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雏田有求必应屋
冬日的上午，天空云彩寥寥，干燥而冰冷的空气进入身体，让人有种清新的错觉。好在没有刮风。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宅在家里。倚靠着窗户，呼出的暖气留下白雾。在白雾上写下自己名字的缩写，然后热一杯咖啡，坐在光亮的地方，拿出一本与这份意境毫不沾边的猎奇向漫画，安逸地阅读。
可惜，此时的我却走在宽敞的人行道上，缩着脖子前行。
快到目的地了。我拿出手机，打开昨晚收到的消息，再次确认——
“明天上午十点，如果方便的话请来一趟我家。如果不方便，也请来一趟。”
“啥？”
“当你排除了其他所有可能性，剩下的不管多么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所以……你在邀请我去你家吗？”
“不想来就算了啦！笨蛋！笨蛋！”
之后无论怎样询问，绘里福尔摩斯大小姐都赌气似的不肯回复我。于是，我只好按照她的指示先来到雏田庄园再说。
如此突然的邀请，会是什么事呢？有本轻小说就是以被名门家族收下当养子为展开。万一今天找我来是也为了……唔，虽然我不会接受，但如给我很多很多钱的话……嗯，容我考虑一下……不不，还是算了吧。
庄园的大门是打开的，有几位看上去比瞳年纪大一些的女人正在往外走。她们见到我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笑着向我摆了摆手，接着便继续有说有笑地离开庄园。
别墅的门同样没锁，从玄关向里望去，也没看到管家或者女仆。房子里安静得有点诡异。希望刚刚见到的那些人不是乔装打扮的怪盗集团……
给绘里发去“我已经到了”的消息，很快便听到了一阵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呀，你还蛮准时的嘛！”
穿着淡粉色毛衣的绘里出现在面前，或许是刚起床，她的茶发没有扎成双马尾，而是散在身后。
“嗯，向来如此。”
我随口答着，换上拖鞋，跟在她身后进屋。但绘里没有领我去客厅，而是往餐厅走去。
“那个，你家的其他人呢？”
“女仆姐姐们放圣诞假了。”
“那……”
“爸爸妈妈一起去英国参加商业活动了。”
“这个时候出国吗？”
“嗯，对呀。每到节日，他们总是很忙。有时都来不及打招呼就要分开很久。”
“哦哦……”
绘里的语气如风平浪静的湖面一般，似乎对此早已习惯。
莫名有些可怜呢，有钱人的生活同样不是完美的啊。不过她的可怜是住在豪华庄园里的可怜，我暂时还同情不起来。
“那么，找我来是要干嘛？”
“当然是来陪我玩呀！难得家里没有别人打扰。”
“诶……陪你？这个，不合适吧……”
听到这话，绘里停下脚步，转过来疑惑地歪着脑袋。
“阿护……不会以为人家只找了你一个人来吧……”
也不用那副嫌弃的表情吧！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叫我来的啊！
“人家只是顺带邀请了你，也可以说是义理巧克力一样的邀请，千万不要误会！”
“知道啦，吵死了……”
“嘿嘿嘿，但既然阿护来了，就不能走了哟。”
绘里狡猾地笑了笑，加速跑进餐厅。
到了餐厅，长长的餐桌上只有一个碗。大小姐盘腿坐到椅子上，把碗拉近。
“我还没吃完早餐，阿护先在这等人家一下吧，也等等小葵和兰奈。”
“咦？邀请的人里不包括瞳吗？”
“嗯，没有啊。”
“这样啊。”
确实，找瞳来参加聚会的话最后肯定有人要受伤。心理或者身体都有可能。
“难道阿护希望那个人来吗？”
“诶？没有，没有！”
“要是阿护希望的话……”
“喂，我可没那么说！你、你拿手机出来干什么！”
眼看事态不对劲，我极力辩解。然而绘里完全没有听进去，继续自说自话。
“真伤脑筋，既然是阿护的愿望，那本小姐作为主人也没办法拒绝啊……”
“我都说了……你把手机放下！”
“毕竟她也是社团的一份子啊，那就没理由拒绝了呢。呐，消息发给她了，阿护这下可以放心了。那家伙很快就到。”
“你明明就只按了一个发送键吧。”
绘里调皮地吐了下舌头，露出计划得逞的笑脸。
“你这家伙……下次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嘻嘻……”
“快吃你的早餐吧！”
“哦……对。”
暂且无事可做的我开始环顾四周。这里和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墙上多了几张现代抽象派画作。
眼神最后锁定了餐桌上的一张黄色便签纸。
平时我也会在冰箱上贴便签，警告瞳不要再偷喝我买的饮料。可是效果很差，冰箱里的饮料总是只剩半瓶，而且瓶口还有口红……嗯？说不定是个商机呢。
桌上的这张便签纸很大，几乎和明信片一样。便签的主人想必练过书法，在没有横线的纸上书写字迹也相当工整——
绘里：
我和妈妈出发了。刚好赶上大家放假，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注意作息和饮食，少吃麦当劳之类的。每天要按时睡觉、起床。需要的话，可以拜托酒井先生给你送饭。不用收拾家，但也别弄得太乱。不过要是着火了，一定记得要跑。哈哈。
圣诞和新年快乐！
爸爸。
对了，早餐在厨房，等你起床就吃了吧。燕麦片放太久就不好吃了。
纸张的最下面，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笔迹——
你爸爸已经上车啦，偷偷告诉你，我在二楼小客厅的冷饮柜里藏了一盒奶油蛋糕哟！记得销毁证据，别让你爸爸发现了！
爱你！
……
好厉害……居然还有一间客厅吗？不对，重点错了。
雏田先生对绘里真是严格啊。我也是这时才注意到绘里的早饭只有一碗煮燕麦。而且她吃的貌似是最天然的生燕麦。据说是非常健康的食物，但是味道寡淡，口感生涩。除非是迫不得已，我绝对不会吃这类食物。
绘里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燕麦，积攒了足够的勇气才叹着气把它放进嘴里。表情痛苦，咀嚼速度极其缓慢，每一口都是莫大的折磨。
“为什么要吃这个……”
“因为生燕麦对身体好！”
绘里模仿着男人的腔调，从两个角度回答了我的问题。
“不想吃就算了吧，你妈妈不是给你留了蛋糕吗？”
我晃了晃便签提醒她。
“那个啊……其实妈妈藏蛋糕的时候就被我发现然后偷偷吃掉了……”
“原来是这样……”
绘里像是在用匕首一般，把勺子插进碗里。而勺子居然直直地立在了半凝固的燕麦之中。
“真是的，进口燕麦还不如超市里随便买的便宜麦片！真难吃！”
“那些麦片是经过加工的产品嘛，加了糖和色素。有些甚至不含燕麦——”
“谁问你啦！”
绘里生气地瞪视我，我连忙闭嘴。
“他明明自己都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却总是要求人家吃最健康、最难吃的食物！就是欺负人家不会料理嘛！”
无辜的桌子被拳头狠狠地敲打，陶瓷碗发出“叮当”的响声，桌面的装饰用插画被震得摇晃起来。
“那……要不我帮你做点早餐？”
绘里瞬间停下了对桌子的暴力行为，睁大眼睛看着我。
“可以吗？”
“我看你就是在等我这么问吧……”
“嘿嘿，嘶……”
绘里揉着通红的手掌，领我去厨房。
× × ×
第一步，吐司片去边。
第二步，抹上一层花生酱，盖上一层去边吐司。
第三步，抹上一层炼乳，再盖上一层去边吐司。
第四步，将叠好的吐司块裹上打散的鸡蛋液。
第五步，平底锅刷油，放入吐司块煎至两面呈黄金色。
呃，吸油烟机怎么打开……为啥全是英文啊？这个是……照明。唔……
“摁这个键！”
绘里踮着脚帮我打开了机器。
第六步，装盘。一口咬下去，美味和幸福感同时溢出的夹心吐司块就做好了。
这是我最近从网上《五分钟学烹饪》系列视频中学到的。顺带一提，我花了半小时才学会。所以，不要相信网络上的任何人。
由于只是一盘吐司，我们没有拿到餐厅去吃。
绘里扶着厨房里的岛台，双眼放光般盯着盘中的吐司，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好香啊！”
“小心烫。”
“知道啦……唔！好甜！”
“因为放了炼乳。”
“哇……爸爸平时都不让人家吃炼乳。”
