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望贤,你那边有车吗?”
离开旅馆,这是在他拨通电话后的第一个问题。
“那您要什么样的呢?”
电话另一边听起来倒像是典型的商人口气,可这语气当中包含的却又不止这些。
“一辆你最能拿得出手的车,还有一辆要不起眼、结实、而且是用按钮就能发动的那种。”
“您这个要求…”听起来对方明显是犹豫了,“我有点为难啊。您也知道像某些全球限量的车我肯定会留给自己,当然也不会借出去。”
“那要不要让那辆车物归原主呢?”
这只是个玩笑,却又因为过于严肃的语气搞得对面的人心惊胆战。
“别别别别别!千万别!我把车借…啊不,送给您还不行吗?”
“这只是个玩笑,”林望贤话风一转,“我对你那辆花哨且不符合我个人审美的车不感兴趣,至少现在如此。那么寒暄就到此为止,”这个寒暄还真是让人害怕,“请问您那里有没有类似于公司高层人员的座驾之类的车。”
“让我看看…”
电话那边的声音中断了将近一分钟,而在这段时间里,林望贤的视线也移向路边一辆看起来不错的黑色轿车。
“喂,DX430怎么样?”
“稍等一下,我看一下我前面的那辆是什么。”林望贤走向那辆车的车尾。
“您不会是要偷吧。”
没有人会怀疑这其中担忧的纯度,何况这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
“怎么可能呢?论这方面的手段我可是明显不如您的。”这是个明显的谎言,但对方并不清楚这一点,“您刚才说是DX430对吗?”
“没错,典雅车身、高档内饰、性能卓越,是您出席商业活动的不二之选。”
这回他倒是成推销的了。
“那就这辆吧,正好我刚才看到的就是DX430。”
“我还以为您是要偷那辆车呢,吓我一跳。”
那边的人松了一口气,明显到就连林望贤都能听到那种声音。
“那么请问您见过打电话的时候偷车的吗?”
”就现在这世道…”对面的人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吧。”
对方叹了一口气,却也像是在感叹过去的时代。
“不过您居然一次借两辆车,您不会是要搞什么事情吧。”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别人的使用方式了?”
林望贤不喜欢这个追究到动机的问题,不过他还在勉强应付着。
“不不不,我是怕您也像某些家伙那样一拿走就把车霍霍的跟破烂似的。不过如果是您的话我应该不用担心吧。”对方又叹了一口气,“如果像您这样的主顾能多一些就好了。”
“那样的话您离金盆洗手大概也不会远了。”
“这倒不会,我还得趁还能干的时候多攒一笔呢。”
那边像是在说自己还没老,像一个倔强的人那样。
“那就祝您早日金盆洗手吧。”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跟死亡Flag似的?”
“那需要我帮您拔下来吗?”林望贤顺着上一句说了下去。
“哈哈哈哈…那先到这儿吧,车我马上… 啊不,是立刻给您送过去。那您要我送到哪?”
“都送到祥和宾馆正门,那么接下来的事就麻烦您了。”
从电话另一头能隐约听到叫人的声音,而两人的通话也到此为止。
一小时后,21点07分。
当三辆车同时停在旅馆门前时,林望贤也走出道路另一边的咖啡厅。简单交谈过之后那几人便留下林望贤要用的两辆车,然后搭着剩下的那辆车回去了。
接着林望贤便驾着那辆不起眼的车驶向另一个地点——一家还在营业的商店。当然她也在车里。
“不去目标地点吗?”
“我们还没买喷漆。”
“难道你要去买吗?”
“没错。”
林望贤打开车门想要下车,却被帕特丽夏拦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吐槽。
“你不会真的要冒着被怀疑的的风险去买吧。”这眼神看起来像是在关照对方的智商。
“难道要由你来做?”
“有什么问题吗?”帕特丽夏反问道,“反正我只是让几罐喷漆凭空消失而已。”
“嗯,我想想…”他的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倦意,“好像没什么问题。”
“那我出发了,主人。”
说完这句带着撒娇口吻的话之后她便打开车门,走向下一个“灵异现场”。
“我好像有说过不要用这种说法。”
可有关这句话的结果大概还会是老样子。
现在车里只剩下林望贤一人,而在这个短暂能放松的时刻,疲劳感也抓住这段空隙向他袭来。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当她将货架上的所有喷漆扫荡一空并全部挂在裙摆之后,便如挂满礼物的圣诞树般从正门走了出去。至于那个已经趴在桌上的售货员什么时候发现,则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她继续走向停在一边的车,而透过玻璃看到的是林望贤毫无防备的睡脸。
“是在做什么梦吗?”但她还是敲了几次车窗,“该起床了,主人。”
林望贤缓缓睁开眼睛,而帕特丽夏就在他的旁边,只是双方之间现在隔着一道车门。
他弯下身子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可就连这种简单的动作也险些让他倒在副驾驶位上。待她上车之后,他打算发动汽车赶往下一个地点,可他打算伸向按钮的手却被拉住了。
“疲劳驾驶可是很没常识的事情哦,主人。”
“我记得刚才我说过一遍。”可林望贤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且这也是一件很没常识的事情。”
“那么如果主人都很没常识的话,难道难道作为从属存在的我会正常吗?”
“那么你觉得我们是能以目前的常识来解释的存在吗?”
林望贤再次将手伸向按钮。
“至少现在你身上的疲劳是可以以常识来解释的。”她又拿出一罐饮料,将其递给林望贤,“可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听吧。”
“的确不会。”
他连上面的包装都没确认便接了过去,打开之后将其灌进自己的嘴里。
然而下一瞬间,令人窒息的甜腻感在嘴里蔓延,指向大脑的冲击险些让他把嘴里的东西喷到方向盘上。他将罐子凑到眼前,而上面的文字甚至让他不由得感到一股恶寒。
“现在清醒了吗?”
