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偏僻的山与清澈的河
*以下内容均非正史*
Earth – 365
坐在我身后桌的悠人突然戳了戳我。
“喂,阿护,你知道俊介买了新的游戏吗?”
“真的?”
“真的!这次是冒险类游戏,叫什么什么传说……荒野之类的,反正是个在山上到处跑的游戏,我看挺好玩——”
“工藤!一堂!”
“啊!抱歉!”
早川老师的怒吼吓得我和悠人一起打了个激灵,我还差点摔下椅子。
好尴尬……周围的同学都在努力地憋笑,尤其是花崎。
唉,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的缺点就是这样,在班里发生的任何糗事都会被朋友亲眼见证,另一个班的朋友也很快就会知道。
我猜下课后用不上五分钟,兰奈就该听说这件事了,连同那位上周刚搬来镇上的雏田绘里。原本想给她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但这群和我一起长大的笨蛋哪会让我轻易得逞……他们对我的历史一清二楚,不管是我的英雄事迹,还是我极度不希望他们知道的事……
“怎么样,阿护,放学要不要一起去俊介家玩新游戏?”
悠人见早川老师在黑板上写字,又把脑袋探过来问我。
“在山上跑来跑去的游戏?那能好玩吗?再说了,我们这里到处都是山,为啥不直接去山上玩?”
岩川这个名字非常适合我们的小镇,因为这里除了山就是河。老妈说这是得到了自然的眷顾。
“去山上玩?你没听说吗?上个月有外地游客在山里受伤,现在已经不让人随便上山了。”
“啊?那独角仙大赛怎么办?”
“不知道啊……拜托,你爸是巡警哎,他没和你说吗?”
“没有啊……不举办独角仙大赛算什么夏天?”
“我也这么觉得……你回家问问他吧。”
独角仙大赛,全称“岩川第一角之独角仙大赏赛”。是由岩川的少年们世代传承下来的活动,每年夏天都会举办。比试的内容是独角仙的力气和角的大小。只要会抓独角仙就可以参加。
本以为今年拿到了老姐的传奇捕虫网一定能排进前五的……不行,我得回去问问老爸!
“所以说,阿护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俊介家玩?”
“嗯……不,改天吧。今天是周五,晚上要和姐姐视频通话。”
“哦,对喔。你姐姐怎么样?在东京上学是不是特别刺激?”
“刺激吗……不知道。她倒是总跟我介绍一些大城市特有的东西,可我也听不太懂。”
“真羡慕啊,能被学校推荐去上大学。”
“是啊……她居然还抱怨,说被选上了就没办法拒绝。”
“哈?!”
糟了,悠人过于惊讶了……
“工藤!一堂!你们两个站起来!”
“对不起!早川老师!我们再也不敢了!”
悠人站起来鞠躬道歉,我也赶紧起立,弯腰低头表示歉意。
班上的同学这次没能忍住,传来阵阵笑声。
“哇哈哈哈……阿护和悠人……两个笨蛋每天都被抓……”
笑什么啊!花崎,你被点名的次数紧随我们之后好吗!
早川老师双手抱臂,走到我们身边。我不敢抬头,死死盯着桌面。虽然内心毫不愧疚,但仍然做出了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
“工藤,你怎么回事?要不要我和你妈妈聊聊?”
太好了,看样子今天倒霉的是悠人。祝你好运哦!
“呃……不用了吧。”
“顺便和她聊聊关于我们教室窗户的事。你回头瞧瞧,为什么教室少了一扇窗户?”
“那扇窗被我打碎了……”
悠人毫无底气地嘟囔着回答。
“什么?听不到!”
“是!那扇窗户被我的大力抽射打碎了!”
这个白痴真的大声回答了!语气里为什么还带着一股自豪感啊!
不过早川老师似乎被悠人的表现逗笑了,轻轻“呵”了两声。
“悠人啊……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早川老师,其实你去找我妈妈也可以。最近我妈总提起你,好像是因为你不去我家买衣服了。”
“是、是这样吗!阿姨经常提起我吗?”
“对啊,她的原话是,‘镇上最漂亮的女老师不来店里买衣服了,其他客人跟着也变少了呢’。”
“咳咳!我知道了!你、你们先坐下吧!我有时间就会去找你妈妈的。”
坐下前我偷偷瞥了一眼悠人,用眼神对他说,“真有你的!”
实际上早川晴子老师没比我们大多少岁,只是学校实在缺乏人手,所以不得不让这位刚毕业不久的年轻美女来当老师。
在学校里,我们称呼她为“早川老师”。但放学之后……
铃铃铃铃铃铃!
“放学啦!下周见了,晴子姐!”
“嗯……下周见。”
“别忘了明天要教我们几个化妆啊,晴子姐!”
“好……”
“晴子姐,周日我家的影院放《泰坦尼克号》,欢迎你来看!”
“喂,阿诚,你家怎么总放这个电影啊!”
“要你管啊!”
“哈哈……”
晴子姐无奈地笑了笑,挥手和我们道别。
× × ×
“奈奈好慢啊。”
“可能是留下打扫卫生了吧,我们再等等。”
说着,我把自行车靠在路边的树上。
“嗯!也等等绘里同学。”
“诶?绘里同学?”
“就是那个前不久——”
“我知道她是谁啦,只是诧异你会叫她‘绘里同学’,而不是‘绘里酱’,或者‘里里’那样别致的昵称。”
“因为我们还不算特别熟……说到这个!”
花崎忽然不服气地掐着腰,满脸怨气地看着我。
“你不也是叫我花崎吗!明明从小就认识……喂!叫我小葵!”
“不要。”
“哼!随便你!”
花崎气呼呼地扭开脸,鞋子不耐烦地点着地面。
“好吧,我试试……”
听到我开口,她稍稍转过头,斜着眼观察我的表现。
“咳!唔……小葵?咦……”
“咦……”
用尽力气从嗓子里挤出了她的名字,然而说出口之后两人都皱了皱眉。
“果然很奇怪吧。”
“是哦……为什么呀!”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
“习惯……真是厉害的东西呢。”
名字只是代号罢了,只有当它附在人身上时才有意义。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代号。比如,我曾经因为在河里徒手抓到一条鱼而得到了“鱼酱”的绰号。
“所有人都叫我小葵,唯独阿护……难道……”
“嗯?”
我没有听清花崎接下来嘟囔了什么,不过她看上去蛮开心的,于是就没有追问。
这时,另一伙人从学校里吵吵闹闹地出来了,领头的是悠人。
“不去,不去。我说了今天要陪俊介!”
“什么嘛!你就是想去玩游戏!”
“爱衣姐,你也可以来呀。”
“诶!别叫她来吧!她来了会坏事的!”
“你说什么!”
“痛痛痛!”
爱衣揪着悠人的耳朵,恶狠狠地问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天到底陪不陪我去津泽?”
“去津泽一趟要两个多小时呢……你有什么要买的不能在这边买啊?”
“我要给你买……不用你操心!你就回答我去不去吧!”
“呜啊啊……”
可怜的悠人悲壮地低吼了一声,不甘心地点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那……悠人哥,改天再来我家玩吧!”
“呜……”
悠人被爱衣抓走。两人消失在视野里之后,俊介注意到了我和花崎,摆着手向我们走来。
“哈喽!阿护哥、小葵姐。”
“呦吼,俊介!”