“是吗？冰箱里还蛮多的。”
“因为妈妈喜欢……哼！”
哈，女儿和妻子大人，雏田先生选择了后者呢。我的确有听说过“妻子开心，生活舒心”的谚语，但我认为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它根本没考虑过姐姐这一变量。啊，倒不是说要把姐姐变成妻子的意思……
绘里吃完了吐司，**着手指。拜托，你已经高中二年级了，做这种事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爱吧……
“咳咳，说起来，花崎和兰奈好慢啊。”
“啊，可能是因为我邀请她们的时候告诉她们晚一点也不要紧吧。”
“哈？为什么没告诉我！”
“咦？本来是想说的，可某些人太没礼貌，本小姐就忘记了。”
绘里这家伙抬起手，一脸无所谓地瞧着指甲。
我是顶着寒风赶来的啊，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
嘀哒哒～嘟哒哒～嘀哒哒……
走廊里传来了一阵音乐。
“那是啥？”
“是对讲机的铃声啦，应该是兰奈和小葵到了。你去开门吧。”
“我去开门？这不是你家吗……”
“唔？”
绘里鼓起腮帮子，我立刻识趣地顺从她。
就在我走向对讲机时，音乐声又“嘀哒哒～嘟哒哒～嘀哒哒～”连续响了三回。紧接着，对讲另一边的人发现了什么，开始有节奏地用提示音乐即兴演奏起乐曲。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按对讲机的人会是谁呢……真是猜不到啊！
“喂。”
“呀！是阿护啊！你来得好早！帮我们开一下门！”
“你是哪位？”
“是我呀！花崎葵！你分明能看到我吧！”
没错，绘里家的对讲机自带摄像头，花崎的大头占满了整个屏幕。问她只是我对那段难听音乐的小小报复而已。
我按下触摸屏上的解锁键，画面里的花崎嗖地迅速消失，我这才看到兰奈和……瞳的身影。大概是刚好在门口遇上了。
“好冷好冷好冷……”
花崎抱着身体闯进来，哆嗦着坐到玄关的椅子上。随后兰奈和瞳也进来了。
“护君，早呀。”
“早上好。”
和兰奈寒暄过后，我的目光和瞳撞上了。
“呃……你也来了啊。”
“嗯哼。”
“那个……我不知道绘里……”
“哦。”
瞳简短地堵上了我的嘴，脱下靴子径直走开了。她应该不会怪我没和她分享来绘里家这件事吧……我也是来了才知道她只是想找人陪她玩啊。
花崎换上了拖鞋，从脖子上摘下围巾。静电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呀，电到了……诶，早啊，绘里酱！”
“你们来啦！太好了！小葵，兰奈，以及讨厌鬼全都到了。”
先前披头散发的大小姐此时已经把双马尾扎好了，两束茶色的辫子欢快地跳动着。我们走进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些名片大小的白色卡片和几根圆珠笔。
“这些是干嘛的呀？”
花崎抢在所有人之前问道，顺便很自然地坐在茶几旁边。我们几个也围着茶几坐下。
“这些啊，哼哼，是为了好玩的游戏准备的哦！”
绘里继续得意地介绍：
“这是我最近才学会的游戏，你们要好好听规则哦！名字叫‘真心话大冒险’。规则很简单，大家提前准备好一些有趣的问题和指令。写到卡片上，再抽签选出一个倒霉蛋。倒霉蛋要做出选择，选‘真心话’就要抽一个问题回答，选‘大冒险’就要完成指令……你们怎么都不兴奋啊？”
“哈哈……这个……”花崎傻笑着挠了挠耳朵。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玩过这个游戏了吧。”
瞳挑衅般地答道，接着缓缓地转头看向我。
“哦，不好意思，小护倒不一定玩过。毕竟这个游戏需要朋友才能玩。”
“喂！我也玩过啦！”
和想象出来的朋友玩难道不算吗？小朋、小羽、小空全是“真心话大冒险”的高手！我每次都会被他们问到最致命的问题，被迫回想起令我尴尬到整晚睡不着的过去。真希望能有时光机，好让我可以回到过去给自己几个耳光。
“不过我玩过的版本是口头提问和下指令哎，这么正式地写下来，还是第一次尝试。”
兰奈解开了外套的衣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对哦对哦，我也没玩过卡片版的，感觉像是在玩卡牌游戏。可以给别人设下陷阱。”
你在说陷阱的时候为什么瞅了我一眼啊？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得到了花崎的支持，绘里这才硬气地回应瞳。
“就是嘛！人家的版本和你玩过的无聊版本又不一样！”
“哈，好吧。”
瞳无奈地耸了耸肩，往大小姐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我对“真心话大冒险”始终有一个疑问。回答问题不也能够算是指令吗？这样子选了‘大冒险’的玩家不就等于彻底任人摆布吗？或者说，这才是这个游戏的精髓？
“那大家写下一些问题和指令吧。注意不要让别人看到！意料之外的感觉是游戏的关键！”
说完，绘里把白色卡片发给我们，大家一起趴在茶几上制作卡片。
卡片写到一半，兰奈蓦地抬起头。
“那个，绘里，我们能提问隐私问题吗？”
“唔，有多隐私？”
“就是……”
兰奈拿手挡住嘴，在绘里耳边低语，花崎也把耳朵凑了过去。
“那种程度没事啦。”
“诶？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啦，对吧，小葵？”
“就是就是，没问题的！我还回答过更羞耻的……哈哈，反正没关系的！”
能让她觉得羞耻的问题，难道是说出智商检测的成绩吗？啊啊，这种说法太伤人了。现在比较流行说“你是个特别的孩子”呢……花崎葵，你是个超超超特别的女生哦！一旦理解了含义，好像也没温柔太多……
话说回来，主动选择真心话的人其实希望被问到隐私吧。把隐私当作礼物，用来拉近关系，是人与人相处的常用技巧。我也会这么做，所以深有体会。可是，对于陌生人和讨厌的人，我又会以隐私为由拒绝对方。如此灵活多用的东西，简直就是社交里的瑞士军刀。
每人做了六张卡片，问题和指令各三张。绘里收集好卡片，放在茶几中央。
“大家来抽签决定谁是倒霉蛋吧！”
绘里又拿出五张卡片，在其中一张上面写了些字。铺在茶几上打乱顺序，等兰奈和绘里选完后，我随手选了一张。
啊！卡片上赫然写着“就决定是你了”。原来被丢出去的口袋妖怪是这种心情啊。
我叹了一口气，干脆地亮出自己的身份。
“哈哈哈哈，阿护抽中了！太好了！哈哈！”
绘里高兴的程度让我有点害怕，她是写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吗？
“护君要选什么呢？”
“呃……真心话。”
兰奈把问题卡推给我，顺势往我这边移动，坐得离我更近了些。
我抽出一张卡片，还没看清内容就被绘里抢走了。
“哇！这个问题是谁写的呀，哈哈哈……”
花崎靠过去查看，扑哧地笑了出来。
“哈哈……那个，阿护，请问你是几岁开始戴这个的？”
她边说边歪着脖子从领子里拉出内衣的肩带。喂，虽然很感谢……但还请你注意形象！
“拜托……”
女生之间会关心这个吗？呃……也许就像男生们互相询问几岁得到第一台游戏机一样吧。但我依然很好奇这是谁问的。
一定是抽中也能够毫无顾忌、自信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我瞥了一眼瞳，正好撞见她也在看我。
肯定就是她，这个从小就故意乱放内衣让我难堪的变态。
“答案是从来没戴过！”
“是吗？”
瞳突如其来的反问让所有人瞪圆了眼睛。
“你、你不要瞎说！我从来没戴过！你别做出陷入回忆的样子啊！”
瞳仰起脑袋，捏着下巴，故作沉思状。思考了一两秒过后，对着我邪恶地笑了。
“好像没有，至少没被我抓到过。”
“麻烦你省略后半句！”
另外三人那边传来了轻微的讨论声，眼神中一半是惊愕，一半是……是怜悯吗？我真的不是那种偷穿女生衣服的怪人啊！
没想到第一题就让我脸部温度爆炸，难怪被抽中的人叫“倒霉蛋”。等等，该不会只有我的卡片是老实的项目吧！可恶，早知道就全写脱一件衣服了。
“哎呀哎呀，我们相信阿护啦……对、对吧！”
“嗯……”
“算是吧……阿护这家伙，人家说不准……”
“唉，其实我也……”
