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搞的?办事情拖泥带水,父母没教好吗?”女人穿着深灰色的职业装,坐在转椅上,看到下属递上来的文件,气得她手中的笔几乎快被捏碎了。
旁边的秘书低声说道:“可能她速度是慢了点,但还是完成了的……而且,这件事和她的父母有关系吗……张总您……”
“教训我?”女人转过身,翘着二郎腿,轻轻一抬下巴,冷笑着说道,“你也配?收起你那颗同情新人傻了吧唧的圣母心灵,我现在对他们要求严格,是为了让他们更好。我对谁的待遇都一样!你再像这样,卷起铺盖走人!”
秘书先是撇撇嘴,但后来又想了想,低眉顺眼地离开了办公室。
女人去上厕所,途径员工区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在议论她,很难得这样比较大声的议论,而且是带着一种奇怪的欢愉的语气。
她踏着高跟鞋走过去,眉毛一扬,红唇一启,故意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怎么了?讨论什么话题,能让你们这么开心呀?”
这时所有人都像约定好的那样,默了声,谁也不说话了,只是埋头接着更加认真地工作,有几个心理素质较差的不时慌神地抬起脸看女人有什么反应。
突然,一个不知情的人高声叫道:“我也看到了!她的高能照片!没想到她这么开放哈哈……”
不管员工们怎么用同情的眼光看向了那个人,这次女人一反常态,本来应该臭骂一顿那个人的,结果,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扑向了那个人的电脑,用鼠标惊慌地滑着网页,好几次因为手太抖而滑得太多网页也看不见了。她下巴开始略微颤抖,大脑仿佛缺氧了一般空洞无力,看着上面黑暗里被闪光灯照射下搔首弄姿的自己。许久,她什么都没有说地故作镇定地离开了那里,连句训斥的话都没有,回到了办公室的座位上。
女人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全身发冷,也许是最近工作强度太大,所以身体亮了红灯。她颤抖着双手,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应该很难看,于是拿起了镜子想补妆,在惊慌失措中她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就在那一瞬间,她惊恐得两眼一睁大,表情一扭曲,把镜子猛地砸向了地上。
“没事的……即使是真的……我也会马上好的……没有人知道……”她喘着气,安慰着自己,随后抓起一顶大帽子拼命掩盖自己的头发,偷偷地来到了三环外的一条街上,上了二楼,在脑子里组织下了语言后,敲开了门。
“荆先生,我从前不久,就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有患病的迹象了……但我不想去医院找圆子,或者到麻糬局……我想低调处理,希望你能帮助我。”
和荆言的一番对话后,女人忽然放宽了点心,自己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糟糕,应该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第二天早上,女人照例早起冲了个热水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在镜子上擦干了雾气,看着水珠从上滑落,猛地一下,一根绿油油的东西也掉了下来挡在了眼睛前面,吓得她一颤,仔细一看原来是长在她头上的那些植物,头发已经一缕一缕地变成了一根根草,一折就断。
她不敢相信,如果全身有毛发的地方都长成那样,会是怎样。
但她还是抬高下巴,看向了镜子中自己的鼻孔,里面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的植物了,惊慌中,她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几步,拿起了一旁的刷子砸向了镜子,然后瘫坐在了地上,腿已经发软。
她男友比她还小几岁,而且长得很帅,但是很爱她,但是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知道他会怎样想,她也不敢想象他会怎样想。
女人裹在单薄的白浴衣里,赤脚踩在冰冷的白地板上,头发和那些草被水溶在了一起贴在了额前,脑子里却拼命地蹦出那些不雅照的画面,仿佛是有人在向她的嘴里强灌**一般,她觉得自己已经快窒息了。
恍惚中,女人听见浴室里传来了年轻女人的**的回声,她惊慌失措起来,环顾四周,却始终不见人影,白色的地板上忽然从缝隙中溢出了暗红的液体,整个浴室充满了**的但是也刺鼻的血腥味。
忽然,她在角落看到了他们,和照片上一样,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和前男友,他们正光着身子**在一起,做照片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动作,女人看到后,惊恐地用长长的指甲抓着自己的手臂,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喃喃自语道:“不……不……从来没有过……”
这时候,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灰色的雾气,年轻的他们消失了。
一根巨大的木头从天而降,撞向了自己身边的细小的窗户,她惊慌地喘着气躲开了,眼前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一片,眼前时不时浮现一些白色的一闪而过的场景,那时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员工,只是那个晚上之后,一切都变了。
眼前不断浮现着前男友的脸,他望着自己,没有神情,脸逼近她说道:“张萌,你怎么愿意跟着那个老男人,我们的感情什么都不算吗?”