“你那是什么打招呼方式啊?随便发出点噪音——啊!很痛啊!”
嗯?花崎买了新鞋呢。那今天就放她一马,不踩回去了。
“你们在等兰奈姐吗?”
“对呀,你要一起等吗?”
“好啊!悠人哥被带走了,今天就和你们走好了。”
“嘿嘿,把书包给我吧。”
花崎接过俊介的书包,然后异常迅速地,连同她自己的书包,一并放进我自行车的车筐里。
越来越轻车熟路了呢……
“咦?兰酱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花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女声。每次听她说话,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感叹,歌手唱歌时和日常交谈的声音差别好大。
“是千夏啊,奈奈还没出来呢。”
“不会吧,我看她和绘里一放学就拿着书包出门了啊。”
“唔,也许是去带绘里同学参观学校了?”
“嗯,有可能。”
“话说,绘里同学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啊?你和她一个班,应该比我了解。”
“绘里吗?唔,我想想……呃,阿护和俊介突然凑过来了……”
“一提起女生他们就兴奋了……两个猪头。”
我可没有因为绘里是女生而兴奋,我是因为能结识新朋友而兴奋,尤其是住进了那样一栋房子的人。
半年前开始施工,耗时足足五个月才完成的别墅。起初我以为是在修活动中心,没想到竟然是私人住宅。
“绘里和我们没什么太大区别啦,重点是她的家庭。”
“嗯嗯!我就是很好奇她的家庭!”
花崎迫不及待地说道。
“绘里的妈妈是个摄影师,而她爸爸则是画家,两个人都很成功,特别有钱哦。雏田家搬来岩川,一是为了在山林中获取灵感,二是为了远离城市。或许城市里太浮躁了吧。”
“特别有钱……是吗?”
花崎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你这家伙只听到了这一句吗……”
虽说这句也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特别有钱……多有钱才算是特别有钱呢?感觉城市里的人都很有钱,可是却不怎么快乐。老姐是这样向我介绍的。有钱为什么会不快乐呢?真想不通啊。
“决定了!我要和绘里同学成为好朋友!”
花崎颇有气势地举起拳头敲了下手掌。千夏和俊介纷纷露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对了,阿护,这个还给你。”
千夏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我,是上次我借给她的侦探漫画。
“谢谢啦,帮上大忙了。”
“不用客气,能帮到你就好。”
“是啊,如果没有这本漫画垫在下面,我的桌子就不平衡了。”
“什么!”
我和花崎异口同声地大喊。
“开玩笑的……你们两个别激动嘛。我知道漫画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我借来只是单纯想看啦。”
“真是的……千夏不要吓人。”
明明是我的漫画,花崎反而更激动一点。倒是不难理解,这人从小就喜欢厚着脸皮来我家抢我的漫画和小说。如果我的漫画坏了,也算是她的财产损失。
我们刚一安静下来,蝉鸣便立即填补上空白。一旦察觉到蝉鸣,就很难再忽略它的存在了。闷热天气里的蝉鸣尤为吵闹,不免会让人觉得更加燥热。这是夏日特有的体验。
在聒噪的蝉声中等了很久,夏季的烈阳逼得我们躲进树荫的庇护,虽然并没有凉快多少,但至少不会中暑。让花崎背我回家的惨痛经历,一生只要一次就好。
“好热啊。”
花崎边说边扯了扯水手服的领口,另一只手抹去额头的汗珠。
“奈奈在磨蹭什么嘛……阿护,你带手机了吗?”
“呃,没有。”
“唔,我也没带。”
学校没有禁止带手机的规定。我只是不习惯带手机出门而已。毕竟大家都离得很近,有急事立马就能找到。平时也经常能在街上遇见朋友,就算不想见到他们。
不过即使每天都能见面,放学还是要一起回家,自小学一直持续到高中。
当然,除了吵架的时候。吵架的时候就要用抛下所有人独自回家的行为来大声宣告,“哼!我生气了!快道歉!”
眼看着花崎的衣服要被汗水浸透,兰奈终于从学校大门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位绘里同学,以及……推着自行车的原大哥。奇怪,通常他不会和我们一起回家啊。
看到我们后,他们加快脚步朝这边赶来。
“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没事啦……哈哈。”
道歉的人是绘里,花崎只好暂时将抱怨的话咽回肚子。
“校长需要绘里填一些入学材料,绘里又不知道校长室怎么走,所以我就陪着她啦。”
兰奈解释完,在场的所有人心有灵犀地看向原大哥。
“呃,我只是碰巧遇上兰奈她们。今天球队教练请假了,我可以提前回家。”
“原来如此。”
“好啦好啦……我要热昏过去了!”
花崎的声音中流露着藏不住的绝望。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连我那个只用风扇和扇子解暑的倔强老爸都忍不住把空调开到最大功率了。
空调的确很厉害,一转眼就能让房间凉下来。但听不到风扇的声音,总有些不太习惯。
我和原大哥分别推着自行车。车筐里,车把上,后面“不能载人”的位置上,塞满了其他人的书包。自行车时不时会发出“吱嘎”的抗议声,像是在抗议。
吱嘎……
花崎包里装什么了啊?十人份的便当吗?啊,不对。她做的便当,那应该不能称之为便当。凶器还差不多。
吱嘎,吱嘎……
咔!沙沙沙沙……
咦?这声好像不是自行车的哀嚎。
“嗯?有奇怪的声音。”
千夏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响,停下脚步。于是其他人也同时停下来屏息聆听。
“听到了!是那边传来的。是野、野生动物吗?”
绘里兴奋地指向路边半人高的矮树丛,眼神里充满好奇。想必是在城市里不常见到野生动物。
矮树丛长得很茂盛,后面不远就是森林和山川,所以在这撞见小动物并不罕见。换作平时,我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今天是在新同学绘里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大家都来了兴致,尤其是俊介。
“可能是狐狸,我去看看!”
“啊,小心呐……嗯……同学。”
“没事的,没事的。顺带一提,我叫小野俊介,绘里姐。”
“喔……加油,小——俊介。”
俊介自信地点头,握起拳头,非常勇敢地朝草丛走去。
“说不定是蛇哦。”
千夏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
“啊?!蛇、蛇?!呃……我……那个……我们这里有蛇吗?小葵姐?”
俊介仿佛下半身被石化了一般停在原地,转头向花崎投去惊慌失措的目光,甚至说话都提高了音调。
才走出去一步就被拆穿伪装了啊……
岩川的山上有蛇,这点毋庸置疑。证据就是我们几个都有关于小时候被蛇吓到的回忆。话虽如此,并非每个人都害怕蛇,某位大胃王甚至时常讲出“蛇肉很好吃”的言论。
“放心吧,如果真的是蛇,大概率也不是毒蛇。”
“哈……那我就放——”
“就算是毒蛇,能毒死你的可能性也很小。”
兰奈眯起眼,微笑着补充道。
“啊……是吗……”
“即便是能毒死你的毒蛇,它也未必会咬你。”
千夏打出了连击。
俊介吞了吞口水,开始往我们这边挪蹭。
“那个……我……”
“假如,我是说假如哦。假如你被咬了,能不能把你攒的零花钱分给大家?”
花崎居然能笑着问出这种问题……果然,她们三个凑到一起准没好事。
这下俊介彻底慌了神,面红耳赤地走到我和原大哥面前,用只有我们三个能听到的声音说:
“前辈们,你们能替我去检查下草丛吗?”