真是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啊！
“总之，开始下一轮吧！”
我提高声音，故作镇定把卡片洗好，摆在茶几上。有了我的前车之鉴，这次每个人都很小心。尽管小心也不会有区别。
“唔，人家抽到了……”
翻开卡片后，绘里不甘心地看着手中的卡片嘟哝。
“那么绘里酱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唔……大冒险！”
绘里说着便抽了一张指令卡，念出上面的内容：
“扮演小狗，和每个人互动……啊啊，怎么这样……”
“要换一张吗，绘里？”
“不！人家会照做的！只要你们往后也都照做！”
她必定是准备了更可怕的指令，才会甘愿扮成小狗。这份同归于尽的气魄令我不得不佩服。
“呜呜……”
绘里跪在地上，两手撑地，慢吞吞地爬到花崎身边，拿头顶了顶花崎的胸口……哎！分明是趁机占便宜啊！
“哈哈哈……好痒啊，绘里酱！”
绘里又爬向兰奈。兰奈提前做好了准备，拍了拍大腿。
“我帮你梳理一下毛吧，小绘里。”
“汪！”
她们还挺入戏的。绘里笑嘻嘻地趴在兰奈的大腿上，而兰奈则是抚摸了绘里的刘海和双马尾。
然后，绘里越过兰奈的双腿，来到我右手边。
“呜噜呜噜……”
“这是猫打呼噜的声音吧。”
“汪！”
“啊！”
手被咬了一口……
果然，小型犬通常脾气暴躁而且喜欢咬人。
我揉着被咬的部位，她好狠毒啊！都留下牙印了！咦，大小姐的牙倒是很整齐。
绘里的最后一站是瞳。
“汪！”
绘里犬充满敌意地叫了一声，瞳仿佛提起了兴致似的，调整坐姿微微一笑。
“我没有骨头哦。”
“汪汪！”
“……坐下就摸摸你。”
“汪……”
“乖哦。”
绘里十分憋屈地跪下，双手撑在前面，模仿小狗的坐姿。
“拉手！”
“汪！”
“不许叫！”
“唔呃……”
绘里的喉咙里发出低吼，屈辱地交出了紧握的小拳头。
“很好，给你奖励。”
瞳拉着绘里的拳头摇了摇，接着抬起手，像是要去摸绘里的前额。可就在绘里被她的手吸引去注意，跟着抬头的时候，瞳突然改变了方向，挠了挠绘里的下巴。
“呜啊！你、你干嘛呀！”
“小狗都喜欢这样啊。”
“谁、谁说的！我就一点也不喜欢！不对！人家不是狗！哎呀！反正人家做完了，哼……”
绘里跺着脚坐回原处，面红耳赤地抱着膝盖。
第三轮被选中的是兰奈。
“唔……我选……”
她看了看两堆卡片，又看了看我们，显得很犹豫。想必是前两轮的问题和指令让她意识到游戏的严肃性了。
“我选大冒险吧。”
兰奈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每一张卡片，然而卡片的背面全是一模一样的。她按住一张卡，慢慢拿起来，忽然间松了口气。
“讲一个笑话……嗯……让我想想。”
兰奈咬着指甲，视线游移不定。
看，我的指令多棒。没有人会因此受伤（被咬），而且还能带来快乐，大家都能开心。啊，不过这样也没人会记住呢。等等，这就是连小朋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的原因吗？！
“咳咳，有一天，家里的电器举行笑话大赛，每台家电都要上台讲笑话。不过，假如有观众嫌笑话太冷，那台家电就要被丢掉。第一个上台的是电吹风，台下的家电都笑了，只有吸尘器说了一句‘好冷喔’。于是电吹风就被丢掉了。第二个上台的是电视，观众们再次哄堂大笑，可吸尘器依旧说了句‘好冷喔’。所以电视也被丢掉了。第三个上台的是微波炉，所有的家电笑得前仰后合。这次吸尘器终于忍不住了，它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冰箱大叫，‘你笑就笑嘛，能不能不要张嘴！呜呜，好冷喔……’”
“呃……”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奈奈的笑话……‘好冷哦’，哈哈哈……”
花崎敲着茶几大笑，怎样都停不下来。就算是真心觉得好笑，也不至于笑成这副样子吧……花崎抹完眼泪，情绪正要稳定，第二波笑声又爆发出来。持续不断的笑声感染了绘里，她也捂着眼睛，咧开嘴笑了。
兰奈把视线转向我和瞳，见我们的反应不是特别强烈，她的表情略显忧虑。放心，你不会被丢掉的。
“嗯……是我讲得不好吗？
“不，不是的！是我和瞳以前听过这个笑话……你讲得很好！”
“哦哦，原、原来如此。谢谢……”
兰奈稍稍带着一丝惊讶点头。
游戏继续进行，第四轮被选中的人……又是我？！
“阿护抽大冒险吧！”
绘里说着把指令卡呈扇形铺开。
“啊？可是我不想选。”
“不能连续选‘真心话’！”
“怎么突然追加了规则！”
“本来就有这种规则嘛！只是人家忘记说了。”
“我同意！大冒险！大冒险！”
花崎大声跟着起哄，催促似的把卡片推到我面前。
“快点啦，像个男人一样。”
“你懂什么啊，你又不是男人……”
“哼哼……别废话啦！”
花崎一屁股坐到旁边，封堵我的逃跑路线。看来躲不过了，我一边祈祷不要抽到奇怪的指令，一边闭着眼随机选了一张。
“拥抱离我最近的人……”
低声念出这串文字的瞬间，花崎如受惊的猫般跳了出去，脸红到了脖颈。
“不是我！你别过来！”
“我有那么可怕吗？”
花崎用一个奥特曼作战的架势回答了我。哈哈，好吧……
对我来说，拥抱不是件容易事。
要抱多久？贴多紧？两只胳膊放在哪里？是不是要屏住呼吸？下巴要放在对方肩膀上吗？会不会被误会？期间能不能说话？可以开玩笑吗？以及无数的问题……
“诶诶？是什么呀，人家没听到。”
“指令是拥抱离我最近的人……”
我刚说完，便听到兰奈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离阿护最近的人……兰奈和讨厌鬼都很近哎。”
“你们不要动！我来测量一下。”
花崎举着两只手，比量着我和兰奈之间的距离，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按两人最近的距离，也就是阿护的膝盖到奈奈外套的腰带来算……不对，应该不能算衣服，那就是从阿护的膝盖到奈奈的屁股……或者，按肩膀与肩膀之间的距离算？”
“用得着那么精确吗？”
在学校做功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认真……
许久没有开口的瞳“咚”地敲了下茶几，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按身体上任何部位的最近距离算吧。”
“那就照小瞳姐姐说的来吧。绘里酱，你负责测量小瞳姐姐那边吧。”
“嗯。”
花崎打开双臂，一边贴着我的膝盖，一边贴着兰奈的屁股，随后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两只胳膊的间距，慢慢站起来。绘里也在我另一侧做了同样的事，两人走到一起，比较谁的距离更长。
“噢！阿护和奈奈的距离更近。”
结果是花崎赢了。兰奈稍微睁圆了眼睛，瞳则轻抚着胸口，故意做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烦我。
“抱吧，阿护！”
“啊，不是……”
“护、护君……抱歉，那个是，我的、卡片……麻烦你了。”
兰奈腼腆地吐出了几个支离破碎的词语。眼睛俯视地面，肩膀收缩，手指勾在一起，呼吸也慢了下来，全然一副准备好要被拥抱的模样。
慢点啊，真的要抱兰奈吗！日常相处难免会有肢体接触，之前也帮她擦过防晒乳，但拥抱还从来没有过啊。即使这类游戏的意义就是拉近距离，可是直接把距离降到零也太迅速了吧。
“快点，小护。别磨蹭了。”
“再多嘴我就抱你。”
瞳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应，一时没克制住，会心地笑了出来。
“哈哈……”
真是的，顾不上她了。我屏住呼吸，朝着兰奈移动，眼球像是患上了多动症。
我只是在遵守游戏规则而已，不用多想……外国人见面就会拥抱吧！就当是在学习西方文化好了！要怪就怪这座庄园，一点也不像日本的建筑风格，搞得我都产生时差，水土不服了。啊，我在说啥啊……
接近兰奈，抬起双臂，意识变得无比简单起来。
兰奈也紧张地将上半身靠了过来。
……
最后一步却没人能完成。
不应该这么困难啊！为什么熟悉以后更加做不到了呢……心里有个声音在催，可身体就是不敢动。
“嗯……”
“……”
“太慢了！奈奈归我了！”
