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车水马龙的人行道边,靠近公交车站的那一头,茂密的行道树下的午后,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站在行道树下,抬头望着那家街边的婚纱店。
是一条极其常见的婚纱雪纺白裙,只是摆在旁边的模特不是常见的新郎模特,而同样是一个女模特,她的裙子就显得活泼方便许多,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是新娘装扮,一个是伴娘装扮。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故意这么安排的。但女生应该都会有两个想法,一个就是新娘,另一个就是伴娘。
小女孩仰脸望了半天,然后面无表情地默默离开了那里。只是她一个人走着,在想什么,猜得到,也猜不到。
而三天后的晚上,在这个地方,安海被一个三轮车司机拉着转圈,她紧张到没法注意街边的风景,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经过了这个地方。
当她回到家时,迎接自己的是兴奋不已的星索,安海此时心情并不好,所以星索现在兴奋着说些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世界仿佛默片一般,准备直接进房间休息。
所以星索说的什么惊喜,她也完全不感兴趣。早上见了血腥的一幕,而在刚刚,她被来历不明的三轮车司机拖着乱逛了将近一个小时,现在她完全心神不宁。
她正打算进房间时,视野突然被一个鸟笼给占据,里面有一只鲜红的嘴灰白色身子的乖巧的小鸟,正在里面睁着好奇的眼睛歪着脸时不时转动下脖子看着安海。
安海和它对望着,渐渐地她觉得心被融化了,然后默片一般的世界渐渐有了声音和色彩。
举着鸟笼的星索,轻轻抖动了一下鸟笼,然后也是一脸喜爱地看着笼子里的鸟,然后也仿佛带着同样的神情看着安海,说道:“新成员。安海要一起照顾好它哦。”
安海接过鸟笼,说道:“这是什么鸟啊?”
“文鸟。毛色很特别吧,有一圈灰色到白色的渐变。”星索笑着说道。
“我……不太了解。”安海抱歉地笑笑。
星索从安海的手中接过鸟笼,然后把它轻轻地放在了一边,然后对安海说道:“桌子上有蔬菜沙拉。芝麻酱淋的,我没有加到腻哦,只是稍稍地放了一点。然后旁边是水果拼盘,没有西瓜。”
“吃清淡点,这可能对你现在的情况好点。”安海刚刚坐下来,星索就说了句让她有些听不懂的话。
星索正在擦洗厨房的时候,突然听到安海一声叫喊。
他匆忙跑过去,问安海道:“怎么了?”
“唔……”安海捂着嘴,一脸艰难地把那口咽了下去,说道,“这么重口味的吃法你想出来的吗?为什么不是一般的沙拉酱?”
“你吃不惯吗,对不起,是我自己喜欢的吃法呢,强加于你了。”星索正打算端走,安海忽然按住了他的手,星索有点不解地看着她,安海忽然觉得这样按住男的的手不太好,于是意识到羞耻地拿开了手,掩饰着内心慌张地说道:“没事没事的,你辛辛苦苦做的,我只是不太喜欢吃芝麻酱而已。”
这时,星索无奈地笑着说道:“安海,如果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坦诚相待就好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道歉就是道歉。有什么就说什么。”
安海忽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然后低头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晚上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在一家蛋糕店做蛋糕的,第二天他们好卖出去。我没什么本事的。难道你以为我是电台DJ什么的吗?夜店小王子之类的?”星索又在开玩笑,不过安海每次都挺喜欢星索开的玩笑,总觉得可以在里面回味什么。
随后,安海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了自己不开心的原因。
忽然,星索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安海的左脸上,然后他把脸凑近安海的脸,安海忽然觉得脸在发烧,然后心跳得好快,然后全身发麻。
他要干什么?安海想着,此时她觉得只能想这个。
“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所有都是真的,但某种程度上又都是真的。仔细想想,你回想不起什么了。是这里吗?”他轻轻地说道,然后离开了安海,去了阳台。
安海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觉得瞬间降温了不少。
第二天,安海来到了荆言的工作室,外面有着和煦的阳光,她坐着开始玩手机。
“咳咳。”荆言坐着看报纸的时候,忽然这样咳了一声,看安海没有反应,于是又咳了好几声,这才引起了安海的注意。
不过安海对荆言这样没什么兴趣,她觉得要是真有什么要紧事荆言会像赶鸭子一样追她去,而现在他这么悠闲肯定没有什么事,所以她只是望了一眼荆言,然后低下头继续玩2048。
荆言没办法了,于是只能说道:“安海,你昨天来过这里吗?有没有看到门口有什么东西?”
