足棒塞她的嘴。
“等下。”
“干什么？”
“你们……注意安全。被绑架了的话，我救不了你。”
“救不了还是不想救？”
“滚。”
于是我听话地滚开了。
跟着老伯向北走了几百米，他指着高处的悬崖，上面长满绿树鲜花。
“那就是这一带著名的恋人岬。”
“恋人岬？好浪漫的名字啊！”花崎向往地合十双手。
“关于恋人岬，还有个传说呢。”
“诶？是什么呀？”
“据传说，当情侣来到恋人岬，假如两人是命中注定的恋人，恋人岬就会刮起微风，被风拂过的情侣也会一帆风顺、甜甜蜜蜜。”
花崎的笑脸瞬间僵化，“啊……那也就是说，不刮风的话，就不能成为恋人了吗？”
“哈哈，小姑娘们不要怕，这只是传说而已，海边总是在刮风，情侣来这里仅仅是为了心理安慰，传说不会那么灵验的。”
嗯？他似乎话里有话，语气中夹杂着落寞，眼神短暂地空洞了一秒。
“可是……”花崎把手高高举起，“为什么现在一点风都没有啊！”
“确实呢，我在这片沙滩捡了半个世纪垃圾，还是第一次遇上完全没有海风的天气呢。”
“半个世纪？！”三个女生异口同声。
“嘿嘿，对啊，人生呐，一转眼就过去了。”
他望向海天交接的地方，年轻时的激情早已褪去，心里只剩下一片沙滩，和一份坚持。
“啊，和你们说这个话题不太合适。你们想不想看看螃蟹挖洞？”
“想啊！”
“那跟我来吧！”
老伯慢慢地走，我们慢慢地跟随，时间慢慢地流逝。
沙滩上留下一长串脚印，这一幕很适合当动画的ED嘛！
× × ×
傍晚六点，我们终于回到王子酒店。见到床我的双腿开始发软，瘫倒在雪白的床上。
“呃……”我发出幸福的呻吟声。
我知道现在浴室的使用权一定是属于瞳的，所以干脆把自己埋进棉花糖一般的床里。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能够在家里靠外卖和网络宅上一周不出门，虽然最近总是被迫外出……不过我也因此体验到了身体筋疲力尽时、慢慢恢复体力的舒适感。
浴室里传来花洒喷水的声音。诶？奇怪，瞳竟然没有泡澡。也许是觉得淋浴用不上太久，她毫无防备地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嗯……上次她用脸直接解锁了我的手机，我以眼还眼应该不算过分吧。
我不敢挪动手机，也不敢留下指印。只好用手背点亮屏幕，然后把脸悬在正上方。
失败了……再来一次。
啊！成功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额头上的血管砰砰乱跳。
要看什么呢？她上次看了我的聊天记录，那我也看下她的吧。
短信里最新的消息是发给一个无备注的号码，对方和瞳聊得很频繁，内容大多是些琐碎的生活小事：
“回到酒店了，我先去洗个澡。”
“嗯，晚点聊。”
再往前一点……
“看这只海鸥，它一直在我身边不飞走。”
“可能喜欢你的泳衣吧，哈哈，色狼海鸥。”
“这件是我最保守的泳衣了。”
“没事啦，在外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再往前……
“我们在西伊豆的沙滩上，给你发张照片吧。”
附件：图片——瞳举着手机，把我和三个女生都包括在内。
对方回复：“小护好呆啊，被三个女生围着害羞了。”
嗯？是我认识的人吗？
这个号码有些眼熟，但我记不清是谁。梦乃姐的号码有备注，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中午：
“我们在停车场等你，早点来哦。”
想起梦乃姐，我返回未保存联系人的消息列表，找到昨晚的记录：
瞳：“睡了吗？”
？：“没有，怎么啦？”
瞳：“心情不是很好。”
？：“这样啊，心疼小护。”
瞳：“哈。哈。”
？：“想说出来吗？”
瞳：“不想。”
？：“没关系，反正很快就要见面了。”
瞳：“嗯。”
见面？这位该不会又是瞳的前任吧！真是个花心的女人。
我本想多刺探一些情报，不过瞳那边的水声已经停止了。我把手机后台清掉，回到床上假装无事发生。
瞳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坐到床头柜旁边，点开手机屏幕。
