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比深渊还要漆黑的环境里,莱茵感受到了脖子边吹来的潮湿的气息,一阵酥痒使他不得不醒过来。
“至少还活着——”
莱茵心里松了口气,他看不到露西亚的脸,但是感受得到她正在靠在自己肩膀上,安详地睡着,或者说昏迷了过去。在露西亚被突然引发的次元裂缝所吸收的瞬间,莱茵知道他们逃不掉,那股力气强大到无法逆转,于是干脆朝着裂缝的中间一跃而进。他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被露西亚压着太久的肩膀有一些酸累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拔剑,开始注入自己的力量,剑刃开始回应莱茵的意愿,渐渐发出淡青色的光,尽管很微弱,但是在这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却显得很刺眼。
“唔——”露西亚感觉到眼皮的不适,这并不是清晨温暖的眼光,当然也不是凯撒撒流着口水的下流目光,尽管不愿意,露西亚还是强迫自己醒过来,因为求生的欲望。
维持剑气是很消耗体力的工作,在平常的交战中,莱茵也仅仅是在要将敌人斩杀的时候,才会凝聚起剑气,当露西亚用眼皮的缝隙中看到用剑支持着身体的莱茵的时候,他已经体力不支得快要倒下去了。
莱茵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汗不停的冒出来,终于支撑不住了。
“扑——”
莱茵单膝跪地,淡青色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仿佛要把两人吞没。
一曲神圣又亲切的乐曲响起,支撑着莱茵的意念,就像圣堂骑士团守护的中央大教堂里教皇殿下的小竖琴乐团集体演奏的乐章一样的神圣不可侵犯,又让人内心澎湃,充满力量。那是露西亚在吟唱神圣护佑的颂赞旋律,神圣音符。治愈着莱茵体力不足带来的暂时性虚脱,还发出洁白色的光芒抵御了即将包围他们的黑暗。
他们才看清楚自己身处的位置,在一个巨大空旷的广场上,正面有一个用巨石垒砌起的空洞的大门,大门的背后镶嵌在石壁之中,仿佛一个牢不可破的宫殿。
“怎么样?”露西亚看向莱茵问道。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他们身后的裂缝已经合拢,早已找不到回去得路了。
露西亚也点头同意,两人谨慎小心的走进了这座不知主人为何人的沙之殿堂。
刚踏入大门,通道里的蜡烛一排排的亮了起来,照亮了前后的道路,但是这烛光幽蓝,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反而使露西亚打了一个冷战。大门缓缓的关闭了,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样,等待着他们的前方到底存在着什么,至少不是在欢迎这两位误闯入内的天外来客就是了。
“害怕吗?”莱茵问道,就算是平常大大咧咧的露西亚,他也感受到了她轻微的颤抖。
“有一点”露西亚知道隐瞒毫无意义,但是除了恐惧,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却又被她忘却的感觉。她在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毫无所获。
“没事的,如果前面真的是陷阱的话,我也只能陪你一起殉葬了,至少不会孤独”莱茵自顾自的说道。
“谁要和你一起去死,要死自己死去吧。”露西亚傲娇的回应,恢复到平日的贫嘴,就感觉少了不少的紧张感,这一点上她还是挺感谢莱茵的。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另一扇大门的入口,莱茵紧紧握住剑柄,露西亚也不在拿着小竖琴,而是换回了称手的战弓,三根箭已经搭上了弓弦,略微向前倾斜的身姿做好了随时拉弓的准备,等待着黑发少年与紫发少女的,也许是一场盛宴。
推开门后,眼前廓然开朗,这像是一个大厅,和过去贵族们用来设宴邀请举办的酒会和舞会所使用的大厅一样,只不过大厅的四周都堆砌起了不少小山高的流沙,诡异的地方在于,大厅的中间没有桌子,没有一切与宴席相符的家具,只有几架破烂的推车,就像有人匆匆来到,又匆忙离去了一样。
“什么嘛”露西亚抱怨道,“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嘛”收起箭矢,她还曾经期待过大闹一场的。结果空旷的大厅里就只有几架木制推车,让她失望不已。
“等一下,露西亚”莱茵叫唤道,“看一下这个”话毕他掀开了一辆推车,里面掩盖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绿色半球组状体,里面隐隐约约感觉到,还有生物在活动。
“这是……卵……那些家伙的卵……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露西亚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握着战弓的右手也变得颤抖起来。她用左手按住自己因为发慌而不受控制的右手,显得无依无靠。
“这是卵?那些家伙是什么……?”莱茵并没有注意到露西亚的异常,但是这突然出现的卵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麻烦了”莱茵心里想道,“得离开这里”莱茵下定了决心,拉着一动不动的露西亚的手,准备离开。
但是危机已经降临,在他们踏入这这个大厅的时候,宴席就已经开始了,直到看到被掩盖的卵的时候,第一道菜才缓缓来迟。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巨大的砂地甲虫从沙堆里冒出来,不仅仅是前面,身后也有,他们被包围了!