“来过,门口躺的是奄奄一息的刘默。”安海边玩边说道,“然后我去了CC医院。因为他快要死的时候说了它的名字,真奇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结果他说的居然是个医院的名字。”
安海一抬头,发现荆言正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她,好像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
“怎么了?”安海问道。
“你怎么辨认出来的,我当时看到他的脸是血肉模糊的。”荆言一边说道,一边看到安海也露出了惊奇的神情,觉得在女孩子面前说这些不太好,也许安海是凭感觉认识他就是刘默的,而不想看他的脸。
于是荆言说了别的:“然后麻糬来了,说是在我工作室门前死的。结果我成了嫌疑人之一,说我没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结果,遇到了那家伙。然后我又被莫名其妙地放走了。”
“不会……也怀疑是我吧?”安海怯怯地说道。
“那那个时候你在哪儿?”荆言反倒问道。
安海不高兴地看了荆言一眼,然后继续玩手机,说道:“那你还问。当然是赶来的路上,来了后正好看到了他,然后去了CC医院。”
然后忽然陷入了冷场,安海有些不高兴地玩着手机,荆言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多问了一句不该问的,好像自己现在对安海没有足够信任才会这样一样。也许是因为没相处多久。
结果,荆言忽然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留下安海一个人在这里。
安海最后玩得眼冒金星,然后起来走了几步,看到荆言披到椅背上的外套,里层的羽纱有个地方开了线,于是她纠结了一下,荆言刚刚说话是不大中听,但是他现在好像生气了一样走了,毕竟他也是自己上头的人。可不能得罪他。得罪了自己就真的失业了。
摸了一下外套里有没有什么东西,然后她把里面的东西都放到了桌上,然后锁上了门,带着它去附近最近的一个菜市场去找缝补的地方。
而在自己前面的,是一个小女孩,穿着不符年龄的黑皮超短裙,上衣也很透,她把自己的一条裙子递给那个裁缝。
安海看着那条裙子,觉得怎么看都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的。
小女孩的裙子是有个地方破了个洞,好像被撕掉了一块一般。
到安海了,她觉得荆言的这件衣服应该会很快。
于是她四处张望着,忽然看到了一边排着的一排三轮车,他们都在等着拉客人。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车上看到的那块布料,于是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孩的裙子正是缺的这块的样子。一个女孩在三轮车上扯掉了一块布料,这听起来虽然可以说是她自己不小心弄的。但是在安海想到那堆猫耳草以后,仿佛是莫名的吸引,她想去找她。
安海的目光再在人群中望了一下,结果拥挤的菜市场早就淹没了女孩瘦削的背影。
安海拿上了那件荆言的衣服,给了钱,也走入了人群中。
她忽然觉得在这样的人员繁杂的地方里,自己无处安身。地上都是被踩得稀烂和黑乎乎的菜叶和垃圾,人们面无神情地从它们上面走过,已然麻木。
她不知不觉中抱紧了荆言的衣服,然后跟着人群移动的节奏往前走着。就像自己也变成了这些麻木人员中的一个人一般。
忽然,旁边驶来一辆三轮车,它缓慢的移动速度,也取决于人群的移动速度。
安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三轮车,结果,她看到了那个女孩,而正好,那个司机她也认识,尽管昨晚天黑,但借着路灯灯光,她也能辨认出那个人的面貌,经过那件事情后,她深深地记着了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的脸。她有点怕他。
再一次仿佛被吸引一般,安海跟了上去,走在了三轮车的后面,埋着头。这样其实也走得顺一些。
出了这一段路后,三轮车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栋破旧的城中村感觉的公寓楼下停了下来。
这么近都要坐三轮车?安海疑惑着。
就在这时,小女孩从车上下来后,直接飞快地跑上了楼。安海躲在一边,看到三轮车开走后,才跟了上去。
安海走进楼里,小女孩的身影早就不见了,但她能找到。因为,安海能察觉出她的不同,而且,这正是吸引她跟上去的原因。那股气息,也停留在安海的身体里。而照理说,安海也能看到小女孩此刻心里构建的世界。
安海摸着已经生锈的栏杆上了楼,屏住呼吸地辨认着那股气息,是她的。狭窄的空间,昏暗的光线,爬进来的奄奄一息的爬山虎,让安海有些难受。安海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着门牌号,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该往那儿看。
到了三楼后,她忽然发现小女孩的气息不见了。
她四处张望,在猜测时,忽然,她在身后听到一个声音:“大姐姐你怎么了?”
安海被吓得魂都快掉了出来,她头也不敢回,也挪不出步子。
她只憋出一句话,而且有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家住得高,六楼呢,歇一下。”
小女孩天真地笑了一下,让安海放松了一下心,小女孩走到三楼一边,说道:“不要怕,你往上走嘛。”
于是安海乖乖地往上走了,她感觉她很可怕。小女孩剪的是齐耳短发,但是现在也在拼命长着猫耳草,快齐腰了。
安海一口气真的走到了六楼,她累死累活地回到三楼时,看到了在302门口的一根猫耳草,然后捡起它迅速下了楼。
回到工作室时,她看到了已经回来的荆言,她怕荆言误会然后发脾气,于是先解释道:“我拿你衣服去补一下,破了个洞都不补。”
荆言背过身,没说话,安海继续补充着,不过这次说得很小声:“邋里邋遢。”
荆言听了以后,好像是被气得抖了一下身子,然后转过身,一脸生气地把一袋铜锣烧塞到了安海手里,然后拿走了他的衣服,然后背过去说道:“你才邋遢。那个,是请你吃的。”
安海看着那袋满满的甜点,她这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受宠若惊,比星索的还更厉害。
“刚刚我说话是有点不对……然后,我刚刚以为你气得走了……”荆言转着笔,正襟危坐地看着报纸,说道。
就在这时,安海笑了,拿着那袋铜锣烧,走到荆言面前,说道:“我一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
“我以为你胃口很大……”荆言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不说话了,岔开话题道,“那你刚刚补衣服要那么久吗?”
“当然不是。我去追一个同样是猫耳草患者的人。而且感觉正在开花了。”安海忽然严肃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