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栋与场地间来回逡巡,时间也在不知觉间驰走。随着学校内响起的午休铃,各地的展出也宣告暂停。文化祭进入了第一个午休,也是各参展社团、访客与组织方休息或是换班的时段。
在这个时段里,大部分的展出与售卖都不再进行,展品也只是派人值守,不进行交易。唯一例外的是操场上的舞台,鉴于不少访客都倾向于集中在运动场的开阔地带用餐,所以舞台在午休时反而是黄金时段。所以诸多社团不惜错开午饭时间去争抢。
最终,经过抽签,这个黄金时段被三年C班的演剧节目占有。关于剧作,我身处中立的立场不便置评,不过出于秩序维持的需要,几位学生会的成员们也在运动场一侧就坐用餐。在这里,我也终于和一上午都没碰面的宇野奈惠汇合了。下午,我们打算结伴在文化祭游玩,而上午为自由时间的河内杏叶、江之岛桐华、明石雅三人,则在下午承担巡视的工作。于是午休时间,成了五位友人在两天的文化祭中为数不多的,能一起交流的时段。
我们五个人集中在教学区到运动场的入口处,这里本来是美术社的外展摊位。现在午休时分,展出的作品已经暂时收起,露出了充当展台的课桌椅。我们便在这里借坐,一边在入口处远看着舞台上的话剧,一边进行营养的补给。
这一天的上午,帮江之岛同学获得料理,思考剑道社炒什锦的加热方式,找寻北星良子,三件事都让我花费了一番思考。奈惠对这三件事一无所知,而这三件事在河内同学等三人中,又或多或少有着知情人,于是,奈惠的好奇心便不断地燃烧,她不停地问长问短,直到我把底细和盘托出方才作罢。
“打扰一下,有没有看到过一个黑色的手提包?”一位女性匆匆从我们背后发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她皮肤略显黝黑,脖颈上戴着一串过长的项链,身着霞浦的制服。制服上没有领结,判断不出年级。制服上似乎沾上了不少水渍。她的右手拿着一个白色布包,内部的东西依稀透出了“さ”模样的花纹。
“抱歉,我们没有见过,您可以去失物招领处找一找看看。”我们互相对视,统一了都未见过黑色手提包的意见后,我向那位女性回答道。
“这可麻烦了……”这位女性向左撇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把视线又投向了教学楼。一番停伫之后,她又匆匆离开了我们。不过离开的方向倒不是失物招领处,而是其他的方向。
“这可是文化祭都少不了的戏份呢。”奈惠叹道,“丢三落四,然后送到失物招领处无人认领。”
“这样的话失物会怎么处理呢?”江之岛同学问。
“好像是算作公物吧。”奈惠回答道,她的语气不是很确定,于是把头转向正在上下翻手机的我,“是这样吧,渊子?”
“渊子?”
“抱歉,刚才想了些事情。”刚才,我的注意力可能太过集中于手机的信息上了。导致没听清楚奈惠她们的对话吧。
“想了些什么呢?”
“那个人是谁……什么的吧。”
“那么她是谁?”