“噢?这是俊介第三次用敬语称呼我哎。”
第一次是初见,第二次则是朝我借钱买球星卡。诶,他还我钱了吗?
“拜托了!”
“哈哈……原大哥,俊介有求过你吗?呃,原大哥?”
原大哥正仰头望着天空,假装没听见我们的谈话。
“喂,原!”
“嗯?什么事?”
“你敢不敢去看看那片草丛?”
“这个……我当然敢!但我是运动员嘛,不可以拿身体健康冒险……”
“是吗……”
“总而言之,就交给你了,阿护!”
“没错!我们相信你!阿护哥!”
这两个胆小鬼一人一边拍着我的肩膀,然后把我转向草丛,推了出去。
进入女生的视野时,自然要帅气一点。双手放进口袋,嘴角上挑。
“小心,护同学……”
咦,绘里记住了我的名字呢。嘿嘿。
另外三个女生则是完全不担心我的安全,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坏笑,聚到一起嘀嘀咕咕。三人里唯独兰奈稍稍能看出一丝担忧。嗯,只有一点点,需要很努力才能注意到。
切,反正又不可能是毒蛇……对吧……
啊,没退路了。必须要像男人一样勇敢面对,哪怕是装出来的。
越靠近矮树丛,心跳就越快。而“异响”也愈发清晰。树枝的沙沙声之中,有另一种生物的“叫声”。
“啊……他过来了……怎么办……”
“嘘!姐姐不要出声!护哥哥的智商不高。”
“咳……我虽然智商不高,可也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
“啊!”
伴随着一声的尖叫,矮树丛里钻出来一位头发里夹着叶子的少女。
“你们躲在这里干嘛?专门为了吓人吗?”
“不是啦……”
亚耶瞧向亚美躲藏的位置,抬腿踢了下妹妹。
“出来啦,已经被发现了。”
“要不是姐姐笨手笨脚的,我肯定不会被发现。”
亚美“唰”地出现在我面前,撇着嘴拂去肩膀上的树叶。
“好啦,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大大方方地一起走嘛。再躲下去我的衣服都要被刮破了。”
“诶?你们该不会是从学校那边一直跟过来的吧?”
“对啊!我其实早就想出来了!”
尽管很想问她们躲起来的原因,但我大致也能猜到。真是辛苦亚耶了……
见我身边突然冒出来两位,其他人立刻凑了过来。
“原来是亚耶和亚美,你们为啥……”
花崎问到一半,兰奈飞快地凑到她耳边,用手遮住嘴,悄悄说了什么。花崎瞬间咧开嘴巴大笑,一把揽住身旁俊介的脖子,用另一只手钻他的头顶。
“啊……小葵姐……痛!别欺负我啦!”
“嘻嘻,猪头!我就欺负你,你能怎么样啊?”
折磨完俊介,花崎把他往亚美那边推了过去。然而亚美反应超快,轻松闪身躲开了失去平衡的俊介……
“啊!”
“啊!呃……谢谢你接住我,阿护哥。”
“你踩到我的脚了!”
唉,今天仍然是迟钝的一天呢……两边都是。
说来也奇怪,有的人几乎擅长所有事,可就是在恋爱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还有些人,面对从出生就认识的同伴,却连最简单的暗示都看不出来……
阿嚏!
这么热的天气为啥还会打喷嚏啊?是花粉吗?
× × ×
“拜拜!千夏!”
“拜拜!”
千夏挥挥手,关上了门。
与千夏告别之后,我们庞大的回家小队只剩下花崎、兰奈、绘里和我。本能够骑车快速回家的我就这样陪着她们徒步走回小镇的中心。
一路走在树阴下,衣服上闪烁着温暖的光斑,自行车后轮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昆虫在绿叶之中卖力地歌唱,我们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这样的夏天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我们的学校是近些年才建好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建在距离镇中心那么远的地方,学生也总是抱怨回家要走很久,但我们其实不讨厌花时间在回家的路上。
绕了些路,我们最终抵达了绘里家。
独立别墅有三层,院子同样很大,在绘里一家搬进来之前就种上了花。不过,如此宽敞的院子并没修围墙,而是仅仅用竹栅栏围起来,任何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里面的光景。这点倒是和岩川本地人的房子一致。
绘里轻轻推开栅栏门,但是没有进去。
“那个……谢谢!下周我会试着自己回家的……”
“哎呀哎呀,没关系啦,你才来岩川一周嘛。哈哈哈……”
花崎抬起手臂,大概是想拍绘里的肩膀,可是却没拍下去。在空中挥了一圈之后,巴掌落在了我的后腰上。
“喂!”
“哼哼……”
“烦人。”
这家伙绝对有暴力倾向,从几年前开始她就常常莫名其妙地打我。
“那……我先回家啦。你们……嗯,注意安全。”
绘里慢吞吞地挪动,像是有未完结的话题。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她本能地望向我们当中她最熟悉的人。
“绘里?还有事吗?”
兰奈带着友善的笑容,微偏着脑袋问道。
“你们……想不想……”
“嗯?”
“如果你们想的话……要是不忙……或者有兴趣……嗯……愿意来我家做客吗?”
绘里的脸蛋涨得通红,目光躲闪,不停眨着眼睛。
我和兰奈相互对视,确认了眼神。
“既然你邀请了——”
“太好啦!我愿意!”
花崎猛地撞开我,一跳便越过了栅栏门,稳稳落在绘里身旁。
“真的可以进去吗?真的可以吗?!”
“当、当然!”
“哇!!!快来呀,奈奈,阿护!”
花崎回头对我们喊道。
“唉,真拿她没办法。”
“是啊,唉。”
我和兰奈愉快地轻轻叹气。
进入房子,一股奇妙的香味扑面而来,像洗发水的清香,但比洗发水更淡,有种轻盈的感觉。
一道屏风分割出了玄关。来到另一边,进入宽敞的大厅。这里有着好几扇门和不知通向何处的长过道。角落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房间的装修风格很古典,虽说是新盖的房子,却会给人一种百年古宅的错觉。
“我回来啦!”
“哦~绘里回来了。”
“嗯……还带了客人、同学回来!”
“诶!”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自那条过道。
一位身形匀称,穿着黑白相间T恤衫和七分牛仔裤的美女出现在眼前。
“欢迎欢迎,你们都是绘里的同学吗?”
“对呀。”
兰奈替我们答道。
“哎呀,太棒了,绘里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嗯!我叫兰奈,木下兰奈。”
“我是花崎葵!这位是一堂猪。”
“是一堂护!”
花崎冲我吐舌做了个鬼脸,嘴角藏着笑意。
为了叫我一堂猪你等了很久吧……不行,奇耻大辱怎么能轻易放过?我想想……有了!下次有机会就叫你花崎鬼!
“真是可爱的孩子啊~哦,不好意思,差点忘记了,我叫雏田美纪子,是绘里的妈妈。”
“呃,是妈妈啊。好年轻。”
我不禁低声自言自语,但是在我左右的花崎和兰奈却分别斜眼瞅了瞅我。
“之前我和她爸爸还在担心,搬到这里以后,绘里会不会交不到朋友,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美纪子阿姨伸手示意我们随意坐下,然后去厨房拿了些饮料回来。
“给,小护同学。”
“谢谢阿姨。”
我接过柠檬口味的汽水,熟练地打开易拉罐。
噗呲!
