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玉鱼
自动门敞开后，眼前是一张放在大厅尽头的前台白长桌，靠近门口两旁则放置着一对完美对称的巨型玉石鱼雕像，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杂物。外观偌大高耸的建筑，首层内部看起来是如此的光亮宽敞，简洁的视觉构图和平滑反光的质感予人一种端庄肃穆的贵气。从头上吹来的空调冷风掠过到汗水浸湿的额头，毛管马上竖了起来。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好奇怪，真的会有颁奖礼吗？”
“走进去看看吧。”姐姐拽起我的手把我拉到她身边。
前台是一张有5米长的白色石制长方桌，上面什么也没有。方桌后的墙上镶嵌着几个立体金属字模——帝爱集团。
“欢迎光临帝爱集团。”
我俩都被突然的话筒声吓了一跳。
“请参加纵夏派对的客人往左手边走，乘坐观光电梯到33楼，上面会有我们的工作人员带您进场。”
“是声控装置吗？好先进啊。”我四处张望，想找出那个检测到我们的隐藏设备。
“瞧这气派，到底是金融公司还是科技公司啊”，姐姐嘴角向一边扬起，“奖金应该很丰富吧……”
“快上去吧，这么豪华的颁奖礼我可不想错过……”我推着姐姐往左边走。
左边果然有台电梯，是我们走过去才从银色墙壁里显现出来的透明观光电梯。
电梯上升的时候，能从里面看到整个小镇。那时全市正值产业黄金期高峰，已经有好几年位居城市GDP百强前列。虽然产值惊人，但小镇面貌主要还是些低矮楼房和大片的青绿农地，除了身在其中的这座今年异军突起的帝爱大厦。有麝自然香，从这一年开始S市就被并入了相邻的城市，虽则如此本地人还是很难口称这个小镇为“街道”。
“下午好~请问两位是我们的学员吗？”紧闭的棕色大木门旁站着一位身穿黑色旗袍的礼仪小姐。
“你好。我是带妹妹来领奖的，她的画得奖了。”
“哦？是这样子啊，没关系请到里面坐吧，等下还有好玩的游乐活动哦。”礼仪小姐转动门把，漏出的狭窄门缝内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请问是有点心提供的么？她催我赶来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哎呀快进去啦太失礼了……”我推搡着姐姐进去。
里面是个迷你的歌剧院，由高至矮递进排列的层层座位围簇着下陷的明亮舞台。当我们踏进去的时候，灯光突然全亮了起来，观众席上的人无一不扭头看向我们。那一刻我还在为迟到和姐姐的失礼提问感到不好意思，但当我看到观众席上一张张朝向我们却看不到表情的脸时整个人都凝住了。
舞台上站着一位穿着三件套黑色燕尾礼服的司仪，头上的礼帽高得几乎要插上云霄。他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全厅的灯光便暗了下来，只留一盏追光灯落在他头顶上。
“接下来我们还有几个奖项要颁发，真不好意思今年的奖项特别多。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准备了丰富的佳肴盛宴，诸位稍后便可享用。”话刚说完，主持人的话筒正好捕捉到他肚皮的叫声且在整个剧院环绕立体回荡起来，全场随即哄堂大笑。
我们坐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当我跟着大家一起笑的时候，发现姐姐略略面露难色。
“……好了别催了，现在颁发的是……”
姐姐大口大口地吃着奶油蛋糕，嘴里嘟囔着：“……嗯，反正骑了那么久吃多点也不怕胖……诶真没想到这会比五星级酒店的蛋糕还好吃……”
我坐在旁边一声不吭。
在34楼的露天平台上，现场乐队演奏着《Close to you》，宴会上的大人们则端着精致点心和高脚酒杯忙着交际。不论男女，他们头上都插着小药八旦子，看起来就像每个人耳边都跟着一簇小蓝鸟。若不是鸟儿在对他们诉说着来自对岸的有趣见闻，那必定是鸟儿们互相在欢声详谈，大人们不过是水里嘴角抽动的呆鱼。
这里的花草看起来都经过精心修葺。正中央的紫花重瓣木槿被修剪成莲花状，错落四处的黄刺玫则被修葺成别出心裁的动物形状，诸如埃及睡狮、蹲着眺望远方的猫、叼着火把的猪、展翅的飞鹤。被雨水侵蚀的古希腊仿制雕像，搭配上刺绣绸缎、刷上白漆或金漆的欧陆风格木质扶手椅，年轮多到数不清的圆木桌，烙上鲜花图案的瓷质茶具和盛着厨师艺术品的三层点心盘，这一切都让我以为自己是错乱时空里被篡权夺位的没落贵族。
“你不吃吗？待会儿没力气踩回家的喔。”
“吃不下。”
“不吃我就把蛋糕放你书包……”
“别玩啦！讨厌死了！”
姐姐放下叉子摸我的头：“乖，别怄气了，这就是个大骗局，所以我们现在多吃点才赚了。”
“但我的的确确有画过这幅画，怎么会被那个老太婆拿走了！”
“Shhh……”姐姐示意我别再说了，“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们是混进来的好吗。想想那次逃课混进普通班的秋游，现在不就是一样嘛，我们吃够玩够就行了。”
“年纪都那么大了还跟我抢……”
“那个可能是她妈呢。”
“我不管，我要拆了这里……”我抓起刀叉用力甩去了一个雕像上。
“你看没看见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是大人。”
我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们。
“那我们快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那家熟悉的百货商场终于从视野中出现了。
快要骑到的时候我们战战兢兢地减慢速度，想好好看看那家商场。
商场里的灯都暗着，从紧闭的玻璃门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灰色空货架。
后来我也才想起，曾经在爸爸的书里看过，黄刺玫是东北、华北各地庭园习见栽培植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