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定有人期待着平安夜会发生什么对吧？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当日的傍晚。
别墅客厅的墙壁已经挂上了红绿色的彩带，圣诞树在我和瞳的合作下也顺利地搬进房间，只差往上面挂饰品了。
不过，别墅的主人——准确来说，未来的主人，压根没有帮上一丁点的忙。
“绘里，小心呀……”
“不用担心啦，兰奈！哈哈……人家要滑下来啰！”
大小姐刚刚去二楼穿上了神秘圣诞老人兰奈送给她的猫咪套装，也就是猫耳发箍、猫爪手套以及带橡胶肉垫的长筒袜。少了条尾巴，不知道是不是单独卖的。
绘里坐上楼梯的扶手，咯咯地笑着。
真是不省心啊……虽说这种高度摔一下也没太大危险，但我仍然放下了手中的装饰品，去楼梯扶手的末端等待，以防万一。兰奈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和我站到了一起。
“要来啦！”
说完，绘里扭了扭身体。光滑的扶手和居家服之间几乎没有摩擦力，绘里咻地滑了下来，像猫一样稳稳落地。
“这个肉垫踩着好舒服啊！谢谢兰奈！你最好了！”
收到称赞的兰奈安心地吐了一口气，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
“你喜欢就好，我本来还担心绘里会觉得这种东西不上档次，穿着不体面。”
“怎么会！呜……要是爸爸看到了的确会这么说啦，但是在家里穿，只让朋友们看就无所谓了吧！”
绘里突然瞅了我一眼。
“朋友们和阿护！嘿嘿。”
“多余的补充……”
像是在期待什么一样，绘里望向客厅深处，然而那边没有回应。绘里略微不悦地鼓起脸蛋。
比起之前玩游戏时被迫扮狗，果然猫更适合绘里的气质。毕竟猫也是极度任性的生物，成天以高高在上的态度躲在高处瞧着人类，时不时还要闯祸、惹出麻烦。不过，假如主人（注音：奴隶）真的不理她，她又会觉得寂寞，一边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一边蹭过来撒娇。
与之相对的则是狗。精力充沛，时刻都很活跃，听到狗绳的细微声响就会冲过来，上下扑腾直到主人满身全是狗毛和口水……
之所以会想到狗，也许是因为视野里出现了那个家伙。
花崎正踩着椅子往高处挂花环，显然身高有点不够用。
意识到踮脚也够不到的花崎选择暂时放弃，猛地回过头，目光精准地找到了我。
“阿护！来帮我一下！”
“是，是。”
在原前辈到场前，这些高处的任务大概都是我的了。话说，花崎居然真的能邀请到原前辈，我还蛮意外的。
挂好之后，我从椅子上下来。买来的装饰品还剩了很多。于是我和花崎、兰奈各自拿了一部分去装饰客厅。而绘里则是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跑掉了。
至于另一位明明闲着却不来帮忙的人……
电子壁炉旁的摇椅面对着落地窗，坐在上面的人正是我的老姐一堂瞳。
“喂，老奶奶，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来帮帮我们。”
“咦？你们不是配合得很好吗？我来岂不是打扰到你们那微妙的甜蜜氛围了吗？”
“哪有什么甜蜜氛围啊？”
“再说了，如果我加入的话，必定会因为你们过低的效率而动怒，尤其是还有你在其中……最后搞得每个人都不开心。”
“这倒是实话。但我们的效率可不低哦！”
“所以呢，我也顺应了一次节日的气氛，体贴地替你做出了对大家都有利的决定。”
偷懒不符合瞳的性格，所以她说的应该不是借口。
真难得啊，她会考虑其他人的心情，而且还包含了我在内。她的心变柔软了呢，不知道是否和某位大小姐有关。
我正这么想着，一股力量踩向了我的脚。
“啊！”
“这下是为了刚才老奶奶的称呼。”
“离你太近就会受伤啊。”
“呵……滚。”
我非常识趣地躲远了，将圣诞袜挂在电子壁炉上。然后回去我们放随身物品的地方，打算拿些圣诞树的装饰。
走到半路，一只超大号的猫咪（注音：迷你型号的猫娘）窜了出来，在堆满背包的桌子上鬼鬼祟祟地翻来翻去。
“在找什么啊？”
“嗯？是阿护呀。我在找瞳的包……啊，我是说，人家在找那个烦人家伙的包……”
“正常说话也没关系啦……”
“哼哼，人家不要。”
“随便你。瞳今天没带包出门哦。”
“诶？那她没为别人准备礼物吗？”
“不知道，说不定她抽到的是我。”
倘若真是如此，我可得小心了。俗话说，教训也是一种礼物。等下，这句俗话该不会是瞳为了教训我而瞎编的吧。
“讨厌，还想直接藏到她包里呢……”
“哦，你说的是你送她的礼物吗？”
绘里手中的精致盒子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察觉被我看到后，绘里把它藏到了身后。
“我觉得亲手送比较好喔。”
“是吗……唔唔……嗯……唔唔……”
言语像毛线球，卡在了绘里的喉咙里。
“上次不也大方地送给她了吗？送那幅画的时候？”
“嗯……这次……唔唔……”
“现在只有猫才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烦死啦，真是的……反正要人家亲手送也可以，可是阿护要陪着人家！”
“哈？那种场合我在不会显得碍事吗？”
“要、要是真的发现碍事就快点走嘛！但是，一定先要陪人家！”
“把我当成护盾了吗……”
绘里摆出一副“敢拒绝就咬你”的表情，不仅算不上威胁，反而十分可爱，让人无法拒绝她那莫名其妙的要求。另外，她会变成这副样子，好像确实也有一小部分是源自于我的鼓动。
“好吧，需要的时候，叫我一声吧。”
“嗯……嗯！”
调整了呼吸，绘里坚定地点点头。
“对了，这个包是阿护的吧。”
“是啊，怎么了？”
“在……桌子的边缘呢……”
“啊？”
“嘻嘻！”
“喂！”
毫不留情地，猫爪将我的背包推下了桌。
× × ×
第一位到达的客人是吉田千夏，她特地为今天的派对背了吉他过来。
因为有兰奈在其中搭线，我此前有过几次偶然的机会，现场欣赏了吉田的音乐。这人平时看不出来，可是一旦拿起吉他，就会散发出不逊于花崎的光芒喔。
话虽如此，在帮她拿吉他盒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她手指上的茧。联想到花崎她们对手部的保养，我不得不佩服这位少女的决心和毅力。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从我那句“呃，那个……圣诞快乐……啊，兰奈！吉田同学、千夏来了喔。你快来……”当中感受到我的敬意。没办法，我和吉田真的不太熟嘛。
接下来抵达的是工藤和宫野。两人穿着花纹相同的情侣毛衣，在我们这群单身人士当中相当扎眼。
工藤不住地感叹着“好大的房子”，而宫野似乎是对绘里的家庭背景有所耳闻，没有表现出太夸张的反应，眼神中更多的是羡慕。
一群人寒暄过后，绘里提议带着先到的三人去参观别墅。于是我又回到了圣诞树的装饰任务当中。
这棵树还蛮高的，几乎碰到了天花板。我们几个学生自然买不起这么大的圣诞树，这是从绘里家仓库搬出来的。不过，由于是假树，凑得再近也闻不到树木的清香。
树枝上的装饰彩球像镜子一样光滑，映出了某个正在靠近我的人。
“哼哼♪哼哼♪哒啦啦～阿护，圣诞树的彩灯我放这里了哟。”
花崎哼着歌，走路一跳一跳的。
“辛苦了，这是最后的装饰了吗？”
“对呀，我和奈奈已经把走廊和玄关弄好了。”
“嗯，那我也快点吧。”
“不急啦，还有人没到呢。唔～嗯……哈！”
花崎伸着懒腰向后倒去，正好落在软绵绵的沙发里。那种伸展的姿势，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她的身材……专心！一堂护！可恶啊，怎么每个彩球里都有她……