我自感心虚，本能地提高了声音：
“我去洗澡了。”
她没理我，大概是在和“？”聊天了。
我放好洗澡水，慢慢坐进去，温暖的热水将我揽入怀中。啊……骨头酥了……所有想法统统不见。再戴上耳机听纯音乐，把音量开到对听力有害的程度。
当我闭上眼睛，世界便与我无关了。
× × ×
另一间房……
“怎么啦，奈奈？还抱着枕头……要玩枕头大战吗？”
“不、不是啦。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咦？那是什么事——呜哇，刚说不是小孩子就钻进我的被窝！”
“嘿嘿……我们好久没这样聊天了吧。”
“真是的，奈奈坏心调皮的一面要是让阿护知道了……”
“啊！不要嘛！”
“哼哼！知道啦～奈奈想聊什么啊？”
“那个，其实我想和小葵说的也和他有关。”
“诶？和阿护有关？”
“嗯……我也不清楚……总觉得阿护和我记忆中的人真的很像，而且和阿护在一起时，我就会不自觉地忘记那个人的存在，我明明知道阿护不是他，也不应该把阿护当作他……”
“也许奈奈没有把阿护当作他，而是在奈奈心中，阿护和那人的分量相同呢？”
“分量相同？”
“你看哦，在阿护出现之前，奈奈对那人的印象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可以说，大部分都是奈奈美好的想象。而阿护的出现就一下子让那人的形象清晰了，还增加了很多有血有肉的细节。说不定，是因为阿护，奈奈才如此在意那人呢？”
“小葵的意思是……”
“嗯，我就那个意思，嘿嘿。再说啦，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那男生会变成什么样子了。没准变成了爱打架的小混混！天天逃课，一身恶习！”
“也是呢，哈哈……不过也可能他已经在和别人交往，早就不记得我了。”
“啊……但是，他也有可能记得啊。只不过……他有异装癖，喜欢穿女生的衣服……他、他其实是女生！”
“噗哈哈，小葵就不用安慰我啦。”
× × ×
“咣咣咣！”房门传来被小锤子敲击般的声音。
瞳翻着白眼从床上下来，把浴袍丢到靠椅上，匆忙穿上短裤和T恤。
瞳不耐烦地拉开大门，“干嘛？”
“阿护——啊，怎么是你？”见到是瞳开门，绘里的表情猛地变狰狞。
瞳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哦，小护还在洗澡，要我出去半小时吗？”
“哈？”
“你来找小护不是吗？”
“嗯……哦！你想哪去了呀！我是有急事来找他！”走廊里回荡着绘里急躁的声音。
“什么事？”瞳侧身把绘里让进屋内，关上房门。
“我……我钱包不见了。”
“那为什么要来找他？”
“我妈妈在忙服装活动的事嘛！他什么时候能洗完呀！”
绘里急得直跺脚，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胳膊。
“为什么不去找另外两位女生？”
“要、要你管啊！”
瞳回想起在窗帘后面听到的美纪子的请求，又看了看鼓着红红脸蛋、头发炸毛的绘里。她用右手小拇指挠了挠额头，无奈地踩上鞋子。
“你穿鞋干嘛？”
“帮你去找钱包啊。”
“才不用你帮忙呢！”
此时浴室里传出一阵美声唱法的“天籁之音”。
瞳冲着浴室门偏了偏脑袋，“你确定要这种人帮你？”
“唔，好吧。”
瞳和绘里离开房间，一起等电梯。
“你最后一次见到钱包是什么时候？”
“呃……我想想，从西伊豆回来的时候用的是返程票，在那之前……”
“我印象里，当时小护盯着兰奈看，你就嫉妒地打断他，让他把钱包给你。”
“不是！我没有嫉妒！再说后来还拿出来了一次。”
“嗯？”
绘里扭扭捏捏地，不知如何开口。
“就是……就是在海滩上遇到老伯的时候，拿出来了一次，再就没见过了。”
绘里低下头，仿佛犯了错。
“你觉得有可能是他拿、不，偷了你的钱包吗？”
“不！不是！”绘里用力地摇头，“他都没有接近过我们的桌子，但……我怕是……”
“团队作案？”
绘里没有回答，神情落寞地反复按着电梯的下行按钮。