光是冰镇汽水开罐的声音就有降温的功效。如果是在秋天或者冬天喝凉汽水,必定会被老爸老妈唠叨上几句关于“喝凉东西对身体不好”的话。然而夏天喝冰冰凉凉的汽水是绝对正义的,不可反驳。
花崎咕噜咕噜地喝下一大口,接着再拖长声音发出感叹,像极了我老爸喝啤酒的模样。
“呜啊……舒服!”
“真的很好喝!谢谢美纪子阿姨。”
“确实不错,谢谢。”
兰奈向美纪子阿姨道谢。我也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又喝了一点。柠檬汽水淡淡的酸甜与夏天非常契合,令人忍不住想一饮而尽,畅快地打一个嗝。
美纪子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三个……不对,她好像只在看我一个人。尽管是温柔的注视,但我依然觉得有些别扭,不由得放下了饮料,挺直了背。
“嗯?”
兰奈忽然瞧向我。
“怎么了,阿护?”
“不,没什么……”
“诶?这样吗?”
兰奈依然朝我这边靠了过来,肩膀几乎撞到一起。
看到这一幕,美纪子阿姨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她抬手摸了摸身旁绘里的脑袋,缓缓地开口问道:
“那个,你们三个认识多久了?”
“唔,我和兰奈从出生就认识了,认识花崎要晚一些,大约是……嗯……”
“是你三岁的时候啦!”
“记得好清楚……”
“切!”
花崎赌气般抓起汽水,边喝边瞪着我。
“哈哈,也就是说,你们三个是青梅竹马啰?”
“是可以这么说啦……”
在岩川这个小地方,年纪相仿的孩子都能算是青梅竹马,所以根本没人在意这件事。突如其来地被人称作青梅竹马,感觉有点微妙。漫画里倒是常有青梅竹马的设定,只是漫画里的青梅竹马往往都会……
“嗯嗯,不错……啊!灵感来了!”
“咦?”
美纪子阿姨匆匆跑去隔壁的房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台相机。
“哎?拍照吗?好耶!要怎么拍?”
“就像现在这样,不过麻烦小葵再往小护身边凑一凑。”
“啊?为什么!我不想和他靠太近。”
“我也不想!”
“是为了让你们三个都在镜头里啦。嗯嗯!就是这个原因!”
美纪子阿姨欢快地点着头答道,毫不掩饰那是糊弄人的假话。
“哦……好吧。”
花崎满不情愿地蹭了过来,刻意而粗鲁地撞了一下我的胳膊。
算了,忍一下吧。
“兰奈那边也要靠紧一些哦。”
“好、好的!”
温热的皮肤触碰到了我的手肘。呼吸也莫名地乱了节奏。
作为三明治的夹心,我被她们两个挤在中间,勉强地做出笑容。
“嗯嗯!太棒了,就是这种感觉!没办法分开,离得太近又会别扭。青涩纯真的情感!噢噢!简直完美……”
“美纪子阿姨在说什么……”
“不知道哎……”
“瞳孔里有火焰在燃烧啊……”
成功而有钱的艺术家就是这种气质吗?真是厉害呢……
咔哒咔哒地拍了几张照片之后,美纪子阿姨向我们比了个“OK”的手势,我们便犹如相斥的磁铁般散开了。
“来,绘里看看效果。”
美纪子阿姨把相机交到绘里手中,在一旁面带微笑地观察着女儿的表情。
“唔……”
“怎么样?”
“光影还不错啦,要调一调对比度和锐度。”
“我是问你喜欢吗?”
“妈妈拍的照片,不可能会讨厌的。”
“我说的不是照片哦,是照片里的……”
说完,美纪子阿姨和绘里的目光从相机移到了我们三个身上。
啊,是我们的表情有问题吗?还是姿势太别扭了?是花崎的问题啦!
“唔……”
绘里抿了抿嘴。
“这样啊……那么,小护、小葵、兰奈,我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再次被拉回对话,我偷偷瞥视兰奈和花崎的反应。她们纷纷点头,欣然答应。我也只好顺从她们的意思。
“是这样的,我和绘里爸爸非常想去山间走走,以收集灵感。不过我们初来乍到,对地形不熟,担心会在山里迷路。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带绘里先去山上转转,等她熟悉了地形,再让她带着我和她爸爸参观。你们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带绘里去山上玩吗?但现在是禁止进入山林的状态哦……嗯?等等,如果是以这个理由,老爸说不定会通融,暂时解除限制,独角仙大赛也就有救了!
我连忙点头,嘴里不停重复着“完全可以!”
不过,如此谄媚的行为,自然是招来了花崎鄙视的眼神。
× × ×
“可不可以啊?老爸?”
“嗯……这件事稍微有点麻烦。”
“但我们又不会在山上迷路,就算受伤了也能照顾好自己,不可能出事的。”
老爸皱了皱眉,用筷子夹起一块咸菜放在米饭上。
“我不担心你们这群野小子……我是担心那个雏田什么……”
“绘里!”
“啊,对……你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吧。”
“知道啊,老爸也知道吗?”
“那当然,我可是岩川的第一巡警!了解新搬来的居民是我的本职责任。”
听到这话,餐桌上坐在老爸对面的老妈忍不住了,咯咯地笑出了声。
“喂……阳子你、你什么意思嘛!”
老爸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小护,你知道所谓的岩川第一巡警是怎么评出来的吗?”
“诶?不知道。”
老妈对着老爸挑了挑眉毛,气得老爸扭开了脸。
“嘻嘻,这个称号是由他们警局里的狗狗评选的哦!他们几个大男人围成一圈,同时呼喊狗狗的名字,狗狗先去谁那里,谁就是第一巡警了。”
“啊……原来是这样……”
“你老爸为了当上第一,偷偷喂了狗狗好多肉和骨头。我说得没错吧,第一巡警大人?”
“切……”
老爸抓起筷子,心有不甘地往嘴里塞肉。
“太郎,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也喜欢带一个女孩子去山上玩?有一次你把那个女孩子的新衣服弄脏,为了把衣服洗干净还往人家身上泼冰凉的河水,导致她得了重感冒。”
“所以我才不支持嘛……”
老爸没什么底气地反驳。
“是啊,可是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没带她去玩,搞不好你到今天都没有老婆呢。”
“……讨厌,随便你们啦!想去山上玩就去吧!记得好好照顾那位雏田同学,回头出了事,我可不会管你们!”
“真的吗?谢谢老爸!”
他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然后举起饭碗遮住脸,拼命往嘴里塞米饭。
对于这个固执的男人,老妈总是有她的办法。而一堂家的另一位女人,本应该坐在我对面的那位,也渐渐学会了如何制服老爸,以及……我。
正方形的餐桌少了她,略微失去了平衡。好在今天是周五,是和她打视频通话的日子。
“我吃饱了。”
“诶,这么快?”
“已经吃了很多啦……”
“哈哈,好吧。”
老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一定是猜到了我着急离开的原因吧。
跑回自己的房间,翻出手机,再纵身一跃,跳到床上。嘟嘟的提示音响了几下,老姐的面容便出现在屏幕上。
“是你啊,干嘛?”