幸亏花崎没过多久就坐了起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袋零食，包装都不看就撕开往嘴里丢。
“唔！好酸……啊……咦，但是一开始的酸味过去之后好像还不错！再来一颗……唔！！！酸爆啦！”
花崎眼角挂着泪珠，痛苦地捂着嘴巴。
“你不要紧吧……”
“又变甜了哎！嘿嘿，阿护要不要试试？”
“我才不要。喂！你拿远点！”
我往后躲开了花崎拿过来的糖果。按照我的经验，那种表面沾满白色粉末的糖无一例外全是酸到头顶冒汗的恶魔果实。呃……光是想想都在流口水了，当然不是因为馋。
“犒劳一下阿护嘛！来，张嘴，啊……”
“你当我是婴儿啊。”
“哼，骗不到阿护呢！”
“拜托，你的鼻梁上还有被酸出来的汗珠呢。”
“啊嘞？鼻、鼻子？阿护别盯着人家看啦……”
“没盯着啦，是汗珠大到没法忽视……”
“哇啊！好丢脸……”
花崎飞快地用手擦了擦鼻尖，别扭地错开视线。
“……”
“……”
这情况还挺尴尬的，就像一觉睡醒后乱糟糟的发型被同伴看到了一样。女孩子会很在意这种事吧，即便是被我看到。
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来岔开话题？或者安慰一下她，总之先打破沉默。
“别在意啦，你……你的鼻梁很好看啊。”
“诶？”
花崎一脸迷惑地歪起脑袋。结果，这副表情更加凸显了她的五官，导致我一时想不到其他东西。
“睫毛也很长……眼睛也好看……嘴唇……”
“停停停停停！噗哈哈……阿护转移话题的能力也太差了吧，哈哈……”
我都说了什么啊！真想一头撞死。平安夜在圣诞树旁说出了令人难为情的话，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啊……还好对象是花崎葵，她应该不会多想。随便开句玩笑搪塞过去吧。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但这风儿却在微泣。”
花崎十分努力地忍着笑意说道。
（注：台词出自动画《男子高中生的日常》。）
被、被、被她接住了……这家伙是有超能力吧？为什么在这方面如此灵敏啊！
“是、啊……”
“嘻嘻，是的。”
四周弥漫起含糊不清、无法形容的气氛，为了时间能继续流动，我挤出一个微笑，花崎也回以笑脸，爽朗中似乎又带着些许少女特有的腼腆。我以为她的那份全都让给兰奈了呢。
我轻舒了一口气，拿起彩灯。彩灯的长度远超我的臂展，花崎见状主动帮忙，拿起了另一端。
“围着树绕几圈就行了。”
“OK！”
彩灯从树顶螺旋着缠到树根，最后插上电源。明亮的光芒照亮了花崎的面容。
“好耶！”
“火灾隐患完成了……啊呜！”
我的不浪漫发言得到了来自花崎的惩罚。
“等等，阿护，还有这个没放上去。”
花崎从脚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星星装饰。
“伯利恒之星啊，嗯，是要放在圣诞树顶的。”
“啥恒之星？”
咳咳！做好准备喔，花崎葵，要出现了。
“冷知识时间！听好了哦，圣诞树顶的这颗星星叫伯利恒之星。传说大约两千年前，耶稣在马厩降生时，是这颗星星点亮了伯利恒的天空，所以圣诞树才会有这样的星……喂！别装睡啊！哪有人能站着睡的！”
“呼呼……啊？太无聊就不小心睡过去了，嘿嘿嘿……”
“哼……快去搬椅子啦，你我的身高都够不到树顶。”
“不用那么麻烦，就一个星星而已……”
花崎边说边做着体育课上教过的原地跳高的准备姿势，然后高高跃起，将星星插在了树顶最高的枝杈上面。落地也很稳，避开了倒在旁边人身上的桥段，稍稍有点遗憾。
“锵锵！利恒星放好了哟！”
“是伯利恒之星。”
“是是。怪不得没有女朋友……”
“嗯？你说什么？后半句没听清楚。”
这不是我在选择性耳聋，而是客厅、不，整栋别墅都响起了圣诞音乐。大概是绘里在炫耀吧。
音乐一响，花崎的脑袋便开始随着旋律摇晃。
“啦啦啦♪哒哒哒♪Jingle all the way～”
她的身体也跟着扭动起来，停下来啦！再这样下去……我……我也会忍不住的……
最终我还是被音乐打败了，陪着花崎一同左右摇摆。
真是神奇，像疯子一样伴随音乐做着毫无意义的动作，情绪就会变得高涨起来。这就是现充的娱乐方式吗？其实也不算糟糕……
然而我的现充体验时间被一阵清嗓子的声音打断了。
“前面的那些尴尬互动我已经看不下去了。但是，这段舞蹈实在是……请停下来！”
坐在不远处的摇椅上的瞳扶着额头，仿佛身受重伤。
“诶……原来小瞳姐姐在啊……”
“沉浸于二人世界也要有个限度，我从你们俩奇特的喂食play就在了。”
“不要乱在词汇后面加play啊！”
“就、就是！我、我去厨房找奈奈了……啊！”
“哎！”
匆忙中企图逃走的花崎被脚边的箱子绊了一下，失去平衡向我跌了过来，而我没能躲开，被她扑倒在地。
墨菲定律：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就一定会发生。
也就是说，总有一天我能反过来捉弄那位正在嘲笑我的女恶魔。但是无论怎样……
“我说，你快起来啊！”
× × ×
原前辈抵达庄园时碰巧遇见了亚耶、亚美和小野。双胞胎姐妹一如既往穿了相同的衣服，白色的外套下面隐约能看到针织衫和格子裙。
说起来，她们作为双胞胎，脸蛋和身材完全看不出区别，就像画风已经定型的漫画家笔下的角色一样。唯一的辨别方式是两人挑染的辫子，亚耶是白，亚美是黑。
感觉会发生情景喜剧里常见的乌龙桥段呢……妹妹身体不适，于是姐姐藏起特征假扮成妹妹来让妹妹的男友放心，结果阴差阳错地和他去约会了。两人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最后却发现原来妹妹的男友早就发现真相。
“见面时就认出来你是亚耶了喔，但是，谢谢你啦。我知道亚美是不想让我担心。”
“啊啊，怎么这样……还以为我的伪装天衣无缝呢！”
“如果是真正的亚美，见到我才不会那么开心呢。”
“哈哈，‘你又迟到了’，大概会这么说吧。”
“对啊……哈哈。”
“嗯……”
……
啊，不过那就是小野的故事了——《足球白痴不可能攻略双胞胎美少女》，或者《GOAL！》。
真可惜，我的书里没有双胞胎，现成的素材只能浪费了。呃……抱歉，职业病犯了。
回到现实，亚耶朝着我挥了挥手，我也予以回应。
小野和亚美贴得很近，分别举起两边空闲的手和我打招呼。我要假装没看到吗？现在是圣诞节，又不是情人节。关心一下别人的心情啊！
“哟，一堂。”
穿着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黑色夹克，原前辈对我做出了现充男生之间的见面礼仪——保持视线接触并稍微抬起下巴。
我从来没试过这招啊，可是再等下去就要错过时机了。希望他不会误会成我脖子抽筋。
“嗨～前……辈。”
“诶……嗯，你朋友家的房子真大啊。”
“是啊……”
“还有什么来着……哦，圣诞快乐。”
“啊，对。圣诞快乐！先去里面吧，大家都在客厅。工藤也在。”
“哦，工藤到了吗？”
“嗯。”
听到好友的名字，原前辈放松了不少，拉开了夹克的拉链。
从玄关来到客厅，这下参加派对的人就到齐了。
大家互相寒暄着，然后自然地聊起各自的话题。张开的嘴巴一旦变多，想让身旁的朋友不再无限重复“你说什么？”就必须大点声，于是气氛也就热闹起来了。
配上音响里播放的圣诞歌曲，这一幕还蛮温馨的。不过，去掉音乐可能就只是一群青少年在吵嚷吧。
“护、护君！救……请帮帮我！”
“诶！”
兰奈怀里抱着五六瓶大桶装的饮料，几乎要全掉下来。我连忙冲上去帮她。
“谢……谢谢！”
“嗯，下次提前叫上我吧。”
“好、好的！”