“三年级E班,丰前千代美,生日是10月19日,隶属水泳社。家住芳贺3町目21号,和足球社长赤间贤治刚谈上恋爱,现在在交往中。那个手提包是下午要送给男方的礼物,最有可能遗失在水泳社的更衣室里。”
在说出这番话的过程中,如我所预想的一般,两强两弱,四道好奇的眼光逐渐集中到我身上。同时我也知道,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四个人是不会就这么放我离开的。
我拿出两样东西,一样是那本文化祭导览,一样是我的手机。我把已经打开的,几个刚才用以检验或寻找线索的应用关掉,示范了一遍刚才已经进行的推理:
首先是日子。今天是10月23号,天气阴凉,很适合文化祭的举办。这种天气里,别说奈惠,我自己来回巡视了一上午,也几乎没有劳累或是出汗。而这位女性焦急地向我们询问时,衣服上已经透露出不少水渍。而且向我们询问完之后,她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奔向下一个地方,说明她还没有找遍校园。
她和我们对话完之后,并没有走向我们建议的失物招领处,而是走向别的地方,说明她之前已经去过了失物招领处。失物招领处在东边的教职员楼,我们在西侧的备品楼更西,运动场以东的地带,说明她依次找来已经找过了不少地方,至少找过了整个教学楼。但以她和我们对话的语气和离去的速度来判断,她寻找到我们这里,并没有疲累,说明她的个人体力是有一定基础的。
接下来是本不该出现,实际上却出现的水渍。她无论背脊、大腿、侧腰,几处都出现了水渍。如果强要说是汗渍的话,大腿是非常不容易出汗的,用这一旁证也可以排除。那么就可以推断,这些水渍是非自然沾上的。能在校园内,连背脊都接触到水的地方,自然只有水泳社了。
于是,我翻开文化祭导览,看了看水泳社的活动。他们似乎在上午举行花式游泳体验和指导活动,下午则是跳水体验和指导。而在成果展示的片段里,所有现役成员的名单也在那里。
不过要判断这个水泳社社员是谁,单凭这些还是不够的。我又思考起她脖子上戴的项链。这个项链显得有些长,戴在她身上并不合适。那么,这个项链便肯定不是她自己去买的,而是什么人送给她的礼物。送项链作为礼物的,一般来说只有交往中的男友或是恋人。不过交往已久的恋人凭借目测,应该是能掌握对方脖颈的尺寸的。所以说这条项链,应该是交往未久的男友送给他的。
那么,她的男友为什么不带着她去首饰店买适合的尺寸呢?估计是把这条项链当作庆祝某个纪念日的礼物吧,否则便失去了惊喜的意义。一条项链如果尺寸不对,在购买后的十五天内是可以免费加工的。然而她还没有自行或是约上男友去更换,说明她和男友被更紧迫的任务所纠缠,没能在这段时间内抽出空来。
这段时间的要事,自然是文化祭了。她又隶属于水泳社,最有可能的判断便是忙于文化祭的训练或是节目排演而迟迟没有更换项链。今天,她戴上了这条并不合身的项链,说明今天她要与男友会面,戴上男方的礼物可以增加男方对其的好感。霞浦高中的校规是禁止平时佩戴首饰的,不过文化祭例外。所以,要增加男方的好感,莫过于把约会定在文化祭,可以光明正大地佩戴项链。她皮肤黝黑,配上黑色的手提包有失美感。所以那个手提包很可能是这次约会时她打算送给男友的礼物,作为上次项链的回礼。
话题回到项链。十五天内可以免费加工,那么这个项链的购买肯定还没过十五天。再往前数十五天,最早是到10月8日,这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值得赠送项链的公假纪念日。而纪念开始交往,便赠送项链和提包这种高价品的话也太过不自然了。所以赠送项链的理由最有可能的便是女方的生日。
既然知道了女方的生日在这个范围,那么可以大致地判断一下。我使用了手机的“霞浦社区”这个应用。这是学校里学生在课后相互交流的最大平台,几乎所有霞浦的在籍学生都在这个社区里登陆。我试着搜寻符合水泳社和天秤座两个条件的女生,得出的结果有三个:渡江友子,深部瑛和丰前千代美。而判断出是第三个人的原因,则是她的袋子里透出的“さ”模样的花纹。
袋子里能透出东西自然也是因为水。由此可以判断,这是她在今天上午水泳部活动时换下来的湿泳衣,而“さ”便是她标在泳衣前的姓名被水透映出来的信息。不过这三个人名,わたえともこ、ふかべあきら、ぶぜんちよみ。没有一个是含有“さ”的。那么,就是另一种可能,看到的“さ”是背面倒映出来的“ち”,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丰前千代美。