“诶？！”
花崎扑向兰奈，牢牢抱紧，坏笑着蹭兰奈白皙的脸。
“小葵……”
兰奈起初还在本能地反抗，但花崎抱得很紧，她只好作罢。尽管破坏了规则，不过也算顺利解决了……
“啊咧，如果现在小葵和阿护抱一下的话，是不是也算兰奈和阿护间接拥抱了？”
“……”
“……”
“……”
真不愧是大小姐，轻而易举就让两人份的尴尬变成了三人份。
“笨笨笨蛋吗！那怎么行啊，喂，说话啊！”
花崎吵嚷着推了我一把。干嘛！又不是我的主意！
“拥抱又不是接吻，没有间接拥抱的说法啦！”
“哦？那你的意思是……”
瞳立刻饶有兴趣地追问。
花崎仿佛是烧到发出噗噗声的水壶，撒娇般向瞳求饶：
“小瞳姐姐就不要捉弄我了啦！要不我们一起欺负阿护吧！”
“喂！你这家伙！”
× × ×
游戏持续进行，接连抽中了平平无奇的问题和指令，胡闹的气氛渐渐冷静了下来。
花崎表演了一段清唱，绘里最喜欢的水果是葡萄。兰奈回答了她最害怕的昆虫。和很多人相同，是蜘蛛，尤其是腿特别细的品种。之后又做了二十个仰卧起坐。抱歉啊，兰奈。这两张都是我的卡。
而瞳这家伙运气超好，抽到的问题卡和指令卡都非常简单。游戏本身就是为了让参与者们在羞愧和激动之中建立桥梁，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许瞳的运气很差？
终于被她抽中一次“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衣”这样的劲爆问题，她却只是淡淡地回答。
“黑色。”
“喔！黑色很成熟！”
花崎积极回应，企图凭一己之力活跃气氛。然而大家全都面露倦色。热情冷却下来了，只差有人提出结束。
由我来当这个扫兴的人吧。
“感觉累了，休息——”
“不行！人家的特别指令卡还没被抽到呢！”
绘里拍了下茶几，红着脸说。
“哈？”
“那是人家想玩很久的秘密指令！但平时又没人陪我玩……”
“这样啊，那就再陪绘里玩一轮吧。”
兰奈莞尔一笑，每个人脸上的倦意都消除了不少。在异世界里她一定是位优秀的牧师吧。
最后一轮抽签开始了！
瞳翻开卡片，平静地说了声：
“是我。”
绘里听到瞳的话，立马激动地拍了下大腿。
“漂亮！快抽！只允许你抽指令哟！”
指令卡只剩下三张。瞳面带浅浅的微笑，不慌不忙地抽取了一张指令卡。然而看到卡片上的文字时，她的笑容顿时僵硬了，甚至罕见地表现出了慌张。
“这种命令……太过分了，你不觉得吗？”
绘里探头过去瞧了一眼卡片。
“呀，真的抽中了！哈哈哈，必须照做哦！人家都扮成小狗了！”
绘里开心地拍手，瞳则握紧了拳头。
“什么指令啊……”
花崎和兰奈凑过去拿走了卡片。
“呃，这个是否……”
“啊，是有点过分……”
她们两个看着卡片上的内容嘀咕。花崎这种厚颜无耻之徒竟然羞红了脸，兰奈更是捂住了嘴巴。
这么厉害吗？那我也来瞧瞧。
“什么啊？”
“你不可以看！！！”
花崎和兰奈异口同声地大喝道，并且把卡片藏到了身后。
“你、你不能看！”
“哈？”
“嗯！护君绝对不可以看这张卡！”
你们这样反而让我很想知道哎！搞什么嘛。到底是什么内容啊！是男生不能看的内容吗？啊，好后悔，为什么我没抽到那张！可恶。
“总、总而言之！绘里酱，那种事是不行的！”
花崎比了一个“×”的手势。难得见到她这般正经地教育别人，绘里也委屈地低下了头。
“唔……人家知道啦，对不起！”
大小姐情绪低落，眼角似乎有泪光。
该安慰她吗？假如我知道她犯了什么错，或许还能想出安慰的话。可我压根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
在这尴尬无比，没人愿意打破沉默之时……
“要是阿护抽到这张怎么办？”
“诶？！”
花崎的话让其他三人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唯独我仍蒙在鼓里。
“呃……护君抽到吗？”
“嗯哼，我也想问。”
“他抽到的话……那就只好委屈大家了。”
“想想都有些后怕啊！”
“还好是小瞳姐姐抽到的。”
“就是就是。”
她们的每句话都像是拿绒毛在我的脚心拨弄，可我却被捆住手脚，绑在床上。要疯掉了！
是什么啊！脱光衣服的指令？但绘里是女孩子啊。这种色狼指令卡怎么想也应该由我来写吧。等等，我不是色狼。
这该死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啊……救命！
两边的太阳穴急速升温，好像吞下了蜜蜂。
“噗……哈哈哈……你们看阿护！”
“哈哈哈……为什么一副便秘的表情啊？”
绘里和花崎开始了对我的嘲讽。咦，奇怪，她们两个情绪的变化未免太快了……诶？兰奈也在偷笑，害羞的神情完全不见了！瞳……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们……”
“好啦，我们还是告诉护君吧。不然的话，他就要爆炸了。”
“是哦是哦！我都看到他头顶冒出的白烟了！”
“呵呵……你们该不会是……”
“唉，小护啊……”
瞳同情地瞧着我，边摇头边叹气。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魔鬼们邪恶地开怀大笑。
“嘿嘿嘿嘿，人家的指令就是……”
“假装这是一件很过分的指令，但不让其中一人知道具体内容。再欣赏此人琢磨不出来被折磨的样子！”
花崎替绘里说完了下半句，把卡片放在茶几上，展示给我看。
“耶！”
绘里分别和其他人击掌，每拍一次手就大喊一声“耶”。最后也没忘记与第一个配合她的瞳庆祝。
什、什么啊！我哪里被折磨了啊，根本没好奇过！你们不要再笑了！
……好吧。虽然被捉弄了很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她们的表演确实令人信服。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兰奈，没想到她能将心情完美地藏起来，做出那样逼真的表演。经过学园祭的舞台剧演出，大家都有所收获呢。
话虽如此，为什么她们不用言语交流就能决定被折磨的人是我啊？因为我是唯一的男性？老妈，看到了吗？作为社团唯一的男生有多痛苦！
不过……绘里居然能想出这种另辟蹊径的指令。在被利用好奇心折磨一番后，得到的却是一个食之无味的答案，在嘴里留下了长久的失望。就像在毕业时交换了电话号码的同学，等了一周也没收到消息，直到死去都只是电话簿里的一个名字。这分明就是酷刑，必须立法禁止！
游戏结束了，意犹未尽的小魔王坐到了我和大魔王中间。
“呼啊，温度热起来了呢……”
“那你还坐过来……”
依我看，她是想到了新的活动，在找合适的理由呢。
“对啦！你们想打雪仗吗？”
“果然……”
“想呀。但今天没下雪哎。”
花崎紧紧贴到瞳身上，把瞳往绘里和我这边挤。瞳轻声“呃”了一下，可面对那家伙的笑脸，瞳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默许了这种行为。
“嘻嘻！没有雪，我们可以自己造哇！”
“诶？怎么造？”
兰奈问完，也扑通一下坐了过来。喂喂，这么宽敞的客厅，为啥要全挤在一起啊？我们又不是抱团取暖的浣熊。人类哪有浣熊可爱？
“妈妈很喜欢窗外飘雪的画面，但工作忙，不能总去北海道度假。于是爸爸就在院子里安装了几台造雪机。一两个小时就能制造积雪了。”
“哇，好浪漫啊～”
花崎双手合在一起，拖着长音感叹道。感觉从她那边传递过来一股力量，将我们五个更紧密地挤在了一起。
比起浪漫，我更想感慨一句“好有钱啊”。另外造雪机对水的需求量很大，拿来打雪仗有浪费水的嫌疑。嗯……既然是节日，背叛信条放纵一次也是情理之中吧。
“怎么样？要不要打雪仗？”
“嗯嗯！”
花崎不假思索地同意，兰奈和我也纷纷点头。决定权落到了瞳手中。
她翻了个白眼，轻轻叹气。
“我可曾经是高中女子棒球部的王牌投手，你们几个小鬼死定了。”
× × ×
普通人家的院子大多是种上一棵树，再摆上从不使用的烧烤炉和躺椅。而庄园之所以能被称作庄园，正是因为它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庭院。从客厅的巨大落地窗望出去，雏田庄园的庭院一览无余——树林、假山、花园、人工湖，此刻空中还飞舞着专享的雪花，慢悠悠地旋转飘落。
午餐是绘里极力要求的披萨外卖。
“特别的假期要吃特别的食物！”好像是类似的借口吧。