这些饮料看起来是兰奈在厨房里找到的，有些印着日文，有些则完全是英语，以及我不认识的语言。
“我想大家肯定会渴吧。”
说完，兰奈将饮料放到了客厅里的一张长桌上，我也帮忙把剩下的饮料放上去。
“这样就有个饮料吧台了。”
兰奈轻轻拍了拍桌面，露出一个微笑，接着想起了什么。
“呀，我再去拿点纸杯。”
“哦哦……”
又去忙了呢……但我也没闲下来，沙发那边传来了呼喊。
“一堂！快来！”
工藤、小野和原前辈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坐在他们身旁的亚美和宫野则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怎么了？”
“一堂，这方面你了解得比较多。《足球小子》和《灌篮高手》，哪个更优秀？”
喂喂喂……你打算挑起战争吗？还有，我知道你们不打棒球，但是你们居然忽略了《棒球英豪》？不可原谅哦。
“前辈，我相信你的判断！”
“说这种话我也没办法啊……嗯……与其讨论作品，不如想象一下，如果大空翼和樱木花道交换项目，谁能适应得更快吧。”
显然，我的思维过于灵活，别人很难跟得上。工藤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一堂的意思是，大空翼去打篮球？那、那不太公平吧！篮球里身高的优势太大了啊。”
“弹跳力、投篮的准头、加速、灵活……这些同样重要。”
“哼，照原大哥这么说的话，足球的要求也相当高。”
“是的是的！”
小野理所当然地和工藤站在了一边。
“嗯……不过樱木花道还是可以去足球队里担任高个子中锋，或者中卫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就变得专业起来了，我这个门外汉逐渐失去了存在感。
我转身想要溜走，却被宫野和亚美拦了下来。
“一堂同学，来我们这坐一会儿嘛！”
“呃？为什么……”
宫野拍了拍她和亚美之间的空位，示意我坐过去。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我和宫野满打满算也没说上十句话吧。自来熟的女生真难缠耶。
即便如此，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拒绝，只好一头雾水地坐下。
“要干嘛？”
“嘿嘿，你先别说话……怎么样，亚美？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看向这里？”
“暂时有两双，哦，又多了一双。”
宫野咯咯地坏笑着，很自然地翘起腿，并且将身体的重心向我这边倾斜。
“喂，亚美，你也靠近点，看看她们几个什么反应。”
“那个……宫野同学啊。”
“哎呀，放心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一堂别激动啦。帮你测试一下她们的反应不是挺好的吗？这种情况大多数情侣都会遇到啦。”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嘿嘿嘿……”
身体两侧感受到了压力，而我也瞧见了亚美提到的那三双眼睛。
“抱、歉！”
虽说我很感激她们把我当成朋友来开玩笑，程度也不算太过分，不过我还是如害羞的女生一般抱着肩膀挣脱了她们的夹击，迅速逃离。
脸上涨涨的，想必已经被涌上来的血染红了。去喝杯饮料，冷静一下吧。
兰奈搭建的饮料吧台已经有了客人，亚耶似乎在帮吉田调制鸡尾酒饮料。我小时候也会这样玩，就算难喝也会嘴硬地说好喝。
吉田捧着纸杯，试探地抿了一口。
“咦，比想象中好喝耶。”
“当然啦，我在网上学过调酒，其中有不少以果汁为基底的配方呢。”
“好厉害！我去叫其他人也来试试！”
“嗯哼，嘿嘿。”
吉田离开后，亚耶将视线移向我。
“前辈！好久不见啦！”
“嗯，的确好久了。”
不算在学校走廊偶遇，上一次我和亚耶正经聊天是期末考试前，她找我借去年的考试卷子。说是要作为复习的参考，可是那天下午她还是在我们的活动室磨蹭到结束才走，根本不像是着急复习的样子。
“前辈假期玩得开心吗？”
“还好，没什么机会好好休息就是了……对了，前几天我见到你妹妹了。”
“我知道！唉，平时我都会陪亚美去，但偏偏是我有事的那天前辈出现了！结果错过了前辈……好不公平啊……呜……”
“不公平吗……哈哈。”
“只能听亚美口述前辈在球场上的事迹……”
“球场上的……事迹……她全告诉你了？”
“嘿嘿嘿，对呀。全～部～哦！”
本就发烫的侧脸这下彻底失守了。我和工藤在那天下午所做的事，给这几个女生提供了无限的话题和想象空间。也让“悠人×护”的支持度一举超过“悠人×俊介”，登顶了那个花崎不小心说漏的排行榜。
拜托……
“好啦，前辈要喝点什么吗？我超厉害的！”
“呃，随你推荐好了。”
“那……要不要试试我自创的鸡尾酒？”
“嗯，好。”
“Yes！我对自己的配方可是非常有自信的。”
亚耶边说边开始调配，将不同的果汁、气泡水倒进调酒杯，用玻璃棒搅拌。咦？刚才好像没有这些东西吧。
“这些工具是你带来的吗？”
“是兰奈前辈帮我找的啦。”
“这样啊。”
“我只说了句我会调鸡尾酒，兰奈前辈就仿佛会读心似的，体贴地帮我找来了工具……”
“听起来的确像兰奈会做的事情。”
调酒的手慢了下来，杯中的小小漩涡旋转着，果汁变成了泛红的橙黄色。
“嗯，我果然越不过兰奈前辈呀，温柔、贤惠，又善解人意……”
“诶？”
“嘻嘻，我在胡思乱想啦。”
“不，不是那部分。其实……兰奈最初单纯到给人感觉她有些笨笨的，和贤惠什么的完全不沾边。不过温柔倒是始终都在。”
“咦？？？不会吧。”
“是真的，但亚耶可不要到处说喔。”
“嗯！我一定保密！所以说……是前辈让兰奈前辈从女生成长为女人了吗？”
“啊……啊？你别乱用词好不好！”
亚耶轻笑了一下，将最后一种果汁加进调酒杯。
“嘿嘿……调好啦！给，前辈。”
我接过纸杯，抿着试了下味道。甜甜的，却又说不上是哪种果汁带来的甜味。同时，气泡水为粘稠的果汁注入了新鲜的口感，令人上瘾。
“好喝，有名字吗？”
“有、有啊。”
“叫什么？”
亚耶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羞涩笑容，缓缓说出了名字：
“Kiss On the Beach……”
“喔……鸡尾酒里是不是有一款叫——”
“对！也是在沙滩上，但是……哈哈。”
“哈哈，难以启齿的名字呢。”
亚耶笑眯眯地瞧着我，一言不发。我深呼一口气，目光飘向别处。
短暂的沉默过后，亚耶把调酒杯里剩下的饮料倒进自己的杯子，举到我们之间一半的位置。
“前辈……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亚耶。”
纸杯碰在一起，然而却只发出了让人遗憾的声响。
× × ×
花崎和绘里不知从哪搬来了卡拉OK机器，于是……
“噢噢！这首歌我也会！我们一起唱吧，俊介！”
“好啊，小葵姐。”
“然后是我的歌！喂，悠人，来合唱吗？”
“呃……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
“护君有没有想唱的歌？”
“没有……嗯，暂时没有。”
“如果想到了就和我说吧。”
“好。”
“咳咳！”
“怎么了，绘里大小姐？”
“你也别光看着呀，和大家一起唱嘛！”
“想听我唱歌？”
“谁这么说啦！人家是怕你——啊不，是不想……反正你想唱就唱！哼……”
“好吧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唱一首吧。”
无序变成了有序，原本分散在客厅各处的人聚集到了沙发上，研究起自己要唱的歌曲。