第一句话就透露着冷淡的气息。
“呃,今天是周五啊。”
瞳的形象与上一次见到她时大不相同,不仅有重重的黑眼圈,头顶的发丝也乱糟糟的。脸上布满阴郁,眼神十分不耐烦。她扶着脖子,似乎是脖子不舒服。
“周五了啊……”
“对呀,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应该能睡个好觉吧……”
瞳翻了个白眼,发出一声充满厌恶的低吼。
“怎、怎么了?”
“明天要早起去参加学生会的活动。”
“这样啊……”
“还有作业和期末考试……睡个好觉?等到全人类都灭绝就能睡个好觉了。”
“呃……也不用那么消极吧。”
“呵,你懂什么啊,无知的臭小子。”
“我……”
为什么挨骂了啊……我只是在关心她。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一下嘛!
虽然很委屈,但看到她那副疲惫的模样,我也不忍心骂回去。
“好吧。你要是忙的话,那……我先挂了,你……加油!”
“诶?诶!等、等一下!”
“嗯?”
画面里的瞳长叹一口气,双手拍了拍脑袋。
“怎么能对小护发脾气呢……真差劲……”
“没、没事啦。我知道你很累,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
“不,即便再累,我也是你的姐姐,要好好保护你。这是原则。对不起!”
瞳态度的转变让我措手不及,我尴尬地挠了挠侧脸。
“怪不好意思的,我们都是大人了,别这么说啦。”
“啊,说得也是呢……小护都快要十八岁了。”
“嗯,明年生日就十八岁了。”
话音刚落,瞳的眼睛里蓦地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对了!我前些天路过……咳咳!”
“啥呀?”
瞳故弄玄虚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走出了画面。没过几秒,她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盒子。盒子表面裹着精致的包装纸,看不出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哒哒!这是给你的礼物哟!”
“诶!是什么!”
“你猜猜?”
“嘶……是漫画?”
“不对哟!”
“游戏机?”
“就知道玩!也不对!”
瞳怀里的盒子看起来是个硬质盒子,而且正正方方。
“手办?”
“唔……我一开始确实考虑过手办。”
“啊啊啊啊……到底是什么!我猜不到,求你告诉我吧!”
瞳狡黠一笑,将脸凑近摄像头,填满了我的手机屏幕。
“嘿嘿,不告诉你哦,我要等回去了亲手交给你,亲眼看到你脸上的表情!”
“啊!!!好过分!这样太折磨我了吧!”
“哼哼……这就是礼物的代价!”
“啊啊啊……真是的!礼物为什么要有代价?”
我随口的提问,却让瞳的笑容慢慢变成了忧伤的微笑。
“所有事都有代价啊,小护。”
“哦……”
我的心情也落寞下来。她想必是受了很多无处可说的苦吧。
“啊,没事的,小护。你不用担心我。说起来,独角仙大赛快到了吧,拿了我的捕虫网,可要取得好的名次喔。”
“知道啦!”
“嘻嘻,老爸老妈最近挺好的吗?”
“嗯,还是老样子。”
“哦哦,那镇上有没有新鲜事?”
“噢!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镇上搬来了一对特别有钱的夫妇,我正在努力和他们的女儿搞好关系!”
“咦?不错!也不要过分努力哦,会吓到对方的。”
“嗯嗯!那个女生蛮可爱的,感觉很害羞,不敢说话,但是对岩川的新鲜事物很好奇。”
“哈哈……等你们熟悉一点再下结论吧。”
“哈,明白。”
例行汇报完毕,瞳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挤出一个遗憾的笑脸。
“好啦,我得去继续工作了,小护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注意身体。另外,在大城市不要迷路哦。”
× × ×
说起夏天的声音,大多数人都会想起蝉声吧。
不过,如果具体到岩川,夏天就不只是那聒噪的虫鸣了。虽然很大部分也是蝉声……
从前空调并不像如今这般普及,镇上的小孩子在夏天会躲到镇上唯一的杂货店避暑。因为这里有三个巨大的冰柜,两个卖饮料,一个卖冰淇凌。站在附近能稍稍凉快些,所以小孩子们很喜欢来“木下杂货店”。
没错,这家杂货店正是兰奈家的店铺。而悬挂在店门正上方的风铃,则是我关于夏天声音的独特记忆。
风铃清脆的响声永远伴随着一阵令人愉悦的风。合上双眼,这阵风仿佛能把我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海边,或者海的对岸。一直去到海鸟也劝我停下的地方。
但它总会把我送回家。睁开眼,便有一位留着乌黑长发的女生坐在杂货店的柜台后面,托着下巴瞧我。
“早呀,兰奈。”
“早——”
“全垒打!!!”
杂货店的二楼,兰奈一家生活的地方,传来了熟悉的喊叫声。
“今天有棒球赛的转播……”
“我猜到了……”
木下叔叔为高中棒球赛扯嗓子呐喊同样是“夏天的声音”之一。尽管现在还谈不上喜欢这种声音,但是在未来的某天,我一定会望着电视机里的转播画面怀念吧。
将背包和捕虫网放在门口,我来到兰奈旁边。
“小葵没和你一起来吗?”
“没有,她主动要求去接绘里。”
“哦哦……关于我们今天……”
“嗯?”
兰奈扭扭捏捏的,似乎难以启齿。
这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耳朵。
“呀哈!小护来了呀!天气热不热?给你瓶饮料喝吧,或者冰淇凌?”
“啊哈……不用了,百合子阿姨。”
面前这位热情的阿姨是兰奈的妈妈。从小对我就很好,不过最近几年她好像会格外照顾我,蛮奇怪的。
“哎,拿去喝吧,天气这么热,别中暑了。”
“呃……”
我仍想拒绝,毕竟不能养成占别人便宜的习惯,可手里已经被强塞了一瓶打开的冰镇波子汽水。
“谢谢……”
“嗯嗯!你就在这慢慢喝吧。兰奈,帮我把仓库里的商品拿过来。”
“哦……好的,妈妈。那个……搬完之后我想……”
“对了,工藤家让我帮忙订购的衣服到货了,你搬完就去找他家的人来拿吧。”
“唔……嗯,我明白了。”
兰奈微微低下头,然后斜着看了我一眼。
难道说兰奈还没和她妈妈说今天要出门的事吗?也难怪,我和花崎的家里不需要我们帮忙。一到周末,我们便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四处闲逛。然而兰奈不同,她经常要在店里帮忙,尤其是夏天的周末,有时还要送货上门。
兰奈的眼神像是在求助,果然是这样吗?
“总之先把仓库里的箱子拿出来。”
说着,百合子阿姨把仓库钥匙交给愁眉不展的兰奈。
“体力活我也来帮忙吧。”
“诶?小护要帮忙吗?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呢。好!你和兰奈一起干活,很好,非常可靠!”
“啊哈哈……”
跟着兰奈小跑到仓库。我们默契地等到门关上才开口。
“你没和阿姨说今天要出门吗?”
“唔,昨天一回家她就安排我工作,连今天要做的工作都安排上了。”
“哦……店里很忙吗?”