“放心，我会帮你找回来的。”
“真的吗？”
瞳自信地拨开刘海，“当然，我也很好奇，是谁能在我眼皮底下偷走了你的钱包。”
“对哦！今天是你留在那！你是怎么看包的呀！还是说……是不是你拿走的！”
绘里的小拳头疾风骤雨般打在瞳的胳膊上，瞳没有反抗，这种级别的打击连给她按摩都算不上。
“而且！你为什么非要去西伊豆啊！如果在酒店门口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呃。”绘里扭开脸，刚好电梯抵达了，她快速躲进电梯。
瞳微笑着跟上她，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昨晚我从那间烟味浓郁的吸烟室出来，立马就闻到了你的香水味。”
“啊？”
“起初我只是觉得熟悉，直到你刚刚疯狂挥舞拳头。话说，钱包丢了还有心思喷香水，真不愧是贵族大小姐。”
绘里两只手抓着下衣襟，嘟着嘴小声嘀咕：
“我听说男生会被喜欢的气味吸引嘛。”
“哈，女性的嗅觉神经细胞要多于男性，所以女性才是嗅觉动物。”
绘里嫌弃地退开一步，“咦……一堂家都是冷知识怪人吗？”
“很不幸，是的。”
绘里沉默了几秒，又回到原本的位置。
“关于梦乃姐姐的事，我很抱歉你们两个没在一起。”
“哦。”
“我不会乱说的！阿护他也没有乱说，全是我自己发现的。”
“嗯。”
被迫回忆起这档事，瞳的心情低落了很多，但她不想在绘里面前过多暴露情绪，于是主动转移话题：
“你的那个钱包看上去不怎么值钱吧。”
“白痴！你懂什么！”
“诶？”
“我的钱包是外公戴着老花镜一点点手工给我做的，世界上只有一份！独一无二！”
“这样啊，我能理解。”
“哼！我不信。”
“我会找到的。”
“切，你不帮忙我自己也能找到！”
× × ×
帅气的话说起来简单，然而坐了两个小时电车、再次抵达水晶沙滩后，绘里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我们去哪找啊？”绘里问瞳。
“你去我们呆过的桌子周围找找，说不定掉在某处了。”
“那你呢？”
“我去警察局，看看有没有人捡到后送到警察局。”
“哦……”
“找到钱包的话就发消息告诉我。”
“好。”绘里转身，却没有走开。
她望着沙滩和大海，海面和天空黑漆漆的，白天时那条明确的天际线此刻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生退意的黑暗。
绘里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向无人的沙滩走去。
瞳之所以没有陪她一起去找，是为了在节省时间的同时，避免绘里被真相打击，万一真是那个善良的老伯……
瞳摇了摇头，现在证据不够充分，无法做出推理。
她来到离海滨浴场最近的警察局，因为时间很晚，只有两位警官在值班。
警察局不大，两个吊顶风扇缓慢地旋转着，根本感受不到风。两位警官一老一少，年迈些的中年警官在角落里靠着椅背，双手交叉，脚搭在桌子上睡着了。年轻的警官二十多岁，见到年纪相仿的瞳立刻打起精神。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朋友今天在沙滩上丢了个钱包，有人捡到吗？”
“您等一下……”
年轻的警官弯下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大箱子。
“这个是失物招领箱，全是沙滩上的遗失物，今天也有不少人送来，您看看有没有。”
箱子里什么都有，手机、墨镜、遮阳伞、防晒喷雾、帽子等等……还好瞳早已习惯在混乱之中寻找东西了，毕竟她的包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没有，她的钱包是个有点旧、带个金属片的钱包。”
“这里没有的话，那就不在我们这里了，抱歉。”
“嗯，没关系。”
“我可以帮——”
“水晶沙滩的安保应该属于这家警察局的负责范围吧。”
“嗯……”
“你该不会碰巧认识一位在海边捡垃圾的老伯吧。”