我和原前辈搬走了茶几，绘里调低了灯光。
前奏响起，花崎和小野分别拿着麦克风，表演一般站到了所有人面前，高声唱着前不久才出的新歌。
“喔喔喔！”
“太棒啦！”
每到歌词的间隙，就会有人吵闹地叫好。不过这也让花崎的状态更好了，情不自禁轻快地小跳起来，金色的头发在脸蛋两侧努力跟上她的节奏，条纹衫则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暴露了花崎的肚脐。
最后，两人……哦，对喔，小野唱得也不错……两人在掌声中击了个掌，一个找到兰奈，另一个坐回亚美身边。
气氛也因为他们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紧接着是宫野和工藤的男女对唱，甜蜜的情歌同样收获好评。嗯，完全是享受，一点都不煎熬呢。
亚耶强拉着亚美去选歌，工藤也说服了原前辈。负责帮大家点歌的兰奈一下子就忙了起来。
一首接一首，有的是流行歌曲，也有上世纪的经典，瞳甚至表演了一首披头士的英文歌。每个人的品味各不相同，但对于音乐的热情是一样的。而说到对音乐的热情，吉田千夏同学绝对是冠军。
“我自己伴奏就好了。”
说着，吉田拨开了吉他盒的卡扣，取出了一个深褐色的吉他。
简单地检查了琴弦，吉田翘腿坐在椅子上，将吉他架在腿上，轻轻拨了一下琴弦，气场立刻改变了。
“噢噢噢……”
“不愧是专业的啊。”
“嘘！”
“啊啊，抱歉。”
吉田微笑着等我们安静下来，然后毫无预警地开始了演奏。
如果说刚刚安静是出于尊重，那现在就应该是因为震撼了。
旋律和缓温柔，曲调走向似乎能猜到，可是又能给人惊喜。吉田的歌声不紧不慢，好似夏天的海风，有种不属于现实的漂浮感。
好酷的女生啊。
歌曲结束，观众们却忘记了鼓掌，直到兰奈最先想起来。
“太、太厉害了吧！前辈。”
“还好啦……”
放下吉他的吉田从超级巨星重新变回了普通高马尾少女，对于小野的夸奖，十分腼腆地笑了笑。
“真是的千夏，这让我们怎么跟在你后面唱啊！奈奈，麻烦把我的歌往后排一下……”
“人家的歌也是！”
宫野和亚耶也凑到机器旁，几个女生都不想被放在吉田之后唱歌。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要求，兰奈被搞得有点迷糊，不小心碰到了播放键。接着，电视上便出现了下一首歌曲。
“啊，那首歌是……”
“是奈奈的招牌！哈哈，加油哦！”
花崎将麦克风交给兰奈，鼓励般拍了一下兰奈的肩膀。
“嗯……”
兰奈站了起来，把侧脸的头发别到耳后，表情认真了许多。
双手紧握麦克风，仿佛松开就会摔倒。兰奈一句一句地、缓缓地唱着这首名为《浪漫的约定》的歌。
气息常常不够用，高音也没办法像吉田那样唱得完美。但是，她的歌声有种业余人士才具备的独特感染力，如羽翼单薄的雏鸟挑战蓝天一般。带着些许固执与坚定，湿润的眼眸充满希望。
不活泼也不酷，然而却令我的心脏扑通地跳了一下。
“喂！阿护，发什么呆呢！”
花崎在我眼前挥手，我才回过神来。兰奈的歌已经结束了。
“啊……那个……”
“咦咦？怎么回事呢？一堂同学看入迷了？嗯嗯？感觉是恋爱剧常有的情况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宫野同学你是喝醉了吗……”
这家伙嗓门真大……屋里的人相继投来目光。
“刚才……我……”
嘀哒哒～嘟哒哒～嘀哒哒……
“诶？”
替我解围的是对讲机的铃声，但是，不对啊。大家也都疑惑地看向彼此。
“奇怪……我们人不是齐了吗？”
花崎一边嘟哝着一边点数，从沙发靠窗一侧的绘里和瞳，掰着手指数到兰奈和她自己。
“喔！是人家点的外卖啦！”
绘里突然由沙发上跳下来，往玄关跑去。好机会！
“我来帮你拿！”
“哎！一堂同学！好狡猾，跑掉了！”
“嘿嘿，阿护就是这样啦。”
宫野和花崎的声音在身后消失，我追上绘里，一起去拿外卖。
“节日配送想必很贵吧。又让你破费了。”
“嗯？哦……没事的，人家玩得很开心！这顿就赏给你们啦！哈哈！”
“呃，谢谢……”
天色已晚，我和绘里穿过矮小路灯照亮的石子路，在院子的大门外拿到了外卖。
“麦当劳吗……”
“嗯，怎么啦？难道大家现在不喜欢这个了吗？”
“也不是，没什么啦。”
明明是大小姐，却钟爱油炸快餐，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落感。而且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也没提绘里爸爸的事。尽管麦当劳是她爸爸点名不让她吃的快餐……
回去的路上，薯条的香味扑面而来，饥饿感随之占领了大脑。我和绘里都加快了脚步，快到别墅时几乎是在奔跑了。
“哇！是麦当劳啊！”
见到我们的瞬间，花崎兴奋地跑过来往纸袋里面瞧。
对哦，当初就是她带绘里第一次吃麦当劳。该说她是功臣还是罪人呢？很难说，不过从那之后，绘里的确交到了更多的朋友，本性也得到了解放。
食物摆满了一整张茶几，在沙发那边唱歌的人闻到气味也都坐不住了。只留下卡拉OK机器在孤单地播放音乐。哦？刚才是谁在唱《LOSER》啊？不能说“小护=LOSER”的笑话，某人大概很遗憾吧。
“诶？炸薯条啊……真没办法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吃一点吧。”
这样说着的宫野，拿了两大盒薯条。
“谢谢了，雏田同学。”
“多谢呀，前辈！”
稍微在意饮食的工藤和小野只选择了汉堡，而原前辈则是犹豫了一阵子才认输，取走了一份牛肉汉堡。
兰奈、吉田、亚耶、亚美也分别拿了些吃的，茶几上只剩一半。于是花崎又去检查纸袋。
“咦？绘里酱，这一盒是什么啊？”
“啊，那、那个是人家的沙拉。”
绘里略微难为情地接过盒子，和其他闪亮的包装相比，这盒沙拉的包装显得有点可怜了。
“沙、沙拉？麦当劳还有沙拉吗？”
“嗯，有……总之，大家好好吃哦！还剩了很多呢！”
随着一声“好！”，绘里露出了酸甜参半的笑，向我侧了侧身，把嘴巴凑上来。
“这样就可以了吧，人家只吃沙拉，就算爸爸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是……”
不是吧，她真的能顶住这种诱惑吗？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雏田绘里。与她相对的，花崎已经独自解决了一份薯条和半个汉堡了。这效率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那为什么不直接选一家健康的餐厅啊？”
“人家希望大家能吃得开心啊……”
绘里的视线扫描了一圈客厅，每个人都面带笑容享用着这顿不怎么健康的晚餐，除了……
“除了她！哼……”
绘里也发现了瞳。她正摆弄着手机，丝毫没有被周围的油腻香味影响。
“我去试试。”
“哼……”
拿上了一盒薯条，我佯装无事，闲逛到了瞳身边坐下。不等我组织好语言，她先开口了。
“拿远点。”
“又不是给你拿的，我知道你为了保持身材不吃薯条。”
“那就好，我可不想在你的朋友面前对你动粗。”
“不过呢……”
“嗯？”
“呃……别那么吓人嘛……我只是想说，喝酒对身体也有害处啦，所以……以后少喝点酒喔，不管是在老妈面前……还是和老爸赌气……”
抱着必死的决心，我说出了埋藏很久的话，然后护住了脑袋。
“呼……”
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呼气，我从胳膊的缝隙里偷看，瞳……瞳无动于衷！这家伙！如此推心置腹的话，哪怕她听完之后揍我一拳呢！给我点反应啊！
“喂！你、你听到没有啊。”
“小护作为男生不能太啰嗦哦。”
