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苹果
脚步声在狭窄的梯道里一步步地回荡着，一直到第二层的小客厅才变得清脆。
我歪着头看向房间里“嗞嗞”闪烁的微微黄光。
“这么早就在写作业啊？这么乖。”
一只灰飞蛾正头晕脑胀地撞击着金属灯罩。
“不早点上来的话，天黑了我怕一个人上楼……”
“傻猪，我们住进这里都有4个月了，还没有适应吗？今年才盖好的房子，怎么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不是的，前天天快黑透的时候，我在屋里打开课本正要写作业，突然瞄到有个黑影从门口走过，我惯性以为是东东想偷进你的房间，跑过去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东东是在娜娜出世前两年便开始养的黑唐狗，自上个月它自己跑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在它跑丢的那几个星期里，我们开车出去找了好多次，在附近街道贴上寻狗启示，朋友圈上也让亲戚朋友转发了好几回，然而还是毫无踪影。
“……哦？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呢。”
其实从小就养狗的我知道，当狗狗觉得大限将至时是会偷偷躲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角落等待死神来临。何况东东已经离开好几个星期了，她也可能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所以才……
“因为你总是不相信我的话，也不相信你自己看到的，只会说世界上没有鬼之类的废话。”
眉心就像温度计的底部被人捏住了一样，潮热、膨胀。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也知道她可能会说起那件事。
“就像那个苹果……”
苹果的事，发生在去年的夏天。蔺枫去应酬还没回来，我们两个人坐在床边看周六晚电视节目。电视机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两个苹果，因为刚吃过晚饭不久所以果子还没人伸手去拿。就在眼睛盯着屏幕的时候，感觉柜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视线移过去后，眼珠就没敢再眨了。
两个分开放着的苹果，右边那个竟然自个儿急速抖动得模糊起来，就像分裂成n个苹果的映象离散地交织在一起，又像通电后不停转动的电风扇叶。正当我想要起来走过去的时候，她一说话那个苹果就静止了：“苹果……是不是自己在动？”
诡异，那个苹果并不是左摇右摆地慢慢静下来，倒是像振幅在眨眼间骤降至零，就像恐怖游戏里受低频干扰的头骨在接连闪烁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我想拿起那个古怪的苹果。手一放上去，湿滑的触感让我膝盖一软，苹果掉到了地上。
屁股的痛感让我一下子回到现实。
“应该是外面刚刚有大货车经过，柜子给震到了吧”，想起深夜总会有大货车抄近路从房子边的路驶过，我努力拼砌着，并忙着想其他解释。
“没事吧！”娜娜跑过来扶起我，“我刚还以为它会爆炸呢……吓得我……但刚才并没有货车经过，它怎么会自个儿在震呢！”
我拿起地上的苹果，又看了看柜子上的另一个，实在察觉不出缘由，只好说：“可能是书房窗户吹来的风太猛了吧。”
“我没有感觉到风啊，也没有呼呼声，而且旁边的挂历都没有动却只有那个苹果在动，为什么啊。不会是有那种东西吧……”
“肯定是风啦！”
“怎么会呢！”
“看，书房的窗开得正大呢。”书房的窗帘确实迎风飘摇着。“我去关窗吧。”
“才不是风呢！”
我放下苹果走去书房，窗户吹来习习凉风。这几天天气都很好没有下雨，也没有打台风，夜空也是藏蓝色的。我用力地扬起窗帘，想让吹进屋里的风更猛一些：“你看，风是不是很大呢。”
“才不是呢，一点风都感觉不到，而且两个苹果也没有动。”我看着她站在柜子旁认真瞪大眼睛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可笑又可怜。然而看着她独自站在灯光闪烁的房间里，凉意很快就袭上心头。我赶快跑回去拿起两个苹果抱着她挪到床边：“那我们现在就把它吃了吧！”
“但它为什么会自己在动啊？肯定是……”
“没有呢！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应该是苹果里面有虫吧，这个有虫的我来吃吧……”
我在她旁边的床坐了下来，“宝贝，世界上总会发生些难以解释的事，人因为好奇才会不畏困难探寻真理，从而获得进步。我并不是责怪你、否定你，只是有些事情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妈妈想……”
“那以后你能陪我上楼写作业吗？”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不用什么都要妈妈陪着的。如果那个东西再出现，你喊妈妈，妈妈马上上来和你一起抓住它，拷问它为什么要来吓我宝贝……”
她转过椅子向我投来妥协的微笑：“有时我真希望说这些话的是爸爸而不是你。”
我张开了嘴，却发现本来想说的话接不上。但很快我便反应过来：“爸爸也很想陪你，可是爸爸出去赚钱也是想给你买更好的画具啊……”
“对了妈妈，儿童刊上说周六有个游乐活动，你可以带我去吗？”
“好呀，在哪里呀，给我看看。”
我接过那份今年开始给娜娜订阅的儿童刊，随意地扫了一眼。
『纵夏派对』
“哎哟，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难道你还没看见吗，妈妈我得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