无论如何……绘里打开了电子壁炉，我们欣赏着雪景，安逸地享用了“天上天下天地无双超级至尊皇家披萨”。
嗯，味道一般。
补充完能量，积雪也足够打雪仗了。我们穿上外衣，戴好手套，在绘里的带领下来到庭院里积雪比较厚的地带。
花崎和绘里冲在前面，兰奈悄悄走到我右边，将嘴边的围巾往下拉了拉。
“那个，打雪仗的时候护君能对我手下留情吗？”
“啊，好，没问题。”
“谢谢，我其实没怎么打过雪仗……”
“哦哦，我理解。”
打雪仗是一项粗鲁野蛮、越打越过分的运动。在进行的过程中，力道和雪球都会渐渐增加，不注意尺度的话很容易就会演变成全面战争。最后穿着被冰水浸湿的衣服，鼻青脸肿地回家，向老妈抱怨姐姐太过分了。
这大概就是打雪仗的常规流程。
“喂！这边！”
视野外传来一声呼喊。我刚下意识转头，鼻子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哈哈！我砸中阿护啦！”
花崎说完又弯腰捡雪球。
“战场不是给你们闲聊的地方！”
她大吼一声，向我全力投掷，但被我灵巧地闪身躲过。
阴天小姐就这点实力吗？全靠偷袭可不行啊！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看去，兰奈的黑色围巾上满是白色的雪。我一躲开，倒霉的就是她了。
“唔……”
“兰奈你躲一下，我替你报仇——”
一发来自不同方向的雪球在我头上炸开！
“呀！护君你还好吗？”
兰奈关切地问道。
“……没事。”
我拭去头发里的雪，寻找敌人的位置。
几米外的双马尾小恶魔得意洋洋地掐着腰。
作为场上唯一的男生，我再次被集中火力攻击了。哼，不自量力，这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准备吃雪吧！
“兰奈，你照顾好自己。”
我闪身躲到一棵树后，就地取材捏了两颗拳头大的雪球。
“阿护你出来呀！胆子好小啊！”
花崎以为嘲讽会有用。她一定猜不到，由于阴天小姐的长期特训，我对侮辱性言语攻击有了超强的抵抗能力。
勇敢的花崎踩着厚厚的雪，缓慢地向我移动。
我瞅准时机，把两颗雪球朝她丢去。
花崎躲过了第一发，但第二发正中她的额头。
“哇……好痛！阿护你怎么把雪球捏得那么硬啊！”
“我没有啊……”
“我不管，女生大战男生！大家干倒阿护吧！”
“好！”
绘里愉悦地大喊。
“喂喂！不太公平吧！”
啪！啪！
我躲藏的树干被两发雪球砸中。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必须尽快转移阵地。
啪！
又是一发雪球。就是现在！趁花崎重新装弹——
嗖！一发速度快到我看不清楚的雪球从我眼前划过。
这种球速……
“那一发是警告，接下来要瞄准小护的脑袋了。”
棒球选手一堂瞳加入战斗并对我宣战！
为什么打雪仗我都是孤单的啊……暂且顾不上感慨，她们人多势众，先拉开距离吧。
沿着庭院的小路逃跑，我躲到了庭院的假山背面。
想要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我需要逐个击破，针对每个人的弱点反击。
花崎的强势点在于她的运动能力。正面打持久战我的速度和火力也许都不如她。可是她的战斗风格过于鲁莽，只要能引诱她到不利于她发挥的环境就能消除体能上的差距。
嗯……我知道了！刚才她在厚积雪上行走时速度明显慢了，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积雪最厚的地带……是没有树木遮挡的花园！
侧身观察假山外的状况，花崎和绘里结伴而行，瞳则不见踪影。
要拆散花崎和绘里才行。
我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喊——
“你这个黄毛大肥猪！吃我一记高速球！”
接着朝她扔了一个绵软无力的雪球。
“哈？！你叫我什么！就这点力气吗？！”
如我所料，花崎被激怒了，一连丢出五六个雪球，全被假山挡了下来。
踩雪的声音愈发接近，我拔腿就跑！地面很滑，我险些摔倒，但最终依旧安然无恙地来到了庭院的花园区。
花崎紧随其后，她见四周没有掩体，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和花崎好似两名武士，在战斗的最后相遇。
“你无处可逃了，阿护！就在这里结束吧！”
好愚蠢的台词……在这方面我可不会输——
“咳咳……你已经死了。”
“哈？”
花崎先是一愣，然后想起来这句台词的固定搭配，做出了夸张的颜艺。
“什么？！”
“哈哈……谢了。”
“嘻嘻，我懂阿护的意思！”
（注：“你已经死了”，“什么？！”出自《北斗神拳》的经典桥段。）
我们两个心照不宣地笑着，花崎笑到弯下了腰……等等，她是在捏雪球！
“现在，受死吧！”
我赶紧飞起一脚，踢起一大片积雪。
一堂流·雪幕屏障！
“雕虫小技！嗯？！”
花崎忙着嘲讽，没注意到我早已改变位置，来到了她的侧面。厚雪之中，我们的回避速度相差无几，率先攻击的人占有相当大的优势！
“啊……不要啊……”
花崎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我打出三连击，分别击中了她的肩膀、胸口和肚子。
“呜啊！”
花崎悲壮地仰面倒下。
“喂，你、你没事吧……”
她的叫声很惨烈，绝对会引来其他人。可我也不能就这样逃掉吧，万一她真的被砸伤了呢？
我艰难地走到花崎身边，她正躺在雪地里傻笑。
“雪凉凉的，好吃！”
“你真是幼稚……”
“嘿嘿嘿……再不跑就要被绘里酱和小瞳姐姐干掉了哦！”
“哼，不可能的。”
“很自信嘛！”
“那当然了。”
“加油哦！”
说不准瞳的策略，但绘里一定在往这里赶。绘里的弱点是体力，若是能在开战前消耗她的体力，我便能够不战而胜，节约能量对付瞳。
“呼呼……找到你了，阿护！”
绘里气喘吁吁地向我跑来，接近了才发现已经倒在雪里的花崎。
“什么……你把小葵打倒了？不可原谅！”
“是啊！绘里酱快替我教训他！”
“呀哈！”
绘里发功进攻了，我再次使用雪幕屏障。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我是为了拉开距离，而非找角度反击。
距离太近反击我也担心会打伤绘里……
“没打中！”
“别跑！”
绘里上钩了，不停地追着我跑。
我巧妙地把控速度，始终处于绘里的视线内，却又在她的射程之外。
“注意脚下，绘里。”
“哼，不用你提醒！”
绘里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喘息声越来越粗。
“啊……呼……呼……”
没坚持多久她便跟不上了，双手撑着膝盖，嘴里吐出白雾。
我拾起一个松软的雪球，架好防御来到她面前。
“你要投降吗？”
“才、才不要呢——”
既然如此……我把雪球扣在绘里的头顶，又揉了揉，把雪弄散，彻底让她丧失了作战能力。
“唔……人家输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
放下警惕的刹那，我的左臂传来“啪”的一声。疼痛随之袭来！
是狙击手一堂瞳吗……在哪？四周没有掩体，太危险了。我捂着被击中的左臂，落荒而逃。
嗖！嗖！
背后仍然有雪球飞来。瞳掷出的雪球，在空中划过的声音都和其他人不同。不，与其说是在空中划过，不如说是撕裂了空气。
要命……瞳的雪球格外坚硬，她捏的时候是有多用力啊！
但是，想要捏出坚硬的雪球同样需要时间，就算瞳效率再高，也得用上几秒。
假如我能利用装填弹药的间隙接近她……
我一路跑回游戏开始的地方，重新躲在树后面。
在雪地中，瞳的脚步声十分清晰。等她走到附近，我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她随即向我开火，雪球频繁地砸中树干。看样子她是有备而来，提前准备了雪球。
不过我有耐心，终于等到她停火。
趁现在，冲出去……
嗖——啪！
我的肩膀挨了一下！这家伙竟然藏了一发雪球。不愧是瞳，但现在没有退路了！
对付她必须要坚决！我拼命地冲向瞳，直接把她扑倒在雪地里。
唉，到底还是拥抱了瞳。
“投降吧，我赢了！”
“哈……那就算你赢了吧。”
“嘴硬的家伙！”
我往瞳的脸上撒了些白雪，飞快地爬了起来。
被人看到就解释不清了……