“抓紧我的腰,要突破出去了!”莱茵大声喊道,左手抱住露西亚,右手持剑作出习惯性的动作,然后发出擅长的冲击剑技,风怒!
“吼——啊——”莱茵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难以抵挡气势,对着前方的砂地甲虫群冲击了过去,一路掀起了数只甲虫,不,是被莱茵的剑气所穿破,在冲击的时候被切割成两半的甲虫身躯。被撕裂的甲虫喷洒出绿色的液体,溅射到露西亚的脸上。
“啊——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露西亚惊恐的发出惨烈的叫声,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韵,就像一个被玩坏了的木偶一样。
莱茵顾不得失态在他怀里扭来扭曲挣扎的露西亚,跑得更快,他知道,如果一旦被追上,带失去了战斗力的露西亚将会被逼迫到绝境。在前方的楼梯上,有一个略微宽广的平台,机会来了!莱茵踩上楼梯,一跃而上,转身放下露西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把后背的盾牌换到右手上,凝聚起他全身的力量用盾击楼梯。
“轰——”年久失修的石梯脆弱的倒下,冲在前面的几只甲虫不慎被莱茵击碎楼梯造成的落石狠狠地砸中了,发出难听的叫声。后面的砂地甲虫无可奈何,只能围在平台下面,盯着平台上的两人,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不过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暂时脱离了危险,获得了难得的喘息的机会。但是对于露西亚来说,她仍然深陷在自己内心的恐惧之中,不能自拔……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露西亚小队的成员正在进行一次探索考察任务,除了早已经历战场洗礼的露西亚,小竖琴手莉亚和剑盾骑士哈林都是刚刚成为圣堂骑士的新兵。莉亚是露西亚的妹妹,对于莉亚来说,英姿飒爽的战弓手姐姐是她一直以来的偶像,哈林是莉亚的同学,因为喜欢莉亚所以追随其后,露西亚自然有理由作为前辈去带领后辈。
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任务,考虑到有两名新人的情况下,露西亚只接受了较为简单的探索任务。根据当地村民的消息,在阿古斯深穴中常常发出惊悚而可怕的怪声,所以圣堂骑士团需要进行一次讨伐,在讨伐之前,探索考察是必须要进行的前置工作。在露西亚的设想中,他们在下午踏入阿古斯深穴,傍晚的时候就应该完成任务了,然后回家后给妹妹和这个小男生准备一份土豆浓汤作为晚餐。
事情的进展如同露西亚所预料的一样进行着,他们探索地形,考察周围的怪物数量。然后进到了一个狭窄的小洞穴里,看到了地上密密麻麻的卵……事情开始变得不受露西亚控制了。
她完全没有想象到一个探索任务,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他们因为误闯入了蛛后的洞穴,惊扰了产卵中的蛛后。还没等哈林举起盾牌防御,蛛后艾德拉齐朵的攻击就到了他身前,前爪如同锋利的长矛贯穿了他的右手。
“啊——!!!”哈林凄惨的叫声惊醒了露西亚和莉亚,同时也惊动了洞穴周围的其他虫兽。莉亚赶紧弹奏起了疗伤合音,哈林的血总算是止住了,但是依旧痛苦不已。露西亚的战弓瞄准着艾德拉齐朵的庞大身躯,绷紧的弓弦一下子放松,三支利箭先后朝着蛛后飞快的射去,露西亚也因为这三重矢的的强烈后座力逼得身体后退。
“嗖——嗖——嗖——”前两根箭插进了艾德拉齐朵的前爪,后一根箭直接穿过她的前腿,射到了她身后的虫卵上,虫卵爆裂,蛛后变得越发的疯狂!