“你滚!你滚!我不认识你!”女人眼睛红着大吼着,到角落捡起了铁管朝他一下一下地拼命砸着,却发现怎么也砸不到他,他好像只是个幻影。而自己的手却捏红了,被铁管的一侧给划到了,鲜血直流。
伴随着那根木头更加频繁地撞向窗户,浴室充满了阴绿色的雾气,窗户也流下了一道道的血,墙体开始撕裂。
她听到一阵嘲笑声,在浴室里回荡着。她的大脑像坐着旋转木马一般360度眩晕着,她听出来了,是员工们的声音。他们议论着:“看啊,她就是那个跟人睡了好多次,才能爬上去的……”
“哼,就是那**……”
女人散乱着头发,嘶吼着:“你们去呀?!去呀?!谁能有我今天的资本?检举我,揭发我啊!”
安海站在浴室的一角,她清楚地看到张萌所能看到的一切,然后站在角落瑟瑟发抖,她觉得张萌已经接近疯癫的程度了。
吼完那句话的张萌,员工忽然烟消云散,她也冷静了一些,忽然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安海,她青筋暴起,拿起铁管喊道:“你都看到了?是不是要说出去?是不是?!”
安海吓得立马扭开浴室门把,逃了出去。
荆言看着安海惊魂未定的样子,于是和张萌的男友一起偷看着浴室里的正在疯狂捶着空气,像疯子一般的张萌。
张萌的年轻男友无奈地说道:“她脾气确实一直都很暴躁……但是,今天她这样我也是第一次见,天啊,太夸张了……”
“她怎么样?”荆言问安海道。
“草长得很快……而且她也越来越情绪激动了……而且我,我不想再进去了……”安海胆怯地说道。
张萌的男友一脸担忧地对安海说道:“请你一定要帮帮她。今早我觉得浴室有些不对劲,进去后抱住她,问她怎么了,她却想用铁管打我,我这才退了出来,直到你们来了。”
见安海没有反应,他又对荆言说道:“你一定要帮帮她,她再像这样是瞒不住麻糬的,如果送去医院被隔离的话,我们食品公司会毁的。”
荆言看了看张萌的男友,对他说道:“我的客人百分之九十都能恢复正常,你放心好了。她最近受了什么刺激吗?”
小男友也跟着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听同事们在说,网上有她以前的不雅照,不知道是谁发上去的,真可恶啊。”
安海问道:“你是她底下的员工?”
“对啊,但是我喜欢她,然后我追求她,没办法啊。”小男友腼腆地笑着说道。
安海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旁人基本上都看得出来她此时应该想的是什么,荆言也不例外,所以他对安海说道:“刘先生和张总的爱情真是令人羡慕啊。刘先生真是个好男人啊。”
“瞧你说笑的,过奖了,我只是尽力想给她安全感而已,让她好用心工作,不再操劳过多。”小男友抿着嘴笑道。
于是荆言便和他一起笑着,然后话锋一转道,“你能帮忙联系上照片上的男主角吗?”