就这样，我逐个击败了敌人。刚好另外三个女生也一起回来了，兰奈在帮另外两位清理身上的雪。看到我，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护君赢了吗？”
“嗯，替你报仇了。”
“嘻嘻，谢谢护君。”
兰奈乖巧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绽放出甜甜的笑容。
值得载入历史的一天啊！我，一堂护，通过智慧，以一敌三！不光战胜了花崎和绘里，更是让一堂瞳成为了我的手下败将！
说明我在打雪仗方面相当有天赋啊！听说长野县有打雪仗大赛，要不要了解一下呢？哈哈哈……
“就是现在，动手！奈奈！”
“诶？”
噗！
雪球正中眉心，在我的额头炸开。
倒下的过程非常短暂，以至于我在雪里躺了十几秒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
花崎和绘里抱在一起大笑，瞳瞧着我狼狈的模样，嘴角不住地上扬。
兰奈抱膝蹲下，微笑里充满歉意。
“对不起啦，护君，我也是女生哦。所以……你还是输了哟！”
× × ×
庭院里的玩闹持续了很久，直到树林的影子被拉长，寒意开始入侵身体，我们才往回走。
“呜呜呜呜……冷啊……”
花崎冻得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谁让你在雪地里打滚了。”
“没……没办法……看到洁白的雪就想……呜呜……就想躺上去……”
“真是……你是北极熊啊？”
“阿护靠近点，让我暖一下……”
“离我远点啦！”
“小气鬼……”
嘴上说了不行，可我还是靠近了花崎。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回去了。”
花崎支支吾吾地发出了难以理解的声音，像是在道谢。
回到别墅，进屋前在玄关清理好身上的雪。
绘里把中央制暖的功率开到最大，可身体仍然很冷。要是能泡温泉就好了，哪怕是冲个热水澡也行……唉，在别人家不方便啊。
“呜呜……冷……想、想泡澡啊……”
花崎说出了我——不，或许是所有人的心声。
“嗯？小葵想泡澡吗？可以在我家里泡呀。”
“唔，我们人太多了吧。”
“不会啊，大家都能一起洗。我家浴室很大的！”
“能有多大呀？”
绘里没有直接回答，“哼哼”地笑了两声。
“来亲眼看看吧！”
接下来，大小姐向我们展示了她家的浴室。
首先便是宽敞的更衣间，比我们学校充满汗味的那间还大。房间两边是和一人食拉面店类似的独立隔间，上面可以挂衣服，下面摆着大大小小的毛巾。更衣间的尽头，是一间暂且没开灯的屋子。
我咽了咽口水，更衣室都如此高级，那浴室……
“开关在哪里……哦！想起来了。”
绘里打开了灯，浴室的本体出现在眼前。
好大的浴室啊！四周环绕着看上去就很贵的大理石，最里面是大到会让其他浴缸自卑的池子，墙壁上还有浮雕，好似希腊神明的沐浴之所。位于两边的淋浴，包括石头凳子皆是一丝不苟的完美对称。哪里是浴室，分明就是间豪华澡堂嘛……
这下就连瞳也惊讶到微微张开嘴巴。
造雪机、澡堂，雏田一家究竟多有钱？地下室该不会藏着火箭吧！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求必应屋吗？
“这、这、这、这是什么啊！绘里酱！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洗澡吗？！”
“嘻嘻，当然可以。除了阿护。”
“对噢！阿护快出去啦！”
“……”
意料之中地被泼了冷水呢……怎么想我一个男生也不可能和她们一起洗吧。
“那你们慢慢洗吧。我……去研究一下晚上吃什么。这份工作一个人就足够了……”
“阿护不要怨气那么重啦，你可以用另一间浴室呀。”
“啊？还有一间？”
“嗯！”
我跟着绘里去到隔壁。这边同样是更衣间和浴室，结构和装潢与那边相同，但规模小了很多，大约只有四分之一，浴池也换成了浴缸。
“为什么要准备两间浴室？”
“不只两间哦！这两间浴室只是客房的配套设施，人家和爸爸妈妈都有各自的独立浴室。”
“行了……别炫耀了。”
“嘻嘻，家里经常要接待来访的客人，这间小浴室就是为性别不同或者单纯想独自洗澡的客人准备的。”
“好贴心。”
一般人家里的澡堂不会分男女吧。不对，一般人家里怎么会有澡堂啊！
“不过家里没客人时浴室都是女仆姐姐们在用。”
“哦？”
我兴奋的语气显然招来了绘里的嫌弃。
“她们用的是那间大浴室啦！变态！”
她随手抓起身后柜子上的一条毛巾，用力抽了我两下。
“真是污染我家浴缸！哼！”
绘里把毛巾甩在我头上，跺着脚返回隔壁了。
我脱好衣服，走进浴室。简单地冲完澡，浴缸里也注满了水，刚好是在我接受范围内的温度。
扶着边缘坐进椭圆形的浴缸，发出泡澡时标准的“呼……啊”感叹。尽管比不上隔壁的大池子，不过我一个人用也绰绰有余了。
好爽啊，能在泡澡时自由地伸展身体就是舒服！
我像一只五角海星，惬意地泡在水中。运动过的关节遇到热水，产生了奇妙的满足感。
睡意随之袭来，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就稍微……睡一下……吧……
呼……呼……
“啊～哦哦哦……太舒服啦！”
某处传来花崎的声音。
什么！？
我惊慌地睁开眼睛，虽不见花崎的踪影，但却仍能听到她在说话。
“奈奈也进来泡呀！”
“嗯！等我卷一下头发。”
“这个浴池真的好棒！不仅很大，还特别深呢！游泳都不成问题吧，哈哈！”
“噢！小葵提醒我了，有件事人家一直想试试。爸爸妈妈不在家终于有机会了！”
“是什么呀？”
“嘻嘻，小葵进去太早啰！”
“啊，我是不是要被害了……绘里酱！你、你站到浴池边上干嘛！”
“小心哦，绘里。别摔倒了。”
“知道啦。哼哼……炮弹来咯！呀吼！”
噗！
水花声过后，响起了止不住的笑声。
我抬头看去，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原来是通风管道里传来的。大概是为了防止泡澡时暴露在外的部分着凉，浴缸附近有一个出风口，持续吹出暖风。这个管道应该也通到隔壁，所以才能传递声音。不过如此高级的浴室竟然有这种纰漏，真让人意外。
没办法睡觉了……也好，泡澡时睡觉有溺水的风险。
“喂，讨厌的家伙，你、你冲完澡也可以一起泡哦！人家特许你这一次加入我们！”
“哈，那真是感谢你呢，大小姐。”
诶，难得瞳没有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呢。
“绘里酱家的房子实在太厉害了，我都不想离开啦！”
“对呀，感觉是大明星或者大老板才能住的豪宅。”
兰奈说得没错啊，美纪子阿姨在时尚界算得上是大明星了。我记得雏田先生是企业老板，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企业，貌似是研究科技产品，比如日常生活中的便利小发明？哇，被我一形容瞬间就没档次了呢……
其实一堂家的情况在东京可以说是不错的水平了，只是和雏田家比起来就显得窘迫了。
“这么大的房子绘里酱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呀？”
“会啊。尤其是天黑之后，人家都不敢关灯……可是没办法嘛。”
“那……要是绘里酱害怕了，或者觉得无聊了，就给我打电话吧！陪你聊一晚上都可以哟！”
“真的吗？太好了！”
“小葵忙的时候，我也可以替补哦。”
“嗯嗯！但马上就是圣诞节了，你们肯定要和家人一起过节吧。”
“这倒也是……”
好像在等人说话似的，那边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真笨，咳嗽两声就能接过话题了啊，你这个白痴。其实你是知道的吧！标准答案就在手中，却执意要做错。
由于某人迟迟不肯放下架子，花崎只好站了出来。
“喔吼！我知道了！我们开个圣诞派对吧，就在平安夜那晚！这样至少平安夜绘里不会孤单一个人，圣诞节……到时再说啦！”
“好哇好哇！很久没有开派对了呢！我们都邀请谁？”
“我想想……奈奈肯定想要邀请千夏吧。”
“嗯嗯。爱悠夫妇也得请来。”
“哈哈哈，爱悠……你们知道他们已经交换了信物吗？”
“当然呀，不然为什么叫他们夫妇呢……”
聊到同学的八卦，兰奈的音量变大了些许。
“小葵知道俊介和亚美最近走得很近吗？”
“不会吧！”
“知道！学园祭的时候人家就看到他们两个跳舞了！”