判断了这个人的准确姓名之后,我点开了霞浦社区里她的主页。由于是陌生人,只能浏览部分的信息,比如相册就只能看到作为预览的三张图。第一张图片是一张风景照,透过一个窗户的拍摄,能看到太阳正在画面左边的山头,而画面的主景是我们的教学楼,还能看到上面的旗帜。
学校的教学楼是向南的,那么左边就是西边。也就是说此时太阳正在落山,拍摄时间是在下午。而这个窗户能看到教学楼和西边的太阳,就证明这个窗户大概在教学楼的东南方。
东南一带,能直接看见旗帜的不少,不过能拍下教学楼全貌的不多,只有临街的一排二层平房,这一排平房所在的街区就是芳贺3町目。接下来,如果从二楼拿出手机拍摄,由于地势稍高,实际上是无法顾及摄入教学楼全貌和太阳的。所以,这张图片是在一楼的窗户,通过略带仰角的方式取景的。但是,沿街的二层平房式建筑,往往都是一家一户,用一层楼高的围墙隔开,这样,围墙就会干扰从一层取景。那么,能从一层取景的,只有一家——被改作店面的21号,那一家没有围墙。
接下来,我从就读信息那里得知她是三年E班的学生。教学楼里,大体上字母编号相同的班级在每个楼层的相对位置也是相同的。我们都是一年E班的,教室靠得很里,想必三年E班也是如此。
刚才她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把头往左侧摆。如果在教室的内侧,这个动作不好说明什么,不过若是坐在靠窗一排,往左侧头就代表着——她目前关注的对象。我在一年E班也是靠窗而坐,向左侧头,能看到的部分只有运动场的一角。而丰前的侧头是近来频繁的动作形成的潜意识,也就是说明她近来频繁关注着运动场。换言之——她近来关注着运动场上的一个人。
我又回想了一下,在那块场地活动的只有足球社。于是,这里就要用到相册预览中的第二张图片,第二张图片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在三年级E班教室窗口的角度,拍摄运动场中正在活动的足球社员的照片。这张照片也能够旁证丰前坐在靠窗一排,并且频繁关注运动场的推测。
第二张照片的中心人物是一个很壮实的男生。根据体型和场上位置,结合文化祭导览的介绍,很容易判断出中心人物正是足球社长赤间。而赤间这个体育系男生的形象,也符合之前推测的,想赠与礼物却粗枝大叶,不记得女友脖颈尺寸的男友形象。
至于生日的判定,靠的是第三张照片。那是一张电脑屏幕的拍照,内容是我玩的那个卡牌收集游戏。虽说因为像素问题看不清玩家ID,但里面的武将卡形象我却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来:四星福岛正则,五星加藤清正,五星黑田孝高,四星蜂须贺正胜,四星丰臣秀吉的丰臣武将组。五星加藤和五星黑田都是非常少见的稀有卡,霞浦地区的服务器里,有这两张卡的ID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加之,我曾经和这么一个卡组对战过,当时还没拿到近藤前辈的支援,输得一败涂地。这个人的ID我不得不记住——チヨミ1019。
由这个ID判断,这个和我对战过的人自然就是丰前千代美。而ID出于异化考虑加上了一个尾数,这个尾数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生日,而且范围正好在我之前锁定的范围内。所以可以揣测,丰前千代美的生日便是10月19日。
19日,赤间送给丰前项链,但两人都忙于各自社团的文化祭准备,所以丰前只来得及准备了回礼,却没能有时间把项链送回首饰店返工。今早她带着回礼的手提包参加文化祭,在接近午休的时候发现手提包丢失。此前,她一直都在参与水泳社活动,否则当她出现时,泳衣的水就会干透了。
一个上午没逛文化祭,一门心思参加社团活动的人,丢手提包的地方只可能有两个,一个是教室,一个是更衣室。不过她是三年E班,那个班的教室被天文学社占去了,所以也没可能。所以,丢手提包只可能在更衣室。推想一下,丢失的原因也是她那下意识的习惯。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固定的更衣柜,把备用的衣物都丢在了那个柜子里。不过今天水泳社对外开放,她的衣柜也被当作临时存放处。可能那里还有其他人的衣服,遮住了手提包,以至于她换回自己衣服的时候,找不到手提包,所以以为是丢了包。
讲到这里,四个人的表情都变成了“原来如此”。不过,也因为线索就摆在手边,这样的推理才能成立,否则,我倒是不愿做这样的推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