荆言和安海赶到一家便利店门口,经过确认后,安海歪着头想,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会和在里面这个怀抱小孩并且唱着《小星星》哄孩子的父亲曾经有关。
这个男人先把孩子抱到里面去睡觉,然后坐在门前的凳子上,点燃了烟认真地说道:“不是我发的照片。”
“我不是麻糬,所以也不会要求你配合我一起追查凶手是谁。我也没这个义务。但是,我想问你是不是足够了解她?包括她的脾气,性格等各个方面?”荆言问道。
男人搓了一下胡茬,说道:“当然,只是,都是过去了。”
“这没关系。关键是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谁都安慰不下来,需要一个足够了解她脾气的人。就像是要一个既能调火候大小,又能适合的灶台一样。”荆言边说,边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男人的表情有些怅然,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说道:“我去看望她一眼,成吧?她醒了我就走。反正,她也觉得看到我,会丢人。”
于是,男人跟着他们来到了张萌的家里,张萌躺在床上,像死了一般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苍白,浑身没有动静。
荆言捻了一下她的几根头发,随后说道:“草到盛开的状态了。此时的她已经和植物人无异了。”
荆言转过身,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说道:“靠你了。”
张萌在一段时间的疯狂胡闹后,仿佛是终于升天了一般,她心里此刻格外平静了。眼前是空白的,亮亮的。
她看到安海又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安海在此时大着胆子轻声对她说道:“你还记得小杨吗?”
张萌的大脑里,不再闪现那些不雅照的内容,而是那个以前喜欢的青涩的面容。但那确实是不雅照的主人公,只是,那时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堪回首的事。反而觉得心甘情愿和幸福。
“章鱼,是我,小羊。我们都是动物所以走到了一起,你忘了吗?”安海离开了张萌的视野,恍然间张萌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是看不见他的脸。这个熟悉的人知道她以前的名字。有一种好久没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让她放下了所有的警惕。
“你的真名是张榆。只是后来你嫌这个名字老被误会成章鱼,而且你后来想爬到很高的地方,所以希望有一个洋气的名字。我说,你改吧,想做什么就去勇敢做吧。我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包容你的。”
这段话似曾相识,她的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泪水,开始磨牙。
坐在窗边的男人把手指轻轻地横在了她正在磨牙的嘴边,让她正在磨牙的嘴停了下来,对荆言和安海说道:“她做梦时总喜欢磨牙。这样就不会了。”
张萌感受到了嘴边的温暖,继续不知道为什么地流着泪。
“你什么都没有,你要慢慢地去努力,才可以得到那些车,才可以得到大房子。让我们一起努力吧。现在,一起去吃顿牛肉面,好吗?”他的声音让她的眼前浮现了十几年前的下午,一模一样的话,她忽然想像那时一样起身跟这个人走,但她愣着看着前方空白的一片,视线渐渐恢复,直到看到了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很轻松,仿佛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工作,没有压力。忽然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立马坐起,身体再也没有了不适。
周围是男友,安海,还有荆言,没有其他人。
回过头,张萌看到荆言刚好收起两根针,摘下白手套,说道:“种子已经从你身体里祛除了。”
安海点点头,说道:“我亲眼看到那根针从你头上那里插进去,然后你便把它吐了出来呢。”
张萌想了想电视上所说的症状,再看看枕头,果然是掉了一堆头发在那里,只是再也没有草了。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皮抖动了一下问安海道:“我好了吗?”
“你好了。”安海点头道,“掉在你床上的才是植物。”
张萌松了一大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怒气地质问荆言道:“你问了吗,照片是他发的吗?”
荆言当然说“不是”,张萌也没多说什么,而后,她找到了在厨房的小男友,说道:“那组照片是谁发的?不要报案,就私下查出来,如果是内部人员,秘密交给我处理。”
随后,她从保险箱里取出了一沓钱,随手递给了荆言,然后对着小男友继续风风火火地说道:“这件事如果公司里谁传出去,就剪断他的舌头。还有,我马上就去公司,不知道我不在他们乱成什么样。”
安海看着荆言手里那沓钱,荆言低声对她说道:“别愣了,快走。”
“她真的没问题了吗?”安海还有些担心地望着张萌。
“看她现在这个要杀人的架势,完全没问题了。”荆言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他对张萌的小男友说道:“还请你,照顾好她了。”
他笑了,说道:“我会的,一定。”
回到荆言的工作间,已经是黄昏了,安海还看着那沓钱,以为荆言能懂得起,所以什么话都没说。
荆言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说道:“助理,泡咖啡。”
“哦。”安海边做还一边盯着钱,希望荆言能懂。
荆言本来想一直装糊涂,看着她那个样子实在是无奈了,说道:“第一次拿到钱是吗?”
