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文化祭的不仅仅是这两个音乐系的社团,其他社团也在为文化祭忙前忙后。奈惠和书道社的芝山恭介都有过转学经验,因此,他们的阅历可以说比我们丰富一些。在他们眼中,霞浦高中也绝对算得上一个社团活动丰富多彩的学校。大到成员数十人的棒球社、水泳社,小到一两个成员的花道社、篆刻社(包括此前的占卜研究社),总共有四五十个社团吸引着千百名霞浦高中的学员们在放学时分挥洒汗水或是钻研所好。
拜这异常繁盛的社团活动所赐,学生会关于社团审查的工作便异常繁重。虽说学生会对社团活动管的不是很严,但哪个社团都想在活动经费这个蛋糕上多捞上一块,所以学生会严格核实着成员数目,然后核拨相应的经费。
我的占卜研究社并不算一个特别正式的社团。按照规定,为了明晰经费的发放,学生只能加入一个社团或学生组织。然而占卜研究社的社员中,我和奈惠正式加入了学生会,河内同学等三人也是预备成员,而且活动室是学生会名下的资料室,占卜研究社也不申请活动经费或是搞社团活动。因此,与其说占卜研究社是个社团,倒不如说是学生会指派部分成员成立的一个分支机构,然后机构名让人觉得像是个独立的社团一般,于是外人就这么当它是一个社团了。
我经常被人这么问道:
“占卜研究社在平时都进行些什么活动呢?”
这次,占卜研究社进来了两位陌生人,她们也从这个问题开始了话题。
“当然是占卜各种各样的问题了。”我回答道。
“不是哦,名为占卜研究社,大多数时候是用推理来解决相谈屋转来的委托。”一般跟在我旁边的奈惠就会这么纠正我。
“那么,我们可以拜托推理一件事吗?”两位询问者似乎有所欲求。“无论占卜或是推理什么的都行,我只想要一个结果。”其中一位说道。
“不确定能不能解决,不过我尽量去试试,可以先听听看吗?”
“嗯。”那个人点了点头。“我是三年级的芒野铃香,弓道社社长”
“失礼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一年级的河合椿,是弓道社的社员。”另一个人补充道。
我也知道霞浦高中弓道社的名头。前些天翻看校史的时候,弓道社这个名词多次出现。我略为浏览,发现弓道社几乎年年都在县里的比赛拿到头名。这种足以留名的战绩不止一次被记载在校史上,甚至有两次还打入过全国前八强。我甚至有过这种幻想:如果我的眼神够好,手劲够强够稳,我也要加入弓道社。
“这件事发生在前几天我们进行邀请赛的时候。”河合椿开始了对这个事件的介绍,“当时,我们和太田高中争夺头名。按照规则,每方五人各射两箭,以总环数决胜。我的位置是大将,因为我发挥不是很稳定,社长希望在前四阵比赛时就确立好足够的优势,让我有更轻松的心境去发挥。”
包括霞浦高中在内,茨城县许多高中的弓道社形成了轮流举行邀请赛的机制。据芒野前辈说,这个时间段的邀请赛,去年在枥木高中举行,前年在白野高中举行。今年则是轮到霞浦高中。河合同学作为弓道社的新人,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便是作为东道主的邀请赛,对她也是一次宝贵经验吧。
“事情就如同社长确认的那样。她在先锋位就领先了太田高中三环,然后后面的同学又不断扩大优势,直到副将战结束,领先优势已经到了九环。”河合椿接着叙述起当时的赛况。
“这个优势可是相当大了吧。一般弓道的靶子,射中就有保底六环,靶心最高十环。只要河合同学两箭都射中靶子,就能稳拿头名了。”这个现状河合同学肯定知道,她为此来找我,应该就是在这里出了异常吧。
“没错,按理说是这样。我也知道只要两箭都中靶,就能稳拿冠军。于是我射了第一箭,电子显示屏上也显示出了我的成绩,7环。”
“这不坏嘛。”旁边的奈惠道。
“第一箭射中,第二箭就轻松了很多。我射出去第二箭,发现射在了靶子上,便跑去和同伴们欢庆胜利了。可是播音员播报的冠军却是太田高中,我们当时全都惊在当地。
“开始社长还以为我过于放松,导致第二箭射错了靶子。但是我们看向靶子,的确是一个靶子上的两支箭。但是第二支箭似乎没有计入成绩。而对方的两支箭一共射了十七环,于是总环数便超过了我们。”
“那么,你是想知道为什么第二支箭没有计入成绩吗?”