“哎！绘里酱知道居然不告诉我！”
“哈哈！人家以为小葵知道呢！”
“我不知道啊！这下子必须让俊介来，还有亚美！我要好好审问一下这两个家伙！”
“那也得邀请亚耶哦。”
“啊，对对！邀请这些人绘里酱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人越多越热闹嘛！”
“那个……我们还没问护君有没有想邀请的人呢。”
不，你们连我想不想去都没有问。凭什么假设我平安夜没有计划啊！我明明就有计划！我……我要去……真遗憾啊，就算不是在家无所事事，最多也就是和瞳去家庭餐厅吃一顿至死都不愿回忆的晚餐。
平安夜，餐厅里到处是坠入爱河的甜蜜恋人。唯独我和瞳这桌，像吵了架的情侣般死寂，两人各自摆弄着手机，互相挖苦上几句，最后回家躲进各自的安全空间。
“我猜阿护会邀请原前辈。”
“嗯……”
“你们有没有发现，阿护总是对强壮的男生有好感啊？”
“哪有啊！！！”
我脱口而出。
“……”
“……”
“……”
“刚才有什么声音……”
“是水管的声音吧。”
“人家没听到哎。”
“呵呵呵……”
别光顾着笑啊，一堂瞳，替我解释一下！这可关乎你弟弟的名誉啊！
“呃，继续说阿护的事……我观察很久了，阿护绝对是肌肉控！你们看和他关系不错的男生，工藤、原前辈，还有那个森下诚！全是运动系的男生！”
……这笔帐我记下了，花崎葵！
“对对对！记不记得我们去体育馆排练节目的时候，每次森下同学和阿护对视，两个人之间的张力几乎要爆炸了！”
看在美纪子阿姨的面子上我暂时原谅绘里……我和森下的对视哪有什么张力啊！那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啦！
“照这么说……护君对女孩子也是……护君喜欢运动系的女孩子吗？”
“啊……我、我不知道哎……”
“这就要问讨厌鬼了！”
“嗯？”
瞳仿佛才回过神。
“小瞳姐姐，阿护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呀？”
“哈？这种问题我怎么会知道……男生不是都喜欢长相漂亮，身材前凸后翘的女生吗？”
“这样吗……那个，小瞳姐姐，我的身材……唔，算好吗？”
“啊？诶，为什么问我？我对女生的身材……呃……兰奈你不要、嗯……挺好的吧……”
哈哈哈……隔着墙我也能想象出瞳语无伦次的样子了。她能游刃有余地戏弄男人和绝大部分女人。但遇上可爱的女孩子，尤其是兰奈这类具有天然属性的女生，她这只腹黑的恶魔就束手无策了。
“不许盯着兰奈看啦！变态！”
绘里高声喊道。
“是她问我……难道看你吗？哦，抱歉，我忘记大小姐没有值得看的地方了。”
对象一改变，瞳的毒舌立刻就长回来了。
“只是脂肪而已！没有就没有嘛！”
“是啊，可很多人偏偏喜欢脂肪呢。”
“那又怎样啦……你、你也喜欢脂肪吗？”
“诶？”
绘里的问题让瞳思考了许久才回答。
“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嗯，我也喜欢脂肪。”
“什么嘛……庸俗！色狼！”
“虽然不明白绘里和小瞳姐姐在说什么，但大家的皮肤都很好啊。”
兰奈说完，忽然传来了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
“是哎！绘里酱的皮肤沾上水，就像水果软糖一样！好有弹性呀！”
“小葵别戳人家啦……哈哈哈～好痒！”
“奈奈的皮肤超光滑，简直就是牛奶布丁……哇哦！小瞳姐姐是典型的果冻肌肤呢！”
花崎的比喻为啥全是食物……这人没救了。
“有什么区别吗……呃，你的皮肤也不错。很紧实，同时又很柔软……”
“你说的还是皮肤吗！”
绘里的声音伴随着泼水声。
“小葵抱起来确实软绵绵的……今天抱她的时候就感觉像是在拥抱棉花糖。”
“诶？兰奈都这么说了，人家也想试试！”
“啊？”
“真的～好软呐～”
“唔唔……咦！奈奈别搞偷袭呀！”
“小瞳姐姐要来试试吗？”
“等、等下，我不是毛绒熊啦！”
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想必是在进行十分和谐且全年龄向的活动。
听了这么久，脑袋晕乎乎的，脸也有点烫……一定是水太热了！难怪，这个浴缸有恒温的功能。我把温度调低了几度，躲进水里，只留鼻子在外面呼吸。
水堵住了耳朵，无论女生们发出怎样的怪叫声我都听不见了。
× × ×
泡澡让人心情愉悦，一不留神就泡到天黑了。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而那几个把浴室当成卡拉OK的女生还没出来。饥肠辘辘的我独自去厨房觅食。
检查了厨房里的食材和厨具，视线最后停在一口电热锅上，随即想起了近几年在高中生之间流行起来的“winter火锅”。顾名思义就是冬天的火锅，用英文可能是为了听起来比较洋气吧。
火锅不用等待，准备好材料就能边煮边吃。不过，还是先征求下绘里的意见吧，毕竟是在她家。
隐约听到些动静，应该是有人洗完澡了。我抱着电热锅来到客厅。绘里正坐在地上靠着茶几看电视，两条腿如张开的筷子般摆在身前，赤裸的双脚偶尔摇晃，茶色头发没完全干。
“离电视那么近对眼睛不好哦。”
“要你管呀。”
“其他人没洗完吗？”
“她们在吹头发。”
“哦。晚上你想吃火锅吗？”
绘里的视线这才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转头看向我手中的锅。
“好呀！人家好久没吃火锅了！”
“那好，就吃这个吧。”
“嗯嗯！”
绘里立马来了精神，从地上爬起来，主动打扫茶几上的杂物。
把电热锅的线接好，我回到厨房准备火锅材料。
牛肉、蘑菇、豆腐……啊，是豆腐。即便自学了不少简单料理，但我始终切不好豆腐。
几刀下去，我切出的豆腐有的厚有的薄，歪歪扭扭、坑坑洼洼的，边上还有许多残渣，像极了小学时我用美工刀切割橡皮的场面。
印象里老妈就是这么切的啊，是我遗漏了哪里吗？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厨房门边冒出来一个圆圆的脑袋，脸颊带着泡澡留下的淡粉红晕。
“护君需要帮忙吗？”
“呃……”
我还没想出如何保住颜面，兰奈就轻快地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我的“杰作”。
“嗯……不错……很特别。”
“是啊，哈哈。我是故意切成这样的哦，普通的豆腐片太无聊了。”
“有道理……不过制作这样的豆腐是不是特别花时间啊？”
“诶？那、那是当然了，每一块都由我精心雕刻，保证没有两块是相同的。”
“嗯嗯，我相信你。但小葵她们已经饿了……不如让我来切剩下的豆腐吧。”
“哦……也好。”
我让开位置。兰奈洗了洗手，麻利地切起了豆腐。我不敢打扰，怕她分心切到手。
兰奈一只手轻轻按住豆腐，另一只手操控菜刀有节奏地移动并切下去。好熟练的刀法，不再是初见的时候那个连咖喱都搞砸的木下兰奈了呢。
“呼，切好啦，平平无奇的普通豆腐。”
菜板上整整齐齐地躺着两排洁白的豆腐，远比我的战损版豆腐更诱人。
“的确是非常普通的豆腐。那个……”
感谢的话就在嘴边，兜兜转转又躲了回去。被人盯着的状态下说谢谢，有点难为情。
“嗯？还有其他要准备的材料吗？”
兰奈眨着眼睛，轻声细语地问道。
“啊，是的。我再切点蔬菜。”
“那我来负责鱼肉。”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兰奈去休息吧。”
但兰奈却像没听到似的，拿出另一张菜板，放在旁边。
“鱼肉同样很难切哟。”
“啊哈哈……”
我早该注意到的，兰奈的成长不仅仅是厨艺。不知从何时起，兰奈的笑容中就多了一股自信，虽说还不是那么强大，但也闪烁着温暖的光。倒是我，连道谢都做不到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兰奈侧对着我。
有什么难度嘛！又不是没说过，就像之前一样，潇洒地说出来吧。
“那什么……嗯，谢了——谢谢……兰奈。”
“哎？哎！不、不用介意！”
兰奈羞涩地把脸藏在头发后面，刀和菜板的碰撞声愈发响亮。
看来，有些东西暂时还不会改变。
× × ×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火锅里冒着气泡，发出令人垂涎的声响。
