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野守之镜

作者:名和行年 更新时间:2014/10/10 12:43:16 字数:0

秋天,霞浦高中总会落满红叶。在文艺气息浓厚的学生们的眼里,这是将他们的思绪在笔端倾泻的一大好机。而对于体育系的人来说,在这个温度下挥洒汗水也是十分宜人的。不过对于我这种既不擅长文学、又不擅长运动的人来说,秋天又是什么样的季节呢?

便如第一学期开始的一个多月后会进行运动会,第二学期开始的一个多月后,霞浦高中会进行文化祭。文化祭与运动会同样是为时两天,运动会是给体育系社团和运动健儿们以舞台,文化祭虽说侧重于文化系社团的成果,但实际上更像是所有社团的集中展演。

可喜的是,霞浦高中对社团管理其实松散得很,要不然这个莫名其妙的占卜研究社也不能说来就来。学生会虽然严格控制着社团的部室、部费,但社团的成员管理、活动内容却过问甚少。就像剑道社旁边的几个社团,假设手工艺社的人去下将棋,将棋社的人去看书,而文学社的人去做手工,相信学生会是不会去过问的。

也因为对活动内容的限制很松,所以在文化祭的社团发表时,除了秉持社团传统的发表内容外,每年都会有些奇思妙想的创意发表出现。这些发表,要么冠绝一时,被作为当年文化祭的出彩一笔被记载在校史、社团日志和学生会记录上,要么博众人一笑之后,被当做历史的尘埃抛弃在记忆的深处。虽说可能某些尘埃的制作和工本超过了惊艳,但就绝对数量而言,惊艳的数量是远小于尘埃的。

我得出以上的想法后,合上了手中的《霞浦高中校史(修订中)》。之所以手上有这本书,是因为从暑假第二个返校日时,学生会长——植野前辈便要求各个学生会成员准备第二学期的文化祭的方案。学生会由于既是策划与组织机构,又是参与社团之一的双重身份,不得不提早进行文化祭的准备。

组织与策划一事,在历届学生会的前辈们留下的日志中就有颇多成例可循,植野前辈与近藤前辈也是深谙统筹一道的能人,这便不需我们这些经验尚浅的高一役员参赞。然而学生会也算文化祭中的一个参加者,其发表内容就需要集思广益。由于没有社团活动内容的限制,历届学生会都希望自己的发表内容能够独树一帜,冠绝当时。于是前辈们的各种试探便被校史与学生会日志忠实地记录下来,成为我们现在手边的参考资料。

正如我翻看校史时的感触一般。四五十年的学生会尝试,虽然方向繁多,但值得借鉴者甚少。大部分策划都显得平庸,一部分策划虽然精彩,但年代久远难以仿照;一部分策划则求新求异太过以至有出格之嫌;还有一些虽然精彩,但是一旦模仿,绝对会被人诟病“抄袭XX年的模式”。

这些筛子将历届策划一层层筛去,白板上油性笔的字迹一次次被写上和擦去。最终,这些校史、日志和策划书并没有给我们一个方向性。新学期第一次的学生会会议兼文化祭筹备会议宣告无果而终。

由于占卜研究社的活动室原先是学生会的资料室,而我们也没有把太多东西带进这里,所以这里依然有资料室的功能。散会后,我们五个人把学生会的日志带回隔壁,准备放回原处。我打算再一一浏览一遍,确认一下数量和顺序。

“这是什么……?”浏览六年前的学生会的日志,我注意到几行字。

“……的提案下,通过了以寻宝为方向的策划。”

“最终没有人在文化祭中发现正确答案。”

在其后的总结中,当年的学生会成员们给出的意见是:“这是一个精妙的方案,问题、线索与答案均设置得十分巧妙。文化祭过程中参与者也十分积极,有一些人离最终答案的真相已十分接近,但终究没有任何一个人破解了正确答案。虽然遗憾,但我们决定将部分策划文案隐藏在另一秘密地点,作为后来人有意破解正确答案时的线索。”接下来是该届学生会的成员名单:

会长——篠田智子;副会长——桃井武雄;书记——乘濑芳华;会计——佐野顺哉;成员——坂下明、长谷川岸、美美津唯。

这份策划由于没有在日志中留下明确的内容,被作为无价值的内容而在讨论会上被否决。而举办一个“寻找X年前的真相”的思路,也在三年前被用过了,而翻看三年前的那份策划,方式与反响都不是很好,评价中也是反思的言辞居多。

“六年前的那份策划,说是已经把文案隐藏在秘密地点,不过这个秘密地点却没在策划中明说出来啊。”我这么想着,对身边的四位友人问道:

“如果把这份策划中的文案挖出来的话,会不会对今年的方案有所参考呢?”

“不是因为没法发掘出来而在讨论时就废弃了吗。”奈惠道。

“因为什么理由而没法发掘呢?”