“是啊。”安海笑着说道。
“你大学时光读书去了吧。”荆言轻蔑地说道。
“不,我是光看电视剧去了。”安海继续腆着脸笑着说道。
荆言想了一下,一脸鄙夷地喝着咖啡说道:“你读的哪个学校?这么散漫。”
“你看了我的简历的呀。难道说没认真看?”安海认真地说道,荆言招招手说“只是一时忘了而已”,示意把简历再次拿给他看。
荆言看了以后,差点把水都喷在了上面,他捂住嘴,坐正了以后喝下去说道:“原来跟你是……校友啊。”
安海借势嬉皮笑脸地说道:“学长好。”
荆言一副嫌弃的表情,不过看在安海还是能够起上一点作用,所以还是忍住了,抽出一百元递过去,说道:“乖,买点零食回家去慢慢啃吧。”
安海拿起钱就想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回过头说道:“谢谢荆总!”
荆言还是一脸嫌弃地目送着安海离开这里,直到阳光移动了些位置,才缓过神来。
回到出租屋,安海发现星索做好了晚饭,正准备离开的样子。
“安小姐你回来了吗?”星索看到安海,有些慌乱地说道,“我今天做了黄金蒜蓉扇贝粉丝,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安海很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惊讶地说道:“还管饭?”
“既然我们住到了一起,就当成一家人了。不要见外。而且我也是顺道做好了吃的,正准备去上班呢。”星索把安海的碗筷准备好,放在了桌上,招呼她坐下。
“太谢谢了……但是还是不太好吧,我们也不是很熟……”安海低声有些害羞地说道。
星索坐在桌对面,笑着说道:“哪里话,刚刚醒来看到你那么充满活力,也会让我感到心情好,上夜班才会更有动力呀。”
安海埋着头默默地扒着饭,怕他看到自己已经脸红了。
“安小姐,在做什么工作呢?”星索看着安海问道。
“叫我安海就可以了。”安海抬起脸眼神躲闪着说道,“我在做什么工作呢……说起来啊,应该叫除猫耳草的工作吧。我老板叫荆言,他真是个没意思的人,一直板着脸。”
星索细心地听着,笑着说道:“都是这样的,相处久了,才会放下心里的戒备,后面关系会越来越好的。”
“和老板的关系真的能这么处理好吗?”安海担心地问道。
星索为安海冲泡了一杯奶茶,说道:“对呀。你要有耐心。”
“好,我知道了。”安海打起精神说道,“家里有没有什么家务活让我做的?我分担一下。”
星索直起身,微笑着说道:“阳台上的花草,麻烦你浇灌一下了,这样,才会长得很快。”
“好的。”安海开心地扒着饭,一边称赞着“太好吃”。
电视里传来了新闻的声音:“XX公司举报出一名猫耳草患者,已经被送往医院隔离。患者情绪激动,身上有多处皮开肉绽的伤痕,似被鞭打过。该公司负责人张萌女士说道,该员工被发现时已经开始自残,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因为无法与患者正常交流,所以麻糬无法调查取证……”
另一边,荆言也裹着被子在看电视,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看看他的神情,明明是害怕的。”
晚上,张萌躺在床上,得意地对身边的男友说道:“和我作对就是这个下场。连个被辞退的员工都敢报复我,找死。不过是以前修了那个人的手机,趁机留下了照片。现在终于可以省心了。”
待她熟睡后,他在心里笑着想道:“更努力工作吧。有一天,我会接替你的所有的。”
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代类似植物种子的东西,先将一颗倒进了里面,他愣了一下,想了想,后来把全部都倒在了牛奶里,摇醒身边的她说道:“亲爱的,喝杯牛奶再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