每个人吃火锅的样子都不尽相同。兰奈是标准的吃法，夹过来吹一吹，等凉了再吃。
与之相对的，花崎则是直接将滚烫的食物放进嘴里，再“烫烫烫烫……”地大叫。小心得食道炎哦。
绘里或许是没什么抢食的经验，没有盯好她放进锅里的肉，结果全被瞳吃掉了。
“呼呼……好吃！今天太幸福了……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度过就好了。”
花崎手端着碗，肩膀放松下来。下一秒却猛地瞪大眼睛。
“呀！吃火锅忘记鱼酱了！”
“啥？火锅和那人有什么关系？”
我不解地问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打算在半夜发给我火锅的照片吗？
“小葵在说什么呀，这里有鱼啊。”
兰奈说着从锅里夹出一片鱼肉。绘里也补充道：
“还有蟹腿肉和……啊！终于找到人家的虾了！”
“不是‘鱼’，是‘鱼酱’啦！我忘记告诉你们了，鱼酱就是淹死的鱼……咦？阿护知道鱼酱是谁吗？我有跟你说过吗？”
“啊！是因为……”
糟了糟了……这是花崎首次我们面前使用“鱼酱”的称呼。也就是说，像兰奈和绘里那样产生误会才是正常的反应！
瞳瞅了我一眼便明白了情况，挑起眉毛对我坏笑。
一堂瞳！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你真的背叛了吗？你和我，难道不是同伴吗？
（注：出自《假面骑士Blade》中的台词。）
“啊……是我推理出来的啦！你不是总喜欢这么叫别人吗？”
“喔，好聪明，不愧是护酱！”
“好别扭。”
“是哦……还是叫回阿护吧。”
“哈哈……”
好险，差点说漏嘴，那几秒心脏都要停跳了。花崎比我想象中敏锐呢。但是这次她好像相信了我的说辞，下次得小心点。
“如此温馨的火锅晚餐，窗外还有一片白雪，鱼酱肯定要羡慕死了！”
“是啊……我去下卫生间。”
“喔。”
花崎低头敲击手机屏幕，没理会我的蹩脚借口。
全速逃离所有人的视线。刚躲进卫生间，我便收到了阴天小姐的消息。
“晚上好，鱼酱！你在干嘛？”
“在被打扰。”
“你每次都这么说！”
“因为你每次都这么问。”
“哼！低情商宅男！真恶心！”
“有什么事啊？”
“本来是想给你看看我今天的丰盛晚餐，现在不想了！”
“哈？”
“骗你的啦！”
我收到了火锅的照片，美食滤镜让花崎的剪刀手看起来格外粉红。
“真不错呢。”
“羡慕吧！我有一群朋友陪我吃火锅哟！”
“那我就不打扰了。”
“喂，别难过呀！你也能找到朋友的！实在不行我可以远程陪你吃啊！”
“……我要去吃饭了，回见。”
“怎么这样！好冷淡，下次不找你聊天了。”
“好吧，你还想说什么？”
“嗯……纯属好奇，你喜欢运动系的女生吗？”
“其实我就是运动系的女生。”
“白痴。”
“如果运动系指的是脑袋不太灵光，但身体发育远超同龄人的女生……”
“怎样啊？！”
“还是不喜欢。”
“去死吧！”
“哈哈，拜拜。”
“拜拜啦，鱼酱！”
为避免被花崎怀疑，我在卫生间里多等了半分钟才回去。
度过了一段相对和平的时光。随着锅里的水慢慢烧干，准备的食物也几乎都被我们吃光了，全员撑得瘫倒在地。
“胃要炸掉了……”
花崎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滑稽地失败了。
哈——不能笑！会吐出来的……
“……对了阿护，我们打算在平安夜开派对，你要来哦……”
绘里揉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对我说。
“嗯……知道了。”
我同样没什么力气地回答。
血液汇聚到了胃，大脑处于低功耗状态。唔，好困。我总算理解为什么老爸从前一吃完晚餐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花崎翻了个身，勉强撑起上半身。
“说到平安夜派对，互赠礼物是传统吧！”
“可能是吧……”
兰奈捂着额头，不敢轻易移动身体。
“但是每个人都送的话……我没那么多零花钱啦哈哈……所以我就想起了一个游戏！神秘圣诞老人！”
“那是啥？”
“阿护问得好！神秘圣诞老人规则非常简单啦，大家事先抽签，每人抽中一个人。只需要给抽中的人准备礼物就好，但不能告诉被抽中的人你要送礼物。这样每个人都能在平安夜收到礼物，而且不知道会收到来自谁的礼物，是不是很有趣啊！”
有不有趣我不清楚，不过确实很省钱。
“好啊。”
“我也觉得不错。”
绘里和兰奈表示同意。
“小瞳姐姐和阿护呢？”
“随意。事先和你们说一声，在送礼物这方面，小护是个相当难搞的对象，祝你们好运。”
“啊？难搞的人是你吧。”
“看吧，没开始就在攻击别人了。”
“你……算了。”
千万不要让我抽到她就好。
等所有人恢复行动能力之后，花崎将我们的名字写在五张纸条上。喂，我的名字下面为什么画了一个猪头？
“来抽签吧！”
花崎拉起衣服的下边缘，在身前当成口袋，把纸条放到里面，再像哆啦A梦找道具一样伸手进去搅乱顺序。
圆滚滚的肚子露出来了哦，笨蛋。
女生们抽完签，轮到我了。花崎的口袋里只剩两张，我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不要瞳”，然后抽了一张出来。
唔，抽中了绘里……感觉并没有太大差别。住在有求必应屋里的公主殿下，我能送她什么呢？一座钻石山？或者模仿烂俗浪漫片的桥段，送她由我手工织的围巾？希望有人能先送我一本《织围巾速成手册》……
其他人看起来都很满意，没有人愁眉苦脸。不知道是谁抽中了我。
不管怎样，至少能在期待中收到一份礼物。只要不是“一个大大的拥抱”那种抽象的礼物，我就满足了。
× × ×
“喂，别睡了小护，到家了。”
“嗯？嗯？呼啊……”
我打着哈欠，从出租车上下来。
唔，好冷……
街道刮起了风，榨干欢悦的余韵。冰凉的空气使人清醒，早些时候的经历像是一场幻觉。
走进公寓的电梯，我瞅了一眼手机。晚上十点半，健康软件显示着当日的运动总结。今天的运动量远超平时。身体疲惫无比，但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内心非常满足。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度过就好了。”
我不由得说出了与花崎相同的话。
“是啊。然而现实是这种日子的余额已经不剩多少了。”
不小心被煞风景的人听到了……等等，不剩多少了？
“我才到高中第二年，明年——还有明年呢……”
“那倒也是。不过，下个寒假你就要忙着准备大学的入学考试了，想必没时间闲玩了吧。”
“啊……应该是。”
大部分选择香河高中的学生都是以考大学为目标的。当三年级的最后一学期降临，同学间的气氛必然会有所改变。欢声笑语变成不舍、竞争、后悔，我猜嫉妒和恐慌也不会缺席。
瞳不再说话，而是意味深长地通过电梯的金属表面与我对视。她的眼神里没有以往的压迫感，只剩下一丝难以捕捉的忧伤。
“到时候总会有时间吧。”
“以我的经验……时间从来都比预想的要少。很多事都是最后一次了，只是小护你还没意识到。”
“真啰嗦，烦死了。”
别用那副充满遗憾的神情说这话啊，像是真的在为我着想似的。人与人的生活轨迹又不会完全相同，少用所谓的“经验之谈”来吓唬我了。
“你是去地球另一边留学，和我不一样吧！”
“哦，小护破音了哟。”
“闭嘴。”
也许是来自瞳心中残存的那一丁点人性，她换了个诙谐的语气。
“就算小护不在乎成绩，高中毕业后直接成为一堂家的合法废物，那几个女生也要努力学习吧。”
“你才是合法废物……”
嘴巴依然不肯服软，可是要害已然被瞳戳穿。
其实我早就清楚，只是一直不愿去想这件事。
体验过温暖的人最害怕的事，就是失去那份来之不易的温暖。所以才会想要磨磨蹭蹭地拖延下去，才会把脑袋埋进沙子，假装看不到眼前的事实。曾经孤独又傲慢的我一定会笑话这样的我吧。但是，他是正确的吗？
向前望去，迎面而来的是躲避不掉的分别。汽笛催促着同行的旅人在各自的终点离开。旅途中的欢笑和美好，在不经意间化作无法重来的回忆。伸手挽留便从指缝间流走，再努力也无济于事。
到最后只好扯着嗓子喊出“我的青春真棒！”这种话，当作最终的反抗，然后无可奈何地接受残酷的现实。
为什么还没到家……这电梯真的好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