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去做转化手术了。”易帆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们两人并肩走在一条废弃的沿海公路上，沙滩和海岸就在不远处，公路两旁杂草丛生，时不时传来悦耳的虫鸣。海风习习，吹动着少年少女的刘海。
昨天是高中的毕业典礼，尽管人数比起入学的时候少了很多，大家却还是很开心，女孩儿拉着手笑着约定十年后再来聚会。
无论对谁来说，这三年都是相当珍贵的回忆。
一开始，秋烨以为易帆只是像往常一样开了个无聊的玩笑，但当她看见后者的表情时，她才意识到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
“不，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她发觉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沙哑。
“对不起，秋烨。”少年移开视线，“对不起。”
秋烨觉得自己的胸膛被无情地扒开，让冷风直吹进了她的心房。明明是盛夏时节，她却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冷。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和你父亲的理念不同吗？易帆，你这样实在太任性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少年低垂着头。
秋烨头一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鸿沟，眼前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我辜负了你的感情，对不起。”
远处的涛声依旧，这里离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很近。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潜移默化的影响，也许是发生在某一天夜里的事，但当我意识到这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在受苦受难而我却无能为力时，我就没办法再装模作样地生活了。”
“可是，这世界变得如此糟糕并不是你的过错啊，这是不可抗因素导致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说的这些。我们这些幸运儿可以找到成百上千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而且我们是占多数者，永远不会有人来指责我们。但事实是，我们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牺牲和痛苦之上的。仅仅因为看不见或者是我们根本不想看见这些苦难，如此重要的事实一直以来总被人忽略。面对未来，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对不起，我是个懦弱的人，只能选择逃走。”
“不，你父母不会允许你的，他们一定会阻止你的。”
“秋烨。”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温柔，“你忘了我们已经十八岁了，我们已经是大人了，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不……”秋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瘫坐在地上，眼泪像断线珍珠般滑落。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大学的吗？”她已经泣不成声
“对不起。”少年轻轻地将她搂入怀中。“即使变成了鱼，我也会一直守护着你。”
秋烨最后一次见到易帆是在那年的冬天。那时候他已经进入到了转化的最终阶段，一天中有一大半的时间泡在水里。当实验人员带着她走到水箱前时，秋烨差点没有认出他的样子。易帆的身形变得佝偻而瘦弱，他的头发掉光了，皮肤也变成淡淡的绿色。他阖上了眼镜，仿佛睡着了一样。
转化为海之子，就意味着要和原本的世界告别。她早就该认识这一点的。
秋烨把脸贴在水箱上，玻璃板冰冷的触感通过皮肤传递到了神经。
“易帆。”她轻轻呼唤了一声。
水箱中的生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漂浮着。
秋烨转身离开了实验室，途中没有回过一次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