她脸上浮现的是恶作剧成功之后得意的笑容。
“拜你所赐,我现在更想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都吐出来。”
林望贤将还没喝进去的那些放在一边,又拿起一瓶水往嘴里灌了起来。
而从帕特丽夏脸上的微笑来看,她对林望贤刚才的反应非常满意。不过欣赏林望贤反应的同时,她又取下其中几罐不同颜色的喷漆拿到林望贤面前。
“哪种颜色比较好呢,主人?”
“没有黑色吗?”林望贤发动汽车。
“因为我知道你会下意识地选择黑色,所以没有。”
“如果是要搞笑的话这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算了,那就红色吧。”
“好的,我会往那里的所有摄像头上都涂满‘番茄酱’的。”
“只要不是把那里重新粉刷一遍就好。”
因为林望贤知道她能做出这种事,只是无法与专业的粉刷工相比。
“那如果路过蛋糕店的话是买苹果派还是千层酥呢?”
“我觉得还是咖啡吧,”林望贤绕开那句带着隐喻的话,“当然前提是如果还有哪家在营业的话。”
“明明缺乏睡眠却还要喝咖啡吗…”
林望贤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将车驶向下一个目标地点。而在到达目标地点附近的一个地下停车场之后,那个圣诞树一样的女人便和那些喷漆一起下了车。
“那我出发了,保持联络,主人。”
林望贤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疲于矫正这个说法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她也按着自己的步调赶往目标地点。而林望贤注意到副驾驶位上还留着几罐喷漆。他拿起那几罐喷漆,本想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来确认它们的颜色,可这又让他回想起她刚刚说过的话。
“我会往那里的所有摄像头上都涂满‘番茄酱’的。”
好吧,原来只有红色可选。
他笑了几声,将那些放在原位之后便继续等待她那边的消息。
另一边,那棵挂满了红色喷漆的圣诞树正跑向目标建筑。挂在裙摆上的喷漆随着她的步伐晃动,但没有哪罐喷漆敢在这种时候打破这份夜晚独有的安静。
直到踏入建筑之前,她都在等待那个微不足道的恶作剧被发现的那一刻。而当林望贤终于察觉到她的恶作剧被发现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小恶魔般的笑。
这份微笑仍存在着,直到她迈上大门前台阶的那一刻。
曾挂在脸上的微笑如幻影般消失,取而代之那追捕猎物的眼神甚至让人怀疑那份微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而此刻与悠闲没有一丝关联的表情似乎也在说,那是错觉。
“那么让我们把这里重新装点一下吧。”
她突然加速冲向大门,接着用腿将那道钢化玻璃制的大门踹成几块布满裂纹的玻璃。可这短短几秒钟内的画面在监控室的屏幕上却变成大门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分裂成几块,殊不知她只是往门上踹了一脚,钢化玻璃也只是按照被她安排的那样去领便当而已。
这自然引起了楼内安保人员的注意。可当那些安保人员带着强光手电筒和警棍赶到正门之时,却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头绪。
几大块布满了裂纹的玻璃、散落在地上的玻璃残渣,以及眼前一个可供成年人通过的口子,这些便是仅存的线索。
而当这些安保人员疑惑于眼前的这些所谓线索之时,那个破坏大门的人已溜进空无一人的安保总控室。如果说接下来要做的才是这个夜晚的主菜的话,那么刚才发生于正门处的只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菜而已。
当然,在开始准备正餐之前总要做些准备工作,比如通过这些眼前的这些屏幕来确认各个摄像头的位置之类。
“每层的电梯门前,两个…”她操控着面板上的按钮,“紧急出口处,每层两个…”
接着她离开总控室,搭乘电梯到达顶楼。
而在谜团笼罩之下,电梯的异动也就没有被安保人员所注意。而如果此刻有人回到总控室的话,他将发现那些平日所依赖的东西正渐渐失去其作用。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注意到这幢建筑里的摄像头正被一个个附着上那些难以去除的漆迹。
“既然包括董事长室的这层也只有16个的话,那么剩下的楼层也只会更少吧。”
她将那罐用过的喷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之后又拿起另一罐跑向下一层。
“前提是该公司完全遵守相关法律。”林望贤说道,“还有,你是不是搞了什么动静出来?”
“只是破门而入而已。”
她正往摄像头上覆盖红漆,其细微的声音也传到林望贤那里。
“字面意义上的破门而入以至于惊动了一大群安保人员吗?”
林望贤远远地看着那些安保人员,接着吐槽道:
“我真希望你换一个门。”
“撬锁之类可是没法支开那些人的。”
“好吧,那你现在在几楼?”
“20楼,对外出租的部分也要动吗?”
“保险起见所有摄像头都要喷一遍,一楼和地下停车场也一样。”
“那我就继续啦。”她走向下一个摄像头,“不过你现在在哪?”
“在道路另一侧‘欣赏’你的‘杰作’。”
林望贤特意在那两个词上加重语气,而其中似乎还带着抱怨。
“那还真是不胜荣幸。”
“那么现在是几楼?我要找出租车了。”
“这么急吗?我明明想再玩一会的。”
“那之前的事情又要怎么解释?还有,如果是要模仿过往案例的话还是算了,会把不必要的人引来。”
这句话有没有被听进去则不得而知。当她再度出现在正门时,那些保安却仍像洋葱那样被层层包裹在谜团当中。当然,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他们恐怕穷尽此生也无法探明其中的真相。
而当她走到林望贤的面前,看着林望贤略显疲态的脸时,她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可以收工了吗?”
然而他的回答却让她叹了口气。
“别忘了我们还有东西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