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去了几天,便发生了这么两起屠杀脑细胞的事件。看来高中的暑假的确不可小觑。旋即到了七夕,这一天按照原定计划,本该是去市区东部的开发区参加那个游戏公司举办的稀有卡活动,可是在到场之后却发现,今天作为赠品的卡片已经全部收集完毕。
“这不是白跑了一趟吗。”我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重新戴上帽子,向返回方向的巴士站走去。路上的店铺纷纷展开节日特卖,把应景的商品纷纷摆在了店铺前面。比如七夕笹、各式烟花、纸笺等等。浴衣店门口也搬出了各式穿着鲜艳浴衣的模特。我在路口红灯时,欣赏着各式节日商品打发着时间。
“啊,嘉茂同学。”我走过斑马线后,一位身材稍小的巫女喊住了我。
“明石同学啊。不好意思,换了装束和发型,一时没认出来。”
向来在脑后扎起马尾的明石同学,今天以披肩的发式出现在我眼前。她是本地志贺神社的宫司之女,今天是七夕,志贺神社会按往年惯例举行祭典。于是她便给自家的神社帮忙,出来采购必需品,正好遇上了赶早前来参加活动的我。今天除了参加活动也没什么其他预定,而活动又失去了参加的价值。于是我便帮她拿了一半物品,打算一观志贺神社的祭前准备。
“说起来嘉茂同学的字写得很不错呢。”在聊起之前那次抄本调换事件时,她突然感叹道。
“平时经常抄录一些古书里的句子,慢慢的就形成习惯了。”我的确没刻意把时间投在“把字写好”的练习上,不过既然写了快十年正楷,无论怎样都有一点章法了吧。
“说实话,现在的祭典准备,人手是越来越少了。”明石同学感叹着说。“诚心的氏子们年龄越来越大,预定摊位的人们只会照料自己的摊位,而年轻人又因为工作抽不开身……”
明石同学的话的确是事实。社会的节奏越来越快,科学又日益普及,祭典更倾向于一种文化符号而逐渐失去了原来的社会意义。也正因此,对祭典充满期待的人只剩下虔心的氏子和天真的孩童,而这些人对祭典的准备所能提供的贡献则是愈来愈小。而筹备祭典的主力——青壮年人们,则因为各自的工作,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淡漠感,年复一年丧失着对祭典的热情。
作为一个古典文化的爱好者,我对这种境况也是有所忧虑的。也正因此,我也明白明石同学的后话。答应她帮助筹备祭典之后,她领着我来到了她家的志贺神社。
看来从事祭典准备的人手的确是很不充裕。制作神签,誊录祝词,写布幡等等用笔墨的工作都交给了我。不过得益于每制作完一部分都要起身送交相关人员,并没有出现在思贤堂那般,连坐数小时以至于起身时头晕目眩的现象出现。待笔墨的工作完结,我走出偏殿门口时发现,明石同学早在门口放下了一堆灯饰。显然是拜托我在完结后帮忙把这些张挂起来。忙完这些,差不多也到中午了。各在供餐处领了一小碗米饭和一小碗味噌汤后,我和明石同学就在神社的台阶上匆匆解决了午饭。
“要不要让奈惠她们也来帮忙呢?”我向明石同学建议道。
“光是拜托嘉茂同学就不好意思了,再请宇野同学她们的话……”明石同学在这方面的礼节上倒是一板一眼呢。
“只要说晚上的祭典有好吃的,奈惠和江之岛同学一定会被引来;至于河内同学的话,她喜欢朋友多的地方。你就说我们四个都在,她应该也会过来的。”
被召集的三个人在下午的工作开始后不久便到来了。神社的主人——明石宫司对自己的女儿找来的帮手尽是些同龄高中生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事实让他意外,江之岛同学是琵琶的能手,便换上了乐师装束在神乐队里帮忙;河内同学则利用打工待客的经验在神社自家的摊位制作和分装御神酒;奈惠则发挥她那行动力来回搬运着杂货,看起来效率不比一个青年差。
“你得让明石叔叔好好准备两份晚饭。”我对旁边正在和我一起编注连绳的明石同学说,“否则那些炒面摊、章鱼烧摊什么的会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父亲的话,他在后山准备晚上的烟火呢。”明石同学知道我也是半开玩笑地在说这些话,所以回答的也不是很着边际。
到了黄昏时分,准备工作大抵是完成了。我因为是大早上被明石同学偶然喊到了神社,便提出回家一趟,换上浴衣前来。明石同学则坐在事务间里,作为一名巫女执行神社的工作;河内同学也换上了巫女装坐在御神酒摊中,当了一名临时巫女,据她所说,她一直向往能穿一次巫女服;而奈惠和江之岛似乎是有意在摊位间扫荡了,神社提供的晚餐根本没怎么动口。
我换了浴衣,提着手提袋,再坐车回到神社时,已经是七点钟,神社已经满是璀璨的灯火、开张的摊位和过往的人群了。我到事务所向明石同学询问过后,得知原定七点半的烟火要到晚上八点钟才开始。而造成拖延的原因似乎是运送烟火的卡车有些问题,明石宫司正在侧殿对几个手下大为光火。
明石同学的脸上,分明是一副因为身在巫女一职不能离开,又因为发生异常而蠢蠢欲动的神色。我便对明石同学耳语,让她借我一套巫女服,我代她在事务间值一会班,而她则去享受好奇心。
“可是,嘉茂同学知道要做什么工作吗?”