年轻警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面露难色地挠了挠太阳穴，去叫醒了中年警官。
“啊，干嘛叫醒我？”
“大冢前辈，又有人来举报岩崎叔了。”
“哦，行。”大冢警官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瞳面前懒洋洋地说，“你好。”
“呃，你好。”
“你也是来举报的吗？我先提前说好，这家警察局处理举报的速度可是相当慢。”
“不，我不是来举报的。”瞳疑惑地眯起眼。
“哦？”大冢警官回头瞅了一眼年轻警官，后者赶紧假装在写材料。
“那……美丽的小姐，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显然不是瞳的口味，甚至和她喜欢的类型截然相反，包括性别。
“我想打听一位在海滩上捡垃圾的老伯。”
“噢，岩崎那家伙啊，我认识他，你想问什么？”
“我朋友今天见到他之后，钱包丢了——”
“你怀疑是岩崎干的？”
“不，他肯定没有接近过钱包，我只是怀疑——”
瞳再次被打断。
“听着，我不知道你朋友的钱包丢哪了，但这件事绝对和岩崎没有关系。”
大冢警官的表情相当严肃，语气斩钉截铁。
他翻着自己的两个裤子口袋，但只掏出来一大堆收据和几张便签，他瞥见其中一张便签上的字，猛然瞪大眼睛。
“啊！那个、那个谁……”
“我叫小山，大冢前辈。”
“对，小山，等会提醒我给我老婆打个电话。”
“好的。”
瞳被晾在一边，逐渐失去耐心。
“喂，大叔，你怎么知道岩崎和这件事无关？”
“诶，你还没走啊。真麻烦……”
大冢警官拉开抽屉，终于找到了他寻找的东西，把它放在瞳面前。
“我该赞叹吗？”
“你看见这个了吗？这是我的警徽。我可以替岩崎做担保，假如这件事和他有一丁点关系，我当场把警徽吃掉！”
大冢警官说完一拍桌子，非常有气势。但瞳可不是一般人，凭借气势吓不到她。
“警官，不要被个人感情蒙蔽双眼。”
“个人感情？你要谈个人感情的话，那我给你看点东西，小姑娘。”
大冢警官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摞照片，摊开铺在瞳面前。
“你看这张，是岩崎刚来西伊豆时的照片，我那时同样刚到这里上任，哇，我年轻的时候头发好多……咳，这张是他和他妻子，还有这张……总之，我亲眼见证了他的大半段人生，很清楚他的为人。”
“但——”
大冢警官的拳头“咣”地一下敲在照片上。
“你以为他喜欢被人当成流浪汉吗？每天都有至少十个游客来我这举报他，投诉他扰民。可本地人却一个都没有，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瞳摇摇头，不再说话。
“他结婚之后和妻子一起来这里生活，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是我带他们两个去的恋人岬。他妻子很喜欢大海，经常来这片沙滩游泳……”
大冢警官哽咽了，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有一次她独自去游泳，却再也没有回来。至今也没有找到……”
大冢握紧拳头捶打胸口，坚强和懊悔在他脸上打架，最终懊悔更胜一筹。
“我找了一个月……但大海带走的，凭人类的力量拿不回来。”
警官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怅然若失地看着旧照片。
“岩崎总说，他妻子喜欢大海，大海也喜欢他妻子，所以大海才会带走她。他只希望她在新家过得开心。”
警察局里陷入死寂，只有风扇不紧不慢地旋转。
调整好情绪后，大冢收起旧照片，整齐地放回柜子。
“你懂了吧，小姑娘，他是不希望妻子的新家被垃圾污染了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妻子的注视下做坏事呢？”
“我了解了。”
“唉，你理解就好。很遗憾没帮你找到钱包。”