兰奈沉重地点了点头。
“嗯,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所以……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每个说出这句话的人,心里想的都是“请想想办法,不要丢下我”吧。
不过对方是兰奈,会麻烦到别人的事,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说出来的。况且又是来自母亲的命令。
话虽如此,我们之中可是有位超烦人的麻烦之王。她应该马上就到。
兰奈搬起一个箱子,我也弯腰找了个比较重的箱子。
“不用担心啦,兰奈。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哎,可是……”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嘛。”
兰奈脸上的愁容渐渐被笑意取代。她调整了一下怀中箱子的位置,盯着封住箱子的黄胶带。
“妈妈说得没错呢……”
兰奈喃喃自语,抱着箱子走出了仓库。
杂货店贩卖的商品范围很广。从花哨的零食到女孩子们喜欢的流行化妆品,再到小型电器。镇上居民需要的东西基本都可以在这里买到。每逢节日,百合子阿姨还会额外赠送一些礼品,比如兰奈折的千纸鹤。
回到店铺的正厅,百合子阿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正在聊天的身影。
“这就是奈奈家的商店啦……啊,你们去哪里啦?哦……搬货去了呀。”
花崎看着我们自问自答道。身边的绘里对我和兰奈招了招手,摆动的幅度十分克制。
“早呀,绘里。”
兰奈把箱子放在货架旁,一边打开箱子,一边和绘里寒暄。
我则绕到花崎身后,戳了戳她的肩膀。
“嗯?阿护鬼鬼祟祟的,想偷袭我吗!”
“不是啦……百合子阿姨给兰奈安排了工作……”
“哦!不必多说了,我明白了。”
“诶?什么啊?”
花崎邪魅地一笑,清了清嗓子,对着店铺的二楼大喊——
“百合子阿姨!我来啦!”
紧接着她又转向我,在我耳边悄声说:
“等下看准时机,我打掩护,你直接带奈奈逃跑!”
“又是这一招吗?”
“放心,相信我!”
花崎自信满满地对我wink,我也只能选择相信她了。这家伙的计划从来都不靠谱,但却总能奇迹般地达到目的。运气真好呢,花崎鬼。
“哟~小葵来啦?”
“嘻嘻,阿姨早上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绘里同学。”
花崎拉过绘里向百合子阿姨介绍。
“唔……那个,我和百合子阿姨认识……”
“啊!是、是这样吗?”
“是哦,小绘里和她妈妈早就来过了。上次买的香薰你妈妈喜欢吗?”
“嗯!不仅她喜欢,爸爸也很喜欢。”
“喜欢就好,印象里店里还有几盒……兰奈,你记得在哪吗?”
“嗯……我找一下吧。”
第一次打掩护的尝试失败了。绘里和百合子阿姨认识,三两句就聊完了话题。
花崎环视四周,寻找其他办法。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化妆品专区的瓶瓶罐罐上。
“咦!阿姨,这个是新到的香水吗?”
“那个啊,没错哦。据说是相当受城市年轻人喜欢的一款。”
“我想闻闻!可以吗?”
“当然了。”
花崎成功地把百合子阿姨引到远处的柜台,我趁机找到兰奈。由于距离算不上远,我只敢使眼色示意兰奈。
现在跑掉确实不是万全之策,晚上回家免不了一顿批评教育。不过到时我和花崎也会来分担训斥,按经验来说,百合子阿姨就不会为难兰奈了。
快走!
我用眼神催促。
啊?现在?
兰奈茫然地回问。
再不走就没机会——
“咳咳咳!好、好浓郁的味道……”
另一边传来花崎的咳嗽声。
“我也觉得味道过于强烈了。但是现在的年轻人好像就喜欢这样的感觉。小葵喜欢吗?”
“我……”
花崎望了一眼我和兰奈,发现我们仍在原地,愤怒地瞪了一眼。
“我很喜欢啊!阿姨,这瓶多少钱?”
“真有人会买啊……这瓶正常要卖三千五的……”
“嘶!”
花崎非常夸张地猛吸一口气,像是在对我说,“再不走我就走不掉了!”
“百合子阿姨,能不能稍微便宜点?您看我也是老顾客了,指甲油、粉底液都是在您这买的……”
“老顾客?你岂止是老顾客,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花崎全力吸引着百合子阿姨所有的好奇心和注意力,称呼也变成了敬语。
就是现在!拉上兰奈,向门口移动。
“是啊是啊,所以这个香水能不能……”
“嗯……确实可以给你打折。”
要成功了!
然而,百合子阿姨的语气刹那间改变了方向,严厉又不失戏弄之情。
“兰奈,小护,你们要去哪啊?”
“啊,妈妈……”
“那个,阿姨……”
大脑运转负荷超载,完全想不出合适的解释。花崎同样傻站着,手里捧着那瓶价值她三周零花钱的香水。
眼看百合子阿姨就要走到面前,一个瘦小的身影挡在我和兰奈前面。
“百、百合子阿姨,是我拜托他们当向导的。”
“嗯?是绘里的要求?”
“没错。我怕一个人去山上迷路,所以……希望您能允许兰奈出门……”
绘里大概是偷听到了我们的计划,或者是从花崎拙劣的演技里推理出了缘由。总而言之,这位可爱的双马尾少女成功动摇了百合子阿姨。
“小护也会一起去吗?”
“嗯!还有……花崎。”
百合子阿姨朝花崎望过去,那家伙飞快地把香水放下,天真地傻笑着。
“唉……你们三个呐……真没办法。”
“这么说,妈妈你是同意了吗?”
百合子阿姨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轻轻点头。
“Yes!太好啦!”
最兴奋的却并不是兰奈,而是绘里。她开心地小跳起来,但又立即意识到这样破坏了自己的形象,红着脸蛋安静下来。
“哈哈,没关系的,小绘里。在阿姨这里就像在家一样,不用拘束。”
“……嗯!好。”
见母亲大人已然准许了自己的要求,兰奈走上前,乖巧地在身前勾着手指。
“明天我一定认真在家帮忙!唔,还有下周……”
“哈,那我可记住了哦。”
“啊……真的记下了……”
百合子阿姨满意地掐着腰,忽然间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们是要去山上玩吧,那饿着肚子可不行。来,小护,这些你拿着。”
“这个……不必了吧!”
百合子阿姨熟练地拿出香肠、蟹足棒、巧克力等不同零食,全部塞进了我的背包。
“哇……阿姨好大方!”
提起食物,花崎马上就凑过来了,探头探脑地观察背包里的零食。
“这是我给小护的礼物,不给小葵吃哟。”
“怎么这样!”
“话说回来,那瓶香水,小葵你还要不要?”
“那个……这……”
“便宜一点,只收你三千四百九十九哦。”
花崎瞅着极力忍笑的我和兰奈,稍加思索。
“阿姨再见!”
然后嗖地逃离了现场。
× × ×
沿着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上山,转眼间就被树林包围。拿着捕虫网找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到一只独角仙。
“真奇怪,怎么会没有呢?”
“咦?护同学在找什么吗?”
绘里快走了几步,来到我身边。
“嗯,我在找独角仙。”
“独角仙?”
“就是那种长着一根大大的角的甲虫。”
“人家知道独角仙是什么啦……”
“啊……”
即使没亲眼见过也肯定见过图片吧。
“不过真的能抓到吗?”
“哈!这个问题问得好!”
花崎坏笑着加入了对话,挤到我和绘里之间,把我顶到一旁。
喂,你想和绘里搞好关系我能理解,可现在是我的回合啊!请好好排队!
“说起来,阿护,你去年是不是一只独角仙也没抓到啊?嘻嘻……”
“唔……那是因为去年夏天一直下雨!大家的收获都不好!”
