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中心礼堂里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秋烨已经记不得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木地板有些地方凹凸不平，连窗帘似乎都散发着霉味。
她来得有些晚，只能在后排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上一次集会是什么时候？她记不太清了。
为了节省能源，室内并没有开空调，闷热的氛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前面黑压压的人群小声地议论着什么，秋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相当漫长。
少顷之后，这场会议的组织者“领袖”终于从后台缓步走出。
虽是盛夏，但“领袖”还是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他已经年过半百，但看上去却依旧如年轻人一样精神抖擞，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坚毅与自信。因为在“大淹没”发生之前就一直参与政治工作，浑身上下散发着领导人的风采。尽管海瑕社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导人，所有的大型决策都通过民主投票产生结果，但大家还是习惯称他为“领袖”。
但秋烨却觉得他苍老了许多，眉宇间藏着一抹不易发觉的沧桑，原来乌黑的头发里也掺杂了些许灰白。
易帆的离开想必对他打击很大吧。
“今天我们将对修筑大坝一事进行最后的讨论。”没有什么多余的开场白，他开门见山地说。
底下的人群立刻发出了窃窃私语，秋烨惴惴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裙角。
“诸位请先安静一下。”‘领袖’伸出双手安抚躁动的人群，“我知道给予大家一直对此事颇有分歧，但按照我们目前的形势来说，留给我们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各位请看。”
一面巨大的3D投影出现在前方，正是本地区的区域地图，秋烨看见楼房像蜂窝般密密麻麻地排布，旁边的深色区域则是海洋。
“这是我们的分析小组基于最新的现实测绘数据和统计模型进行了大量计算的成果，准确性具有相当的保证。但就结果来看，我只能说很不乐观。海水上涨的速度远超我们的预期，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十年到十五年之后我们的社区将不复存在，而这甚至都不是最坏的打算。各位都是在长期此地生活的人，想必不需要亲眼目睹也能判断我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吧。”
秋烨当然知道他所言非虚，这几年大海还在不断吞噬着陆地，从沙滩面积不断减小也可以看出来这点。
“因此现在我们只剩下两个选择。第一种很简单，大家回家收拾行李，带上财物和必需品，然我们集体搬离此处，往内陆迁移。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在西藏一带定居，不过这样意味着什么大家应该很清楚。我们必须放弃我们千百年来居住的家园，与我们的祖先挥手告别，前往未知的地方。”
“不，我们哪也不去。”几个老人立刻出声反对。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从祖辈开始就居住在此，对故乡抱有极为深厚的感情，让他们放弃家园，无疑是砍断了他们的根。
“我明白你们的感受，其实我又何尝愿意离开呢。”“领袖”点了点头，“况且，就算顺利到达了内陆有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还要另说。一切都得重从开始，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乐于接待逃难者，如果要走这一条路，我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逃难者”三个字，秋烨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
“当然还有另一种选择，也是我个人偏好的——我们将修筑一道牢固的大坝，将海水隔绝在外面。我们的工程师用计算机进行了模拟计算，这道混凝土材质的大坝将超过四十米高，在我们的家园外形成一道扇形的围墙。只要大坝筑成，虽然不敢保证海水永远无法入侵，但近几十年内我们应该是高枕无忧的。”
“领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等人们消化他的话。
“当然，丑话说在前面，建造大坝绝对不是个小工程，也不是短期就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提案通过的话，所有人必须齐心协力，从实际的方面来讲，我希望大家都能贡献自己的一份财力或者人力。”
会场内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头顶吊扇的嗡嗡声。汗水顺着秋烨的脸颊往下滑，落在了胸口的T恤上。
“投票将在三天后举行，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这将关系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