“没有明确的地点。”

“这些前辈们在日志中对自己的策划十分有自信。他们在程序性留下来的文件中既然给后辈们下了战书,那么这条线索,应该在他们留下的文件中就找得到。”

“我也是同样的想法。”明石同学道。

五个人开始聚集到这份六年前的日志周围,开始探究这份日志中的线索。

日志开头先是记录了文化祭的盛况,参加者的众多;然后记载了学生会在文化祭过程中严格执行策划中的安排,并无疏漏;最后是无人能揭晓答案的遗憾结局。最后则是评价与人员名单。

“没有明了的线索。”这是五个人看后的一致感受。

不过我对名单里乘濑和美美津两个姓氏倒有些兴趣。因为对古学的兴趣,我曾经对地名和姓氏的产生分布有一段时间的研究和记忆,也因此得以知道,乘濑在长野县,美美津在宫崎县。这是两个非常少见的姓氏,在霞浦中学所在的这个茨城县有些不太正常。

我走到隔壁的学生会室,将借来的校史翻到六年前部分。当时的活动照片已有点发黄,上面的内容是以教学楼为背景,寻找着什么的学生们。如果不是学生们都在校外,这只是正常的教学楼而已。在后附的学生会成员表中。在那里,果然有异常存在。这些成员的名字虽然和日志上的姓名对得上号,姓氏却完全不一样:学生会长的姓是横手,副会长的姓是村山……等等。由于校史从简,这里只记录了有役职的四人,而无职的三人则没有记录。

“这里就有线索了呢。”凭借这一看似无用的知识发现了疑点后,我对着四个人说道:“校史的名单是教职员制作的,而这份日志则是学生会自行制作,并且就保存在这里的文件。所以可以认为,校史上的姓名是真名,而日志上的姓名是假名。”

我将我的想法说出来后,接着发言的是明石同学。

“日志上最大的疑点在这里,那么突破口也在这里。七个假的姓氏:篠田、桃井、乘濑、佐野、坂下、长谷川和美美津,它们的拼写是二到四个假名。按照一般的做法,就是截取头字或尾字来获得进一步讯息。

“七个姓的头字是し、も、の、さ、さ、は、み,尾字是た、い、せ、の、た、わ、つ。这些是什么?感觉浑不可解。”明石同学在一张纸上写出了十四个假名,但是这些假名连起来,却不能组成什么进一步的信息。

在这起步时便陷入僵局,真是不好的兆头。不过明石同学也没放弃,她提出了这么一种思路:“这个答案虽然看上去浑不可解,但思路和出发点应该是正确的。这里就不妨来蒙一下,也就是说,这两个七个假名的句子,更换尽可能少的假名,让这个句子说得通。”

于是,众人纷纷开始试着改换其中的假名,让句子能够被解读。不过,其他人的国文并不拿手,四个人最终还是把目光看向了我。

她这个方法是不错,然而这个方法的可行,是在“思路和出发点正确”的前提下作出的。如果一开始,这个思路或出发点就有错呢?如果这个常规的思路正确,三年前就有无数人顺着这个思路发掘进一步的线索了。可是三年前的活动反响极差,许多人连这第一步的线索也破解不开,究竟是为何?

我又翻开了三年前的那份日志。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里,每个人的姓氏与名字都是连在一起书写的,没有按普通的挂名格式把姓名分开书写。”我指着六年前的日志的名单,那里的书写十分紧凑。“其中四个人的真名,我们可以从校史上知道,而剩下三个无职成员,我们或许弄错了姓氏。而最容易出错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长谷川岸。一般看到这四个字在一起,第一反应是解为姓长谷川,名岸的人,然而姓长谷,名川岸有何不可?”

“那么就是しものささなみ……霜之涟漪……通了!”奈惠按照这个思路把长谷川(はせかわ)改成长谷(ながたに)之后,为自己的发现而高兴。

“我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明石同学反对道,“文化祭举行的时候,按照气候来讲确实会结霜。如果这条线索正确的话,这个谜面应该是公布于文化祭举行的时候,而不是留在这个日志里。日志随时都有可能被翻到,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霜,又从哪里去找策划呢?”

我在本子上,把这七个姓的假名左对齐写了一遍,又右对齐写了一遍,把对齐的首七字和尾七字各圈起来……

“如果有人把长谷而非长谷川的真相挖了出来,很大情况下,他也会像奈惠一样,为迫不及待发现的‘霜之涟漪’的信息所影响,终止了进一步思考的想法。”我把一行字遮住,“这里隐藏了另一行讯息。”

“のもりのかがみ,野守之镜。”这是七个姓用假名写出后,每个姓的第二个字连成的一句话。

“野守之镜是个典故,雄略天皇在狩猎时,有一只鹰逃出了人们的视野。而发现它的手段,是野守人无意间看到了地上的积水映出了鹰的倒影。”我向四个人介绍着这个典故。

“那么接下来怎么解读野守之镜呢?”河内同学问道。

“野守之镜是指能让人看到本来看不见的事物的镜子。”我解释了野守之镜的含义,“如果按这个想下去的话,学校里有什么东西的用途是‘能让人看见本来看不见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还与镜子有一定联系。”

大家的思路都被集中在了“看见本来看不见的东西”上,于是提出了影印室的紫外线灯、理科实验室的有色玻璃等等。不过,其中实在没有能藏起一份策划的可能。静校时间到来,大家也只能终止讨论,收拾书包走出了校门。

“古代的野守,是指那些阻止外人进入皇族猎场或禁猎地域的人。今天的话,校园里有什么职务是‘不让人进入某些区域’的呢?如果有这样的职务,就能从字面上解通这个讯息。”我有意落后了前面的四个人,独自走着。我在走出校门时,不经意望向校门边上的那个保卫室。

“校园内的确没有什么职务是禁止人员进入某个校内场所的,不过警卫员禁止外人进入校园内,不也是符合条件吗?那么,那份策划应该就是放在保卫室了。而保卫室中与镜有关的东西,就只能是那个了。”

前面的四个人已不见踪影。我进入保卫室,向警卫员请求,挪开桌子上垫的玻璃和玻璃下的报纸。在报纸下面,有几张打印稿。在确认不是警卫员的物品后,我将它们收进了书包中。

“野守之镜,其实我们都没有做出正确的理解。这个信息的真正意思是说:策划放在野守本应发现,却没能发现的地方。”

我这么想着,追上了前面的友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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