“主动和你交心，我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瞳的叹息声中似乎有一丝悔意，假若不是对她“就这种程度而已吗？真失望……”的叹息太过熟悉，我一定分辨不出来。
“唉……这样好了，任何话都可以，仅限这一次，我会说的。”
啊？是圣诞奇迹吗？有机会能让瞳对我道谢，或者表扬我几句，又或者是那句我很久没听过的“欢迎回家”，呃，这句在别人家说就失去意义了。我也担心自己听到会情绪激动，泪流满面……
“五，四，三……”
“啊，啊，说‘小护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腔调也要学吗……”
“那是重点！”
“好吧……呼……小护，以后的日子，要学着照顾自己……”
“多了几个字喔。”
“嗯……还没完呢。”
“啥？”
“照顾好自己，说真的，不然我会担心。”
“……”
“但薯条就不必了，替我谢谢她。”
“瞳，我……”
“呃，要哭的话等回家再抱着枕头哭。”
“怎么可能……只是有一丁点感动，仅此而已。”
“呵呵，这样才对。”
瞳抬起拳头轻轻地砸了下我的肩膀。
没错，这样才对嘛。拳脚和言语相结合，这是唯独我们俩能互相理解的特别语言。对于一堂家来说，恨也好，不那么深刻的恨也好，光用嘴巴是说不清楚的。至于爱……真的是一种很难表达的情感。
瞳翻了下手腕，看了看手表。
“不和小护废话了，我有东西要送人。”
“哦……”
她起身径直向兰奈走去。
“兰奈，圣诞快乐。”
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薄薄的信封，看大小只能装下照片。嗯……情书的尺寸也差不多，但是……应该不是。希望不是！绝、绝对不是！
“小瞳姐姐是我的圣诞老人啊，谢谢啦。我能打开看看吗？”
瞳瞟了我一眼，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当然可以。”
什么啊？和我有关系吗？不，如果是瞳的话，以她对我的了解，完全有可能只是用这副表现来迷惑我，让我不安。经历过那次被她们几个合伙捉弄，现在我的警惕性非常高了。
“诶，是照片……啊！这个……啊……”
看到了照片内容的兰奈连忙把照片塞回信封，没让身边的宫野和吉田看到。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拉出来一点确认，最后红着脸将信封死死按在胸口。
“好可爱——好特别的礼物……谢谢小瞳姐姐……谢谢！”
“没、没关系啦……我也是听人说你可能会喜欢这个……”
兰奈连连道谢，搞得瞳也有点难为情。她还是不擅长应付兰奈啊。
终于逃脱的瞳找到了在饮料吧台喝汽水的花崎，为自己倒了一杯苹果汁。
“兰奈相当喜欢那份礼物呢。”
“嘿嘿，我就知道。我最了解奈奈了！”
“所以……也要谢谢你帮我出主意。”
“诶？诶？朋友间不用那么客气啦，小瞳姐姐拜托我的事，我肯定帮忙。”
“说得也是，以后要是有……”
“现在就有！能不能……”
花崎贴到瞳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点小事……没问题。”
“那我去准备了！”
花崎转身离开时，有一瞬间视线和我撞上了，但又很快就错开了。她走出客厅，而瞳坐回了我身旁。
“想不到你也会麻烦别人。”
“嗯？我不可以吗？”
“不，只是我以为你会凭自己找到合适的礼物呢，通过观察细节和推理分析之类的。”
“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而且那孩子真的非常热心肠。”
“花崎吗？确实是啊。”
瞳用了十分温和的称呼呢。
即使是瞳也会偶尔把肩头靠在别人身上。不，倒不如说是她倚靠的那位太温暖了。
花崎葵就像被炉，温暖得让人想再靠近些。她身上有股神奇的魔力，无论是谁都很容易对她产生依赖感。
这点我深有体会。
明明一开始很讨厌这个闯进我平静生活的吵闹家伙。
还是互相辱骂了几年的敌人。
然而现在……
或许是没人会对一个看见美食就走不动路的女孩子设防吧。
成为被人期待和依赖的对象肯定很累。但是，我们见到的花崎却从来都是活力满满的样子。
除了那一次。想起来我仍然有些后悔。
不管怎样，希望有一天，疲惫的花崎葵能安心地依赖我们。
“哦，险些忘记了。小葵找你单独见面。”
“啊，她找我？”
“小护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哦哦……是啊，我也差点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 × ×
“你躲到这里了啊。”
“哈哈，阿护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我在二楼走廊发现了独自一人的花崎。
“那么，找我干嘛？”
其实是在明知故问，不过，我也不知道其他打开话题的方式了。
“当然是送你圣诞礼物啦！我是你的圣诞老人哟！”
“哦……”
“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
“哈……好意外。”
即使用排除法也能算出我的圣诞老人只可能是花崎了。她嘴上说着圣诞礼物，可两只手却空空如也，该不会真的是一个拥抱吧……
“呃，礼物是什么？”
“诶……阿护还真想要礼物啊？有、有这份心意不够吗？”
“什么……”
“唔……”
提起礼物本身，花崎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好似犯了错后尝试掩盖的小孩。
“人家琢磨了好久耶，关于要送什么给阿护……”
“不要学绘里说话。”
“是不是很像？嘿嘿，绘里酱说话的调调太可爱了。”
“也别转移话题！”
“唔……”
被识破的花崎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卷了卷头发。
“最近零花钱都花了，妈妈也不肯提前给我发压岁钱，所以……我就自己做了一个礼物。”
“噢，那没事啊。”
“第一次做这种东西，有点……”
花崎的声音刚好被楼下传来的一阵欢呼声盖过去了。
“啥？”
“我说……”
花崎向我迈出一步，带着稍稍不悦的语气喊道：
“做得不太好！”
然后，花崎将双手伸向颈后，从白皙的脖子上摘下了一样东西。
“不许嫌弃哦。”
花崎两只手拽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子的下方垂着一个印有花纹的小袋子，上面写了两个汉字。
“御守……御守啊。”
“对啊，因为是送给‘护’的嘛。嘻嘻，抱歉……”
玩这种无聊的文字笑话你确实要谢罪……你当自己是中年老爹吗？
（注：日语中御守的发音与护相似。）
等下，好像忽略了一个比文字笑话更重要的、很突出的问题……花崎是从她脖子上取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个护身符刚才……绝、绝对碰到了吧……
“喏，给你。”
“且慢！”
一股淡香水和沐浴露的混合味道飘了过来，我忍不住向后倒退。
“你、你送我的护身符，为什么要戴在自己身上啊？”
花崎愣了一下，瞧了瞧护身符，又慢慢地扬起视线，全神贯注地看着我。
“因为我听说护身符能吸取一些前主人的运气……我想把我的好运分给你。”
“……喔……不过你的运气又不够好吧。”
“但我还是会分给你，嘿嘿。”
“……”
这家伙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说如此让人难为情的话……不行，我不能被她看笑话，也得让她和我一样难堪。但是，我们两个人消失了很久之后又同时满脸通红地出现，那样的场面是不是不太妙？