“前年雨水很少,阿护同样只抓到了很小的一只吧。”
兰奈背着手走上来,微笑着回忆我惨淡的战绩。
是的……我参加独角仙大赛几乎——不,从来没有拿过冠军。应该说能进入到前五就是走大运了。
“虽然那只独角仙很小,但我觉得它相当可爱哦。胖乎乎的。”
“可爱又不能拿冠军……”
心里清楚兰奈是在安慰我,却仍然嘴硬地回了这样一句。好在兰奈从来不会介意我的低情商发言,对我轻松地笑了笑。
花崎见到这一幕,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唉,阿护真可怜……那就让我来帮帮你吧!”
“诶?莫非小葵同学是抓独角仙的高手吗?”
“哈哈!当然!”
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哦,大象葵。
“你不要听她瞎说,这家伙和我一样是常年垫底的选手,只不过每次都能比我稍好一点点。”
“那也是比你厉害嘛!”
花崎一下子就脸红了,焦急地辩解着。
“我想的话,随时都能超过你!让你排在前面是我的绅士风度罢了!”
“哼……”
花崎发出蓄力一般的声音,像是随时准备要咬我。而我也做好了迎敌准备。已经习惯这场面的兰奈甚至打了个哈欠,准备看戏。
“呜哈哈哈……什么嘛,原来你们两个都是菜鸟啊,哈哈哈……小葵和阿护……”
“呃……”
“是这样的啦……”
绘里突然爆发出来的笑声,以及对事实的无情揭露让花崎和我不知如何是好。
“绅士风度……哈哈哈……阿护好幽默……”
要不要那么夸张啊……
绘里蹭去眼角的泪珠,努力喘匀气息。她那副笑到肩膀颤抖,挺不直腰的样子,仿佛是旅人卸下了厚厚的大衣,正式走进了夏天。
我撅着嘴,斜眼看了看花崎。她也在瞧我,眼神对上的一瞬间,我们本能地错开视线。可没过几秒,我们又看向彼此,这次终于没能忍住笑容。
“哈哈哈……”
“哈哈,我们都很烂啊!”
“没错,我们是岩川最烂的捕虫手!”
花崎对着树叶空隙间的天空,不带一点遮掩,骄傲地宣布。
“阿护和小葵最烂!”
“最烂!”
兰奈和绘里也开心地大喊。
希望没有其他人听到……
“我最烂!”
“烂!”
“哇哦!”
“嗷!!!”
不知不觉间就开始比谁的嗓门更大了。在这个项目上,花崎毫无疑问是冠军。
“果然小葵最能喊。”
兰奈为花崎颁发了空气奖牌。
“啊哈哈……不过这还真是消耗体力呢……”
嗯?话题的流向改变了……
花崎的目光变得炽热,直直地向我身上的背包投来。
“阿护!快把零食交出来!”
“不要,那是百合子阿姨给我——别抢啊!”
花崎猛扑过来,拉拽着我的背包。哎!绘里和兰奈怎么也帮她啊……
完全败北!
她们抢走了我的包,在附近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上就地坐下,举行野餐。
“给,绘里。这个蟹足棒超好吃!”
“谢啦,小葵!”
“奈奈想吃什么?”
“唔,巧克力吧。”
“巧克力……有巧克力豆,可以吗?”
“嗯!那更好了。”
兰奈刚撕开包装,就看到愁容满面的我,不禁露出了暖暖的笑容。
“阿护也来嘛,我分给你一半。”
“嗯!人家也可以分你点!”
绘里和兰奈拍了拍她们中间的空地。
说什么分我点……刚刚那些还都是我一个人的!唉,不过我早就习以为常了。在岩川,与朋友“分享”是个不得不养成的习惯,不管是主动分享还是被迫分享。
我坐过去,太阳把石头晒得暖融融的,非常舒服。巧克力豆很甜,在口中融化时有种被棉花裹起来的幸福感。忽略某位白痴用虎牙撕开包装的原始行为……与朋友们一起野餐的此时此刻,简直让嘴里的味道更甜了。
然而,嗅到甜蜜气息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啊!”
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生物从我们之中飞过,引得绘里惊声尖叫。
“独角仙!”
“是独角仙!”
花崎和我同时喊道。尽管不擅长抓,但辨认独角仙的本事,我们可一点都不差。
关键时刻,兰奈果断地做出决定。
“我来收拾这里,你们去吧。”
“嗯,谢了。”
我抓起捕虫网,和花崎、绘里一同追了上去。
按我目测,这只独角仙个头不小,和去年拿冠军的那只独角仙体型差不多。可以说,抓到它,今年的冠军就十拿九稳了。
绝对要抓到你!
山间的路十分崎岖,但对于我和花崎来说不成问题。可绘里才第一次来山上。
“还、还跟得上!不用担心!”
见我不停回头看她,绘里气喘吁吁却又倔强地回应。
花崎看到了机会,放慢脚步,朝绘里伸出手。
“绘里跑不动的话,我可以拉着你——”
一段突出地面的树根打断了花崎的计划。
“啊~”
她惨叫一声,踉跄着倒了下去,胡乱挣扎的双手抓到了我的衣服,将我也扯倒在地!
“啊!好痛!”
“你抓我干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的啦!”
“可恶,这下要让独角仙跑掉……”
霎那间,我和花崎屏住了呼吸,因为那只象征着冠军的独角仙飞到了我们面前,如嘲讽般停在了我前额的头发上。
我吓得不敢说话,生怕它飞走。只敢以极慢的速度,把手中的捕虫网推出去。
“绘里……拿网……”
花崎低声呼唤道,由于离我很近,她同样不敢乱动。
绘里颤颤巍巍地捡起捕虫网,两只小手紧抓握把,斜着举在身前。
“狠狠地劈下来……”
花崎给出了指示。绘里点点头,一步一步地靠近我,缓缓将捕虫网举过头顶,像准备劈砍的武士一样。
等等,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妥?喂喂喂……你等一下啊,独角仙可是停在我的头上啊,你别——
“呀哈!”
“啊!”
脸部传来了一阵痛感。但我依旧紧闭双眼,不敢挪动身体。
“抓到了!”
花崎兴奋异常地拍打我的肩膀。
太好了,没有白挨这下打。
我睁开眼……嗯,独角仙在网里了。不过……
现在是我的脸在堵着网啊!
“阿护别动!不然它就要飞走了!”
“喂!那你倒是来抓它啊!”
“啊?要怎么抓啊?它已经在网里了啊。”
“用手把它抓走……啊啊啊!它爬到我的脸上来了!”
“怎么办呀,小葵?”
绘里用力按压着握把,捕虫网死死扣住我的脸。
“用手吗……我怕我抓不住,让它飞走了……之前好多次都是从网里往外拿的时候让独角仙跑掉了……”
“救命……”
独角仙没有毒,也不像蜘蛛那样毛骨悚然。但如此近距离地用脸和它接触,任何正常人都会害怕吧!呜啊!不要爬上我的鼻子!
“加油,花崎葵,你可以的!”
花崎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
“呜……”
“我知道了啦!我、我来抓了……”
花崎颤抖的右手一点点从边缘探进捕虫网。诶,她的手还挺好看的。
指尖一碰到独角仙,它立刻张开翅膀扑腾。
“啊!”
花崎少见地发出了尖叫,牢牢抓住了独角仙。另一只手也迅速伸进来盖住它,把它困在两只手之中。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推开捕虫网,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汗水。
“啊啊……我抓住了!我真的抓住它了!”