“那个已经查出了原因,似乎是比赛用箭被偷换了。”芒野前辈摇了摇头。“本来的规矩是先射甲矢,再射乙矢,然后靶后的电子系统就会把总成绩计算出来。可是河合的那两支箭似乎被调换了箭头,于是她按照箭羽方向射甲矢时,实际的箭头是乙矢。靶子识别出乙矢后,就停止了之后的识别,后来她射出本是甲矢的乙矢时,那个成绩就没计算了。”
甲矢和乙矢是按照箭羽的偏转方向分的,一般的弓道选手都是看箭羽来区别。它们的箭头外观相同,令系统识别的部件安装在内部。
“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去申诉吗?”奈惠问道。
“的确。我们当时也提出了异议,不过管理比赛用箭的工作人员说,比赛用箭交付选手前都当面用仪器核查过匹配,如果出现这种识别部件装反的误差,当时工作方和选手方都能发现。所以说交付之后出现错误,原因只可能在选手一方。因此他们需要我们提供确切的证据,这就是我想向嘉茂同学拜托的内容。”芒野前辈道。
“这样的话就不是推理和占卜都能随便解决的了。”我倒是觉得她把这种大事说得轻描淡写一般有些不近人情。“比赛用箭发给河合同学后,还被哪些人接触过?”
“每个队伍的队长都逐一确认了一遍己方的箭支,然后每人再将箭支给对应位置的对手查验过一遍。”河合同学道。
“也就是说箭支被分配之后,只有河合同学自己,芒野前辈和对方的大将接触过箭支。”我记录下这些信息,然后排出了卦签。卦签的结果是“吉”,不过确切的证据还没有发现,连改换箭支的是谁都没有有力推测。
看来结论只有先讨论一番了。我用其他理由支走了芒野与河合,然后将河内同学等几个人联络起来,向她们转述了这一事件。
“肯定是太田的大将。”除我以外的四个人一致同意作案人。
“首先是动机,尽管只是场邀请赛,但太田高中肯定也不会甘心输给我们霞浦,所以逮着这个空子,在箭支上做了些手脚。”河内同学说道。
“然后是时间,自然就是在河合同学把箭支交给对方的大将检查时,对方的大将在暗中偷换了箭头。”奈惠同学接着补充道。
“芒野前辈与河合同学向我们委托的是‘证据’。现在的话,既然基本认定了是对方的大将做下了手脚,那么要怎么找出证据来呢?”江之岛同学把最根本的问题摆了出来——委托要求我们寻找证据,而不是单纯的找到调换箭支的人。
因为只是一次普通的邀请赛,所以也没有做得像正式比赛一般正式。再者,场地是我们霞浦高中的弓道场,自然也没有正式场地的摄像头一类的设施。所以,要找出一个小动作留下的证据,实际是非常困难的。
“霞浦高中的弓道场……”我把视线转向了明石同学。
“为什么看着我呢?”
“感觉到不对了吗?”
“嗯。”明石同学仔细一想,也想到了问题所在。
“前两年的邀请赛都不在霞浦高中举行。也就是说太田高中任何一个社员都没有可能掌握霞浦弓道场的计分机制。而且,就算她们知道先射乙矢就会停止计分,那么她们既然是出于争胜,就不会只偷换大将的箭支。
“所以说知道霞浦高中弓道场的这个机制的人,只能是霞浦弓道社的前辈们。而河合椿作为新人,如果没有这次事件,她应该还蒙在鼓里。那么偷换箭支的人难道是芒野前辈自己?”明石同学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的话动机就无法解释了啊。”河内同学道。“作为社长,为什么要偷换己方大将的箭支,这样不就是有意降低己方的成绩丢掉名次吗?”
虽然通过硬性条件排除了太田高中一方的嫌疑,但是,把视线转移到芒野前辈时,动机又成了最大的漏洞。再如果是河合同学自己,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谁会白白放弃自己的成绩呢?中国的古籍《孟子》里倒是有个庾公之斯自毁箭支,放弃射杀子濯孺子机会的故事。不过那个故事的动机是师承一脉,前者不忍杀死自己恩师的恩师。而河合同学师傅的师傅,不可能还在太田高中读书吧。
占卜研究社里,五个人反复推测着太田高中大将,芒野前辈与河合同学调换箭支的可能性。由于实在是难以下手,我们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行相。由于心里曾经幻想过进入弓道社,我站起身来,拿着一根卦签当箭,扣在左手假想的弓上,踏构,定身,上弦……就这么模拟着。
于是,我似乎想到了一个推测。
接下来,我一个人到了弓道社的道场门口,单独和芒野社长碰了面。
“前辈是想锻炼一下河合同学吧。”我把推测的结果直接向她挑明。
“为什么这么说呢?”芒野前辈问道。
“河合同学的发挥不够稳定。应该是偏向好动的性格,而与弓道要求渊渟岳峙的心境相对立的原因吧。如果首次比赛就拿到最佳,我个人觉得,按照河合同学的性格,可能会对训练有些懈怠,反而影响之后更正式的比赛吧。出于这种考虑,你才会有意替换掉那支箭的箭头。毕竟比起对霞浦弓道场的了解,没人能胜过前辈吧。”
“果然和传闻一般,不能在嘉茂同学面前隐瞒什么呢。”芒野前辈对这个推测表示了认同。“不过就算发现了真相,可我的委托是寻找决定性的证据,光有真相可是不够的。”
“比赛用的箭支都回收完了吗?”我问芒野前辈。
“嗯。”
“把一支乙矢的箭杆藏起来,这就可以是证据了。当然,只用给河合同学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