“哎呀，快收下啦！我帮你戴上。”
“喂——”
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却导致触觉和嗅觉格外灵敏。花崎呼出的热气落在我的脖颈上，那股混合清香猛地扑面而来，我怀疑其中有麻醉剂，不然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身体了？
“咦……绳子好像短了点……”
戴个护身符而已，又不是做手术，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没戴反吧……嗯，好啦！阿护看看！”
脖子上挂了条细绳，锁骨也不适应多出来的护身符。一旦出汗，布料肯定会黏糊糊地贴在胸前，更不用提在脖子上加一条绳子大大增加了我被瞳袭击的概率。
“阿护说话呀，喜、喜欢吗？”
“等等，我在寻找缺点。唔……”
“哼……嗯？喔……找不到那就是喜欢嘛！真是的，阿护也太别扭了吧。”
破译了我的密码，花崎得意地笑了起来。我记下了哦，笨蛋。一堂家的人绝不服输，任何事都是。
接下来，就到我的回合了。
将惊喜、羞涩，以及感动，全部加倍奉还。
口袋里的礼物等待了好久，终于见到了它的新主人。
跟着视频学了半小时才完成的包装由于挤压有些松散，幸亏我在丝带蝴蝶结的部分加了一点胶水。
包装方面是我完全胜利啊，哼。
“呀！阿护还用包装纸了呢！”
花崎盯住我手中的礼物，眼睛闪烁着光芒，大概在猜测礼物是什么吧。
比手掌大不了多少，一根手指的厚度，方方正正。假如是十年前，里面装的还有可能是磁带。而现在嘛……
“拿去。”
我故作淡定，若无其事地把礼物递给花崎。
“谢谢！”
“想立马拆开的话……你已经在拆了啊……”
花崎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拆着包装，但是在意外撕破了一点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把整个包装扯破了。
“啊？《请把我带回家》？我有这个了啊……不过还是很感谢……”
“咳……翻开啦。”
“彩页？看过一千遍了……”
“翻到标题那页啦，笨蛋！”
“好啦好啦，别凶嘛……标题页有什么……哇啊！怎么会……”
花崎发出了惊叹声，把文库本举到面前，揉着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致、致花崎葵！祝、祝、祝你圣、圣诞快乐！记得别冻着了。来自宿敌淹死的鱼，或者……你的鱼鱼鱼鱼鱼鱼鱼酱啊啊啊啊啊！”
看来内容也是我赢了呢，哼哼。
“你说话呀，喜欢吗？”
“别开玩笑啦，当然喜欢啊！这可是……这可是鱼酱的亲笔……哇啊！阿护是怎么……诶？不对啊……”
花崎激动的情绪停电般戛然而止，令我顿时警惕起来。
“鱼酱从来没露过面，而且他又没名气，签名会也不可能……”
“你想说什么……”
“这个该不会是阿护冒充鱼酱签的吧！”
“不是！你居然怀疑我！我、我费了好大力气，拜托晴——拜托我的那位文库编辑朋友才让鱼酱给你签上名……鱼酱本人也是很忙的，总之花了好久呢……”
我尽力控制着音量，同时保持着与花崎的对视，应该不会显得心虚吧。
“这、这样啊……”
花崎轻轻抚摸着文库本打开的那页，嘴角的笑容藏不住了，最后笑出了声。
“哈哈，阿护有没有注意到，这家伙的字好丑啊！”
“我也这么觉得……”
没办法，花崎见过我的字迹，如果不用左手就会被她看出来了。其实我练过签名哦！
“太好了，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花崎的情绪渐渐收敛，脸上只留下一个羞涩的微笑。
“唔，那个，谢谢阿护，为我花时间准备礼物。”
“小意思，你不也是吗？真要谢的话，不如直接去谢鱼酱吧。”
“不……我要……”
花崎咬了一下嘴唇，再次向我迈出了一步。
“嗯？”
稍微抬起的双臂，翘起的手腕，倾斜的上半身，绯红的脸颊。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会以为花崎是想要抱我吧……哈哈……哈……
不剩下多少距离了，我的身体却僵住在原地。
花崎的目光忽然发生了偏移，投向我的身后，身体也随之退回原处。
“嗯……嘿嘿嘿，那我晚些再去谢谢鱼酱啦。”
“哦……哦。”
“说起来喔，阿护一整晚都没有认真和奈奈说话吧！很过分耶……”
“一直没机会……”
这家伙对我整晚的行踪很清楚啊，是想要伺机绑架，然后割掉我的肾吗？啊哈……这个笑话有点老了。不过很怀念呢。
“机会现在就来啰！”
“啥？”
花崎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黑发女生带着温柔却有一丝寂寞的微笑出现在几步之外。
“兰奈……你也找过来了。”
“嗯，刚刚听到小葵的叫声，所以想过来看看，没事的话……”
兰奈站在阳台门旁，双手自然地搭在身前，完全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我没事啦，哈哈。奈奈放心，阿护给了我一份超棒的礼物！”
花崎晃了晃文库本。喂，别弄坏了。
“还等什么，快去啊，笨蛋阿护！”
她边说边推了我一把，接着清了清嗓子，非常可疑地别开了脸。
“我还有好几首歌想唱呢！先下去啰！”
丢下这话，花崎用比平常更急促的步调经过我和兰奈，跑了下去。
空气安静了。喂，下面的人不会正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吧。
“圣诞快乐，兰奈。”
“圣诞快乐，护君。唔……绘里把暖气开得太热了，我想去外面凉快下。”
“啊，我也有点热。”
但不全是因为暖气。
兰奈推开门，我跟着走了出去。
今夜的天空看不到星星，本来还期待着一抬头就能看到少女漫画中满天繁星的夜空呢。别说星星了，就连月亮都被几片不识趣的云彩遮住了。哦，那么厚的云彩，没准要下大雪了。
几道墙外的模糊歌声记录着时间。
微风拂过，细弱如蚊鸣的声音像是在笑话我们两人之间的寂静。
可是等得越久，开口就越难。或许她也在猜测我的心思。
又一阵风吹过，兰奈的发丝微微飘舞，轻轻地碰到了我。原来已经这么近了。
月亮不给面子，目前唯一的光源在身后，我有些看不清兰奈的表情。越不清楚就越想知道，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和兰奈互相对视了起来。
依旧无人打破寂静，直到——
“护君要好好保存喔。”
“啊，你说这个啊。”
兰奈视线的尽头自然是花崎送我的护身符。
“小葵花了两天才做好，相当用心呢。”
“这样吗……咦，你怎么知道她花了多久？”
“是我陪着她做的啦。”
“哦……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抽到的是我？”
“嗯，是的。毕竟我和小葵之间没有秘密。”
神秘圣诞老人活动到最后演变成一般圣诞老人活动呢……
“剩下的就是绘里送给小瞳姐姐的礼物了吧。”
“没错，绘里还拜托我陪她一起送。”
兰奈也推理出了今晚的压轴节目。这样说来，以瞳的智商，她绝对也知道了吧。希望她不要为难绘里和我，乖乖收下，最好能再露出个可爱的笑脸，用满怀慈爱的语气——我想象不出那副场景耶……
“那护君可要尽职尽责哦。”
“诶……”
“毕竟……女孩子主动敞开心扉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你说的……”
“当然是绘里啦。她想让护君陪着，一定就是为了能从你那里获得鼓励吧。所以要给她力量哦。”
“嗯，好……”
“另一边也要帮忙。”
“瞳？我可搞不定她……”