“我想看!给人家看一下!”
绘里凑到花崎旁边,眼睛睁得很圆。
“咦……怎么感觉它有点……有点可怜?”
“嗯?有吗?”
我也起身观察。这只独角仙和以前抓过的独角仙并无两样,用前脚无力地推搡着人类的手掌。
独角仙被誉为是昆虫界的大力士,能举起比自己重几百倍的东西。可惜在人类的压倒性优势下,它的力量依然是渺小的。
“是生物的求生本能呢……”
“嗯……独角仙是有益的昆虫吧。”
花崎呢喃道,拇指摸了摸独角仙的角。
“喂,怎么开始同情起独角仙了啊?”
“因为它就是很可怜嘛!”
“你大口吃猪肉的时候可没见你同情猪……”
“可是……”
花崎委屈巴巴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犹豫。
我大致猜到她想说的话了。人类吃猪肉是为了活下去,就像狮子吃羊。
但人类也可以只吃素食啊。看吧,只有植物受伤的世界,完成了。嗯,就这么反驳吧……
“可是……猪肉很好吃……”
“……”
“……”
“哼!我不管啦!这是阿护的独角仙了!”
“喂,别乱丢啊!”
花崎把独角仙塞进我的掌心。我赶紧捂住它,六只爪子发疯般挠着我的皮肤。好吧,它的确有点可怜。
“唔,阿护打算怎么办?”
“……”
绘里和花崎一起看着我,用眼神施压。这两个家伙同情心泛滥了吧。
我的冠军呐!
呃啊啊……烦死了。
× × ×
“然后你就把它放生了?”
“对啊……不然怎么办?全是花崎的错。”
“哈哈,不过……小护会喜欢一点爱心和同情心都没有的女孩子吗?”
屏幕里的瞳托着下巴,一副悠哉的神情。
“同情心什么的……等会,谁说我喜欢……”
即使是夏夜的清凉,也无法冷却我快速升温的脸颊。
“呵呵呵,小护真可爱。”
“啊啊,但是你变得不可爱了,狡猾的狐狸。”
“那么下次就提高警惕哟!”
“切……”
窗外传来了阵阵太鼓声,我这才想起今天是为期一周的夏日祭开始的日子。每逢夏日祭,就能在镇中心的步行街享受到各式各样的小吃。附近还有很多小孩子们喜欢的游戏。
“咦,是太鼓的声音吗?”
“你听到了啊。”
“嗯。好怀念的感觉啊……”
“说得好像你已经离开家十几年了一样……”
“但怀念是真心的哦。无论是夏日祭,还是岩川,或者小护……”
“肉麻……”
“嘿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
“到窗外去。”
“哈?你要做什么啊……”
打开窗户,外面是一楼的房檐。夜晚带来了令人愉悦的清爽冷风,只要不掉下去,夏夜在这里乘凉很舒服。所以我也没多想,拿着手机翻出窗外。
“我出来了,要干嘛?”
“换到另一个摄像头啦。”
“诶?那就看不到我啰。”
“我知道!小笨蛋,我是要看……哇,和记忆里一样美呢。”
“啥?星星吗?”
“唔……对啊!”
瞳猛地吸了下鼻子,等我注意到时她的双眸已然湿润了。
“喂喂,不就是星星吗?我摘一颗给你怎么样?”
“噗哈哈……我记下了哟。”
瞳笑得十分灿烂,也让我感到了安心。
“好啦,切回我的宝贝弟弟视角吧!”
“都说了很肉麻……”
“嘻嘻,真可爱……啊,但是我们的时间,貌似用完了呢。”
“嗯?为什么?”
“好好享受你的夏天吧。”
“喂喂,解释清楚啊!”
“拜拜!”
瞳摆了摆手,挂断了视频通话。
什么嘛,莫名其妙的女人。不过一个人在这里躺着,也蛮惬意的。连蝉的叫声都不再恼人了,真好——
“阿护,我可以出来吗?”
“啊啊啊!”
“小心!”
兰奈抓住了我的手腕,帮我找回平衡。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阳子阿姨说我可以直接上来找你……”
“没事……下次稍微弄出点声音再开口就好了。”
“嗯……我看你在和小瞳姐姐聊天,所以就……”
兰奈洁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不对,是腮红吗?她穿着一身藏蓝色浴衣,上面绽放着粉色的小花,腰间系着芥末黄的腰带,头发也精心地扎成了辫子。手腕上挂着一个布袋,想必是夏日祭的战利品。
穿这身不太容易活动吧。我向她伸手,扶她出来坐到我左边。
“夏日祭好玩吗?”
“嗯!好玩。”
“那我们明天一起——”
“好呀!”
兰奈的回答不带半点犹豫,但脸上很快就因为这过于果断的回答而浮现羞涩的微笑。
“那、那说好了,明晚我们一起去……”
“我们指的是?”
“你、我,还有小葵和绘里……”
“以及镇上所有人……”
“嗯……应该会有很多人去。”
想不碰到熟人都难啊。四个人的小团体,最后发展成二十人的队伍是常有的事。
不热闹怎么能叫祭典呢。可是,偶尔也想脱离群体,自私地与最想见到的人见面,避开所有人的追捕,一同藏进静谧的幽处。但就算真的做到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到时一定会胡言乱语吧,哈哈。
“话说,花崎她们没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其实我是……嗯,她们还想多吃点东西。”
“这样啊,不愧是花崎葵。”
“对……就是这样。”
随着兰奈躲开我的视线,沉默悄然降临。而温度似乎也从“啊,好舒服……”降到了“唔,有点冷……”的程度。
“嗯?哦!对了!我带了这个。”
兰奈想起了一直挂在手腕上的布袋。袋子里装着许多手持烟花棒和一个打火机。
呃,这样很危险,千万不要把火源和烟花放在一起哦!
“这是从我家店里偷偷拿来的。本来是要通过打气球游戏赢到的,但我实在打不中……”
“啊哈哈……”
兰奈递给我一根烟花棒,不太熟练地使用着打火机。大叔们点烟的时候为什么就那么轻松呢……看来做任何事都需要勤奋练习啊。
小小的火焰点燃了烟花,橙红色的火花嗞嗞地飞溅。兰奈也点着了她的那根烟花棒,和我这边呆滞的烟花不同,她在空中挥舞着烟花,像是在写着什么。光的轨迹好漂亮啊。
而且,有了这两朵明亮的火花,周围的空气也温暖起来了。
我的烟花熄灭了。我下意识地瞧向兰奈……四目相对,烟花照亮了她脸上温柔的微笑。
于是害羞地将视野投向天空,属于我们的夜空如石墨般纯粹,星光则如钻石般闪耀。我恍然间理解了瞳的感慨。
烟花棒,如果能再持续久一点该多好。
“喂~阿护!奈奈!”
如果她能晚点再来该多好……
犹如日落后会有日出一般必然,花崎出现在我家正门口。
“我们来啦!”
她用盖过虫鸣的音量喊了一声,拉着绘里在我的注视下跑进一楼。轰隆轰隆的脚步声一路响到二楼,冲进了我的卧室。
“嘿嘿……有烟花哎!我们也要玩!”
花崎边说边扶着窗框往外钻。
“喂喂喂!你别出来了啊,这里位置很挤的!”
“哈?!你在暗示我胖吗?!”
“不是……啊啊啊!救命啊!房子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