“不，谢谢你们的帮助。”瞳甩了甩长发，“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两个警官茫然地看着瞳自信离去。
“她好帅气啊。”小山警官感叹道。
“昂，是个厉害人物。”
“哦，前辈，给你老婆打电话！”
“啊！”
× × ×
瞳来到沙滩，绘里正抱着腿坐在地上，腿上沾满沙子。
见到瞳向自己走来，绘里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从地上爬起来，连忙问道：
“找到了吗？”
“没有。”
“啊……怎么办……”绘里抱着脑袋蹲下。
瞳欣赏着绘里焦急的可爱模样，注意到她金色的头发里参杂着一道白色。
“你看这个是什么？”瞳摘下“那道白色”。
“诶？在我头上吗？唔……羽毛？”
“没错，海鸥羽毛。我没推理错的话，这是从遮阳伞上面落下来的。”
“哦……现在不是玩羽毛的时间啦！”
瞳把羽毛插回绘里的脑袋上，然后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旋转一百八十度。
“看见远处的悬崖了吗？”
“嗯，那里是恋人岬。”
“你的钱包就在上面。”
“哈？！”
“‘犯人’是留下这根羽毛的海鸥。”
绘里瞪大眼睛，迫不及待地甩开瞳的双手，也不管瞳的话是否合理，只顾着向恋人岬飞奔。
二人来到恋人岬观景台的顶端，周围杂草丛生，虫鸣不断。绘里扶着木栈道的栏杆张望，却根本不见钱包踪影。
“喂，你说钱包在这里，但要怎么找啊！”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又会说我是冷知识怪人了。
“你快说啦！”
“每年四月到八月是海鸥的繁殖期，它们的巢很简陋，基本由海藻、枯草、小树枝、羽毛一类的杂物堆积成浅盘形状。我们找草丛里被压下去的部分就可以了。”
“嗯？”绘里歪着头。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你说的是……没事。”
瞳翻过栏杆，跳进草丛里寻找，绘里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刚刚说的是我们诶。”绘里自言自语地呢喃。
没用上五分钟——
“找到了！”瞳高高举起绘里的钱包，虽说沾了点沙子和泥土，不过金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依然闪亮。
“呀！”绘里拨开草，冲到瞳面前，欣喜若狂地捧着钱包。
“谢谢！”她激动地扑到瞳怀里，但马上意识到了对方是恶魔！
二人之间的空气迅速凝固。绘里退后了几步，尴尬地盯着地面。
“咳，谢谢了。”
“回去吧，很晚了。”
“好！我就用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钱包里的钱给你买票吧！嘿嘿！”
“噗……行。”
× × ×
伊豆半岛的生活很温和，十点以后电车上完全没人，整节车厢里只有瞳和绘里。
绘里故意坐在离瞳很远的地方，对瞳吐了吐舌头。只不过等绘里吐完舌头，两个人都毫无理由地笑出了声。
电车启动得有些粗暴，将绘里向瞳推了一点。
电车到站时也很莽撞，把瞳向绘里移了些许。
西伊豆和伊东的距离很远，足以将两人凑到一起。
果然，行程不到一半，绘里就几乎贴到瞳。
轨道类的交通方式，最大的特点就是精准。无论是过山车还是火车、或者地铁和电车。它们会有条不紊地按预设的节奏行驶，很少出现意外情况。一成不变的运行方式非常适合上班族补觉。
瞳不喜欢一成不变。但她喜欢冷知识——
“你知道吗？据说人坐电车会觉得格外困是因为电车晃动的频率和婴儿时被母亲抱在怀里摇来摇去的频率……”
迷迷糊糊睡着的绘里轻轻地靠在瞳身上，位置稍微偏了一点，没能刚好倒在肩膀上。
“晚安，绘里。”瞳说完也合上双眼。
电车慢悠悠地将西伊豆甩在身后。
而恋人岬，则任性地刮起了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