“大概吧。我看应该是明石同学会因为疑问来找我才对。”神社也是日本传统文化的一片,对这方面深有心得的我,自信不会因为不懂工作而出差错。而明石同学推理能力虽然不错,但总感觉抓不到问题的关键一环,因此总和正确答案差着一步。
“好吧,那我回来时帮你带份章鱼烧。”明石同学说罢,扯起那红色的裙袴跑出了事务间。看得出来,她是迫不及待地想在祭典时逛一逛神社的。
我坐在事务间里,大概这里的工作就是抽签和失物认领吧。我坐在事务间,一边看着带来的占卜书,一边作如是想。
突然间,传来一阵烟花声。这就到八点了吗?我拿出手机,只有七点二十五。连原定的七点半都不到,为何会有烟花呢?我从事务间探出头去,后山方向升起了三个一轮型的烟花,这三个过后,又是三个一轮型的烟花绽开在空中。游客、摊位的主人们纷纷仰头观看。
可是这组烟花放过,后续的烟花一个也没升起。人们纷纷猜测,有些人还跑来事务间询问详细。我便以“这个烟花可能是失手点燃,烟花的燃放预定在八点。”的回话应答回去。
我给明石同学打了个电话询问这个烟花的情况。她回答说,因为烟花运送的迟了些,按理说这个时候还在摆放。明石宫司已经带人跑去后山确认情况,她也正跟着父亲前往后山。
五分钟后,她给我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她和父亲刚到后山,雇员们都在埋头摆放烟花,地上并没有已燃放的空烟花筒。而据刚搬来最后一批烟花的卡车司机清点,烟花的数目都是正确的。他们在留了两个人检视之后便返回了。
明石宫司一行返回时,有人来事务间检举偷窃者,明石父女便留在了事务间。明石同学扯了扯我的袖角,低声对我说:“这个人好像是惯犯,我好像在报纸上见过他的通缉照片。”
我则对明石同学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一行从后山来回时,见到谁经过那条道路吗?”
“那里只有司机和几个雇来摆放烟花的人,路上也没见到其他人。”
“那有没有别的路通向后山?”
“没有。”
“这样的话,你不觉得那个意外点燃的烟花很可疑吗?”
我们过多的交谈引起了明石宫司的注意。他和前来的警方人员交涉之后,便转头朝向我们。他也是个很随和的人,让我们随便说下去,不用顾忌他的辈分。
明石同学道:“看来那个意外的烟花,就是那个惯犯的同伙点燃的了。用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然后这个惯犯就借机下手,进行偷盗。”
聆听的两个人点了点头。我向明石父女问道:“那在后山的几个,是谁点燃那个烟花的呢?”
明石先生道:“应该是那个司机吧,本来运送烟花就在拖沓时间,又打电话给我说什么车子一下子发动不了。”
“这次反而是司机立功了呢。”我摇了摇头。
明石同学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试想一下,假设这个烟花点燃后,其他烟花按照原定计划在七点半点燃,人们的注意力就更会被烟花所吸引,这样,惯偷作案的时间和成功率不就更高了吗?正是因为他的同伙不知道预定时间延后,按照七点半的计划在七点二十五点燃了信号烟花,才使得惯偷被发现。
“而在夜色里,又是后山这种地方,多出或少出一个人,是很难发觉的。那个同伙去后山点燃信号烟花之后,本该是立即撤离或是加入偷窃的。可是他发现其他人仍在摆放烟花,而你们一行又旋即到了后山,他无处可避,只能把燃放后的烟花盒踢下后山,装作雇来摆放烟花的人员混在人群里。但是明石先生又留了人检视,他依然无法脱身。
“现在你们要检视出那个帮手也很简单。真正在摆放烟花的人已经工作了很久,而这个人顶多装模作样工作了五分钟。让他们每人张开双手,检视一下手上沾的火药和土灰的多少,谁是帮手就显而易见了。”
听完我的说明,明石先生便站起身来,打算带人去后山,配合那里的检视人员进行查验。不过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那个司机说的,车子一下子发动不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呢?平时也让他买过烟花,没听说有这种事啊。”
这个问题似乎要模拟一下情景才能解决。平时的司机开车到商店,下车买烟花,搬上车,返回,没有问题;而节日的司机开车到商店,下车买烟花,搬上车,返回,发动不了车子……
“应该是汽封现象吧。平时的烟花摆在商店深处,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把烟花搬出来,而今天是七夕,商店已经把烟花搬到了店门口。
“在这种大热天里,即便熄火,油管里的汽油很容易气化,这样就很难把油气吸到发动机里。再次发动必须要一阵子的时间冷却才行。然而这次买烟花的时候,省去了大量从店的深处往外搬烟花的时间,因此油管的汽油还没能完全液化。因此一时半会没法发动卡车。”
“这种知识不是阴阳学的吧。”明石同学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我,“前几次也还罢了,这次的答案实在不像在嘉茂同学知识面之内。”
“我有一本《鬼故事的科学》,下次借给你看好了。”我如此回答明石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