“嘶——”露西亚始料未及,狂暴的蛛后一个前腿横扫直接扫到了她的肚子,强烈的冲击几乎要让她昏阙过去,在一般的小队下,有坚实的剑盾手在前面抵挡住怪物的攻击,但是现在的情况来看,几乎无法指望哈林的支援。
露西亚艰难的爬了起来,地面上的虫兽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把他们三人包围了起来。蛛后的狂暴还在继续,她两只前爪插破了哈林的铠甲,深深的刺入身体里,提起来往外面一甩,在落地的瞬间,无数的虫子爬了上去。露西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见过战场上的人如何热血战死,却没见过如此令人下呕的死去。
莉亚也被这样的场面吓得不知所措,但是她的手指,依然死死的按着琴弦,正在被鲜血吸引变得疯狂的虫子们,突然受到了压制,这是音波的控制,狂风般的弹奏,暴风曲。还有如同电闪雷鸣一样的摇滚电音,虫子们支撑不住这样的音波攻击,摇摇欲坠,莉亚还在坚持着,她的姐姐露西亚正在慢慢的站起来了。
突然,竖琴落地,“啪!”莉亚弱小的身姿被蛛后一个横扫就拍到了旁边的墙壁上,虫子开始慢慢恢复,向莉亚围去。
“莉亚!”露西亚带着哭腔喊道,箭已经在弦上,但是她无法一次消灭如此多的虫子,而且也无法打败蛛后,但是她仍然得拉着弦蓄力,因为那是她的妹妹。
“姐……姐……”莉亚脸上早已是泪痕,她知道她逃不掉,但是姐姐还有机会。
“姐姐,把箭对着我,求你!”
“不行,我会救你出去的……”
“姐……求你了,那种死法,我不想,求你了……”
死去的哈林早已被虫子啃得破破烂烂,这是露西亚的罪孽,她没有能好好保护他,就连死后也不行,但是至少,自己妹妹用舍弃生命换来的机会,自己不能放弃。至少让妹妹,作为一个人死去,而不是……
凝聚在手边的寒霜冻气覆盖了整整一根箭矢,露西亚从来没有用那么多力量去凝聚冰稜箭,以前这只是作为一根牵制敌人行动的箭,现在,她要用它来保护她的妹妹。
冰稜箭脱手而出,把露西亚脸颊的泪水都冻结成冰霜,在蛛后攻击前的那一刹那,箭射中了莉亚的身躯,强大的气劲把她推到后面的墙上,仅仅一瞬间,莉亚身上覆盖了一层冰霜,周围的水汽也瞬间降到冰点,迅速地凝结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冰块包裹着莉亚,就像一个美丽的琥珀。
露西亚含泪而逃,当天夜晚,圣堂骑士团的讨伐队伍便扫荡了阿古斯深穴,蛛后的巢穴也不能幸免,强大的蛛后在法杖部队的强烈轰炸之下也变成了渣滓。露西亚带回了莉亚的遗体和她的竖琴。从此露西亚收起了长弓,拿起了竖琴,也退出了圣堂骑士团,她完成了任务,却没能保护好挚爱之人。
记忆的潮水汹涌的袭来,退潮的时候也不留痕迹的褪去,在平台上的莱茵安静的听了露西亚说完了这段回忆,莱茵发现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是无力的,没有经历过的人,终究不能感同身受。这段回忆如同积压在露西亚心头的大石块,就算离开了圣堂骑士团以来,她仍然常常被噩梦吓醒,也永远不会忘记梦中莉亚的满脸泪痕的表情。
“抱歉”莱茵也想不懂为什么要道歉,但是觉得这句话表达了他对露西亚所有的遗憾。
“但是现在你必须为了莉亚活去下,她舍弃生命救下来的你,不应该就此结束。”莱茵看着平台下面慢慢垒高的甲虫,担忧的说道。“至少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想了一下莱茵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
“拿起你的战弓吧,露西亚,我们要一起活下去。”黑发少年朝着露西亚伸出了手,洁白的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拥有无穷的温暖与希望。
露西亚惊讶地抬起头来,她从来没想到莱茵还有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慢慢的站了起来。莉亚代表的是露西亚的过去的话,莱茵也许就是她的现在。至少她还有现在,还有活下去的理由,露西亚安慰着自己想道。
(PS:因为我第一次投稿,不知道封面那里只会显示最新章节而不显示全部章节的,还作死的一次投了两章,如果忽略掉的朋友想看麻烦你手动点一下目录,实在抱歉,明天继续更新,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