我做出了一个被扼住喉咙挣扎的姿势，不幸的是，这一幕的确在社团里，被兰奈、花崎和绘里见证过……不止一次。印象最深的那次，是我发表了关于某位歌手曲风过于单调的暴论。谁想得到瞳还听那种甜蜜的恋爱歌曲啊。
被冷不丁地戳中了笑点，兰奈呵呵地笑出了声，趁机轻拽了一下我的衣袖。是要我继续像搞笑艺人一样表演，还是停下来？这种行为有损我的形象，虽说我并不担心兰奈会说出去就是了。
“不是啦……有时候，对方其实已经失守了，唯有嘴巴还在死撑。她们只是在找一个优雅输掉的方式，所以，护君别轻言放弃哦。”
“我觉得兰奈你低估了瞳的防御值。”
“不，是护君高估了女孩子的坚强喔。”
笑容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本要脱口而出的反驳消失了。喉咙大概是被冷空气穿透了，暂时失去了将想法汇聚成话语的能力。
似乎是终于吐露了心声，但又好像仅仅是一句无心的回应。有太多复杂的情感蕴含其中，在我的脑海里如烟花般炸开了无数的想法。不行，用混乱的大脑思考下去，迟早会落入泥沼。
如果是兰奈的话……岔开话题或者装傻蒙混过关她也不会生气吧。
“咳、咳咳……兰奈还真是了解女孩子啊。”
“因为我也是女孩子嘛。不过，关于小瞳姐姐那条是我从某位男生身上学到的哦。”
“咦，是工藤吗？”
“嗯，是喔，嘿。”
兰奈踮了下脚，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说完了其他人的事……”
“嗯……”
“圣诞节过完就是新年了，护君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活下去大概是首要任务吧。”
此话一出，兰奈扑哧地笑了，让我略感恼羞，明明是十分真诚的回答啊。
“笑什么啊……”
“抱、抱歉。这个回答太一堂护了啦，不可能来自护君以外的任何人。”
“别人又不像我，提心吊胆地和老姐一起生活……”
我嘟哝了一句，不过声音太小，兰奈可能没有听见。
“那、那你呢，兰奈？”
“我……我的愿望就是希望身边的大家能好好地相处，是不是太俗气了呀？小葵和我说，这时候说些夸张的话对御宅族杀伤力会比较大……她好像提到了主人和狗……我不太明白。”
“真的按她说的那样做只会让你在十年后的某个晚上尴尬得想要坐时光机回来刺杀自己……”
“但是，确实还有一个小愿望……”
“什么？”
兰奈望向不远处的树林，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
不该问的。倒不是因为我相信“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啰”这种话。
愿望一旦说出来，一旦被别人知道，它的根便会扎进更深的地方。破灭时的痛苦也就会放大成百上千倍。比起这样，还不如让愿望始终渺小地存于自己的内心。失去也不过是吹灭了一束微弱的火苗而已。
不过，用正常人的语言来说……
“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啰。”
“啊……是哦。可是我之前的愿望……”
“哈，我才比较惨吧。永别了，木下兰奈。”
两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抬头仰望着天空。
“月亮出来了呢。”
“暂且撇开月亮是外星人催眠地球人的武器这一可能性，今晚的月亮还蛮美的。”
“对吧……护君想讲也没问题哦，武器什么的，或者是月亮的冷知识。”
“咦，那样不会破坏气氛吗？”
今天的指标已经在花崎那边完成了。冷知识之神对我很满意。
“诶，护君也觉得当下的气氛……”
“啊啊，是月亮啦。难得有如此清澈的月光，我讲些奇怪的话题太煞风景了。”
“确实是不常见的美景。”
兰奈在身后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专注地欣赏着月光。我也安静地陪着她。
没多久，身边传来了深呼吸的声音。
“这个圣诞节真的很特别呢……可惜没有能拿来纪念的东西，有一点点可惜。”
迟钝如我也听懂了兰奈的暗语。抽签时就想过了，会不会抽中兰奈。不过，其实每个人的可能性都有考虑过啦。
“回忆本身不就是纪念品吗？”
“回忆，不会忘掉吗？”
“不会。”
也许会模糊，也许会变形。但是它不可替代，不可删除。尴尬的也好，愉快的也好，痛苦的也好，在未来的某个瞬间，它一定会给予我温暖的曾经拥有的幸福。
所以。
“不会忘掉，我不允许。”
啊，说出了让人皱眉的话。如果是兰奈的话……说些天真的大话或者做出浮夸的发言，她也能容忍吧。
“原来如此……”
兰奈的视线缓缓地落下。
“那么……”
“……”
兰奈稍稍转向了我这边，黑色的双眸中洋溢着暖融融的笑意。
轻盈的可爱恰到好处，我实在招架不住。
我们的距离很近，可兰奈的话却轻得让我怀疑那是真实的还是我的臆想。
“月光消失前，再创造些回忆吧。”
× × ×
“那我们先走啦。”
“嗯，学校见！”
“把雏田同学的地毯弄脏了，不好意思……”
“不用在意……”
“也没帮你收拾……”
“啊哈……人家会找女仆姐姐帮忙啦。”
“好啦！赶紧回家！抱歉啊，小绘里。”
宫野听出了绘里话语中催促的意味，拉着没穿好外套的工藤走出了别墅的正门。
状况外的人离开了，派对就此结束。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只剩下花崎和兰奈在做着简单的清理工作。而瞳则是一副满怀心事的表情，默默望着漆黑的夜色。
“小葵和兰奈不用麻烦了啦……嗯……今天是平安夜，你们早点回家吧！”
“诶，至少把袋子都捡了，刚才玩得太忘我了……”
话到一半，花崎被兰奈拽了下衣服。兰奈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花崎这才反应过来。
“啊啊，说得也是，再不回家妈妈要骂我了。”
“嗯，我也得走了。”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地腾出空间。
“圣诞快乐哟，绘里酱。对了，阿护……”
花崎套上外套，冲着我比划了一串又长又难懂的手势。但是，不知是好还是坏，我竟然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知道了……”
我也回给她一串手势，大致意思是，“放心，后续进展我会告诉你的。”
“OK！OK！大家都要快乐哦！小瞳姐姐，我和奈奈先走啦！”
“嗯，回见。”
“加油哦，护君和绘里。”
“兰奈！！！”
在绘里的追打下，兰奈和花崎也退场了。
“唔……”
绘里左看看右看看，双眼扫描着房间里除了瞳以外的所有地方。
“……”
感应到了气场的变动，瞳转过身来，双手抱胸。正面迎敌是她的一贯作风。
“哦……”
我恍然理解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两位最大的共同兴趣就是欺负我啊。好吧，那我就当个好人，不对，当个好沙袋吧。
我、绘里、瞳呈三角形站在屋里，有种墨西哥对峙的感觉。这比喻不太吉利，可是我能想到的另一个比喻更糟糕……季节又恰巧是冬天。
三角形一点一点地收缩，绘里已经不剩下多少地方可以看了。
一堂沙袋要开始发挥啰。
“喔，好累……想回家睡觉了。”
这就累了？小护体力真差啊……就是啊，阿护还是男生呢……麻烦小护以后不要说和我有血缘关系……阿护吃我一拳……哈，弱不禁风……嘿嘿，对了，给你礼物……哦，谢谢你，可爱的绘里，圣诞快乐……你也圣诞快乐！不怎么可爱的瞳……那个……嘻嘻，嗯……
我在脑海里预想了瞳和绘里接下来的对话。然而……
“累了吗？那我们回家吧，小护。”
“呃……啊！”
绘里的那一拳倒是如我所料地到来了。
“不是，我还能坚持……”
“坚持什么？派对结束了不是吗？”
“那……我们清理下战场？”
“大小姐说了吧，会有人来打扫的。”
“这个……”
“再晚街上就不安全了。”
瞳冷淡地打断了我，保持着抱胸的姿势走开。
“嗯……别、别生气，还有机会嘛。外面的景色也不错……”
我安慰着身边这只牙齿咯咯作响的小动物。
“笨蛋！”
绘里像往常那样气呼呼地跺着脚离开，但因为穿了带橡胶肉垫的长筒袜，只弄出了些可爱的吱吱声，搞得她更生气了。
这一幕为什么瞳就看不到呢！绝对会缴械投降吧！可惜……
五分钟后，瞳和我穿好了大衣，在玄关准备道别。多亏我穿鞋时磨蹭了一会儿，绘里及时地赶上了。
她的外衣口袋鼓鼓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等、等下，人家送你们走吧。”
“不用，外面冷。”
“人家戴围巾了。”
“……”
瞳犹豫了片刻，被绘里抓住了机会。
“走吧。”
绘里一步踏出到门外，瞳也只好顺从她的想法。而我关上了门，跟在她们身后，尽量让自己隐身。
通往深夜的小径，每隔几步就会有朦胧的灯光，淡淡地照亮两人微红的面庞。
不知道是谁微妙地放慢了速度，她们就那样慢慢地走。
“喂，讨厌鬼。”
“怎样啊，大小姐？”
“你、你今晚过得开心吗？好像你和大家都不熟，所以一直独自躲在角落呢……”
“呵……那并不是主要原因。你们这些高中生的游戏未免太幼稚了。”
“什么嘛，你几年前不也是高中生吗！”
“但我们可不会玩脱衣扑克这种游戏……而且，要玩也是在夏天玩啊……”
“人家没想那么多嘛……”
“唉，我还以为身材平平是因为养分全输送到大脑了呢……”
“哇啊！我说，你就不能态度好一点吗？今天是平安夜耶！”
“哈？张口就是‘讨厌鬼’的家伙也有资格说这话吗？”
“一堂瞳！”
“好吧。回答你的问题，我今晚过得还算不错。”
“哼……真、真的吗？不会又是骗我上钩吧。”
瞳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平安夜和你们一起过总比和小护过，被人误认成吵架的情侣要好吧。”
喂，那是我的想象！你什么时候偷走的啊？
绘里听到瞳的回答，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一些。
“嘿嘿，在平安夜出门肯定会被误会嘛。”
“哦？”
“你居然不知道吗？平安夜是要陪恋人的呀！”
“咦，你怎么也……”
瞳的脸上露出了实打实的惊讶。能让她感到意外的事情不多，遇到了通常我都会窃喜。可这次总觉得不太一样。
绘里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嗯哼～说起来……呀！哪去了！”
绘里摸着口袋尖叫了一声，然后在另一边的口袋找到了礼物。
“吓死人家了……咳咳，给你！”
“圣诞礼物吗？”
“对，圣诞快乐！你这个超大号的麻烦！”
“又更新了称呼啊。”
收到礼物的瞳微微一笑，看得出有一丝丝的感动掺在其中。
“打开看看嘛！”
“呃……要不回家再……”
我说得太迟了，瞳已然拆开了包装，打开了礼品盒的盖子。
“哦，是个发卡……”
吱嘎。
封存的记忆之盒被触动了开关，脖子上的汗毛全部立了起来。老妈的教诲我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唯独一条我记得非常清楚。
瞳讨厌头饰。
具体的原因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却记得当时我哭得很惨，像是遭到了背叛。
尽管如此……
“蛮好看的嘛！对吧，瞳？”
与兰奈的兔子发卡不同，这个发卡无不显露着成熟。晶莹的宝石花四周是更小的宝石，仅凭微弱的月光也能闪闪发光。
“哼哼，这上面都是水晶哦。人家来帮你戴上吧。”
“不必了。”
瞳将盖子合上，绘里这才察觉到异样。
“怎么了呀？”
“瞳……先收下吧。”
有事回家再说，拿我撒气也行，反正我是沙袋。你不是最喜欢揍我了吗？别欺负绘里行吗？至少别在今晚。所有信仰的所有神明啊，帮帮我吧……
“你……见过我戴头饰吗？”
“唔，没有。那这就是你的第一个啦。”
“呵……”
瞳的表情不留情面地失去了温度，仿佛播放完最后一帧的CD，只留下冰冷的空白。
“瞳？”
“我不喜欢，你拿回去吧。”
“诶？可、可是、可是喔！”
“撒娇那一套对小护可能有用，但我不是小护。即使硬要我收下，我也不会戴的。”
瞳的语气十分坚定，眼中却流淌出我未曾目睹过的悲伤。
不过垂下头的绘里没有发现这点。她的眉毛皱成一团，嘴唇拧巴在一起，充满怒气的喘息声愈发变大。
“绘里……”
“我明白了。”
“嗯。要是没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
“我也要回家了。再见。”
“哎，你们两个……”
安抚的手还没能触碰到绘里，她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用多久，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里。而等我回头，瞳也走出去很远了。
结果，既没有战争，也没有和平。酝酿许久的平安夜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
× × ×
“醒醒。”
“呜哇啊啊啊啊！”
半夜，客厅的灯突然打开了。
身穿背心和短裤的瞳强行挤着坐在我睡觉的沙发上。
“你……你干嘛？谋杀为什么不直接用刀……”
“开玩笑吗？用刀还得清理血迹，猝死就方便多了。”
“哈哈。太好笑了。”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在黑暗中寻找被瞳打断的梦境。
“小护认为我做错了吗？”
“呼呼……”
“那姐姐也和小护一起睡吧。”
“我醒了！我醒了！你想问什么？”
我扑腾挣扎了几下，揉着眼睛坐起来。
瞳斜眼瞧着我，叹了口气。
“算了，看你很困的样子，明天再说吧。”
“一堂瞳！！！”
× × ×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护会害怕吗？”
“当然。蜘蛛、蜈蚣、蚂蚁……总之超过四条腿的生物我都害怕。”
“虽然答非所问……但是，蚂蚁？你连蚂蚁都害怕吗？”
“只怕那种特别大的蚂蚁啦……你想问的是什么？”
“未来，你会怕未来吗？”
“你得再具体一点，多远的未来？十年后还是太阳的终结？”
“你怕不怕未来的卷轴会像过去一样展开？”
“这个……说实话吗？有一点。尤其是拥有过之后，最害怕失去。比开始更困难的是重新开始。”
“果然是这样。”
“可是……瞳，倘若我没理解错的话，我觉得你没什么可担心的喔。”
“是吗？你说说好了。”
“因为你的过去和未来，准确来说是现在啦……两者是不同的啊。”
“假如有相似之处呢？”
“那也不可能是同样的结局吧。除非……哈哈……除非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你身上。但是怎么可能……”
“呵，原来小护是这么想的。依然只看到了表面，不过也算歪打正着。谢了，弱者的愚昧总是能给予我更多清醒。”
“不用谢，喜欢用冷酷来隐藏自己缺乏安全感这一事实的老姐。”
“咖啡好喝吗？”
“还好，就是有点甜。呼……啊……”
“明天醒来，你会把刚才的一切当成梦吧。”
“怎么……呼啊……会呢……”
“你再想想？”
“不会……的……”
“晚安，小护。”
“晚安……呼呼……”
“……这药每次都管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