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辛苦了,文化祭得以在平稳的秩序下完成,多亏了大家的努力。”植野前辈在集合起来的学生会成员面前,宣布着学生会此次工作的尾声。
“虽说主体上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不过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收拾,后夜祭也需要多加留意。”近藤前辈随后附和,强调着善始善终的重要性。“接下来,通知大家到礼堂集合,作为文化祭结束的惯例,前辈,到时还要麻烦你来发言了。”
“嗯,那么大家按照计划分头通知各个社团和班级的人员,也让广播社播放几次集合通知,现在解散。”交代完最后集合的安排后,学生会的成员们分头走出了学生会室。
校园内回荡着宣布文化祭结束的铃声。伴着天边的夕烧色,来客们陆续离开校园,而霞浦高中的师生们则陆续朝着礼堂集中。在这次全体集会上,植野前辈对整个文化祭做了些总结。就内容而言,也没有脱出总结会的惯例。总结结束得也很迅速,转眼间,主持人便发出了退场指示。
然而,走出礼堂的学生们,脸上的表情却惊人的一致。
本来已将使用在文化祭上的大型设施都收拾完毕,学校已经基本恢复到日常的面貌。可是,两排大型的移动宣传栏从礼堂大门延伸出去,它们的方向组成了一条小道。每座宣传栏都被加工的枫叶挂饰点染,而宣传栏上的主体,则是文化祭上的种种掠影。
定睛细看,有些照片已经略显老化,上面的主角也并没有一位在籍学生认识。不过从服饰上能够确认,那是过去文化祭的盛况。之前数年文化祭的神来之笔,被记载在校史上的种种记录,比如去年横手友子的公开到访和五味冰淇淋的热卖,前年魔术社的奇才表演的教学楼消失的魔术,连同今年新拍摄的照片一起,这些繁星,横淌在照片的长河中闪烁着各自的光辉。
几近所有的学生们沉浸在感兴趣的内容中,纷纷流连在这宣传栏组成的长廊里,连集中在学生会席位上的成员们也兴奋不已。近藤前辈望着植野前辈道:“前辈,这个环节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可以说两周前,可以说三年前,也可以说是六年前吧。”
“到底是怎么……”
“去问你的后辈吧,套出她的话你很在行的。”植野前辈向来就是这样,不愿用口舌解释事情的原委。或许,他把我安排进学生会,就是要寻找一个解释者的角色吧。不过,稍加思考也能知道,我的角色也绝不止于解释者。
十分钟后,近藤前辈把我单独约到学生会室,当然,植野会长也坐在那里。
“说到底,会长的策划还是仿照了三年前的‘溯源’模式呢。”我向着植野前辈道。“正因为那次的评价不佳,所以这次就特地没在事前说明策划的存在,到了最后才把成品展现出来吧。”
“也不能说是我单独的成果吧。”植野前辈摊了摊手。
“没错,这次的成品自然不是学生会单独完成的,更何况学生会的大多数人连这个策划的存在都不知道。”我看了看旁边的近藤前辈,连副会长都不知道的策划,学生会的其他人知道的可能性自然更小。
近藤前辈依然一脸不解地看着我,而植野前辈则是面无表情的冷静。为了让在场的近藤前辈能够明白,还是先扼要地把这个沉在水底的策划介绍一遍吧。
“为所有想参与文化祭的人提供应有的舞台——这就是这个策划的目的,也是它的意义。”我对着近藤前辈道。“事情就从我涉足文化祭的开端——那份六年前的策划说起吧。
“那份六年前的策划是我在保卫室的玻璃下找到的。虽然那是‘野守之镜’的答案没错。不过,当时的我也忽略了一个事实。保卫室的玻璃要是六年不清洗,下面压的纸也早该发霉了。由此可以推断,为了后来人能够找到答案,他们也会安排知情人,每年都在保卫室清洁时将策划放在那里。
“当时的策划参与者只要有一年级生,前三年便可以保证。然而后三年,他们必须安排新的知情人。这个知情人便是首位解出‘野守之镜’答案的植野前辈了。至于为什么能判断植野前辈解出了‘野守之镜’,则是第二天,我把那份策划文案带到学生会室后,前辈判断其‘毫无借鉴价值’的即答。我在其后分析出了那个策划的大概,这次的呈现方式与那个推测十分相似。所以说,植野前辈已经熟知并且在沿用那个策划,所以在当时即答了谎话。
“接下来,大家各自进行文化祭的准备,我记得在那时在书道社、料理研究社等很多地方都帮过忙。本来我也没有留意这件事,可是奈惠在文化祭那天的下午,给我看了植野前辈私下发布的文化祭攻略。这本攻略上评价和菓子时,说‘其诞生的经历颇不寻常’。如果不知道那天在家庭科室发生的故事,是不能作此评价的。从这一点可以想到,有人把我的行动向植野前辈做了报告。
“之后,植野前辈名义上坐镇在学生会室,实际上根本没多少时间在那里。植野前辈在两天的文化祭中,其真正的行动是四处搜集最后的展示所需要的素材。
“第一天开始时,社团楼三楼便以检修的名义禁止出入。实际上,那里并没有检修,而是手工艺社的几位社员在那里加工,而内容就是现在宣传栏上的枫叶挂饰。这些挂饰也不是完全出自现在的手工艺社,而是六年前手工艺社的制品再加工。我在手工艺社帮前桥同学的忙的时候,便注意到这么一个问题:即便手工艺社和剑道社联动销售,有必要预备塞满活动室的物品储量吗?所以答案很简单,那些储存品是从仓库中搬出来,加工中的那些枫叶挂饰。
“下午在广播社时,那里的书架上本来遮着糯米团子标价的布幅,然而白津前辈在和我们玩猜塔罗牌时,奈惠用以作弊的却是摆在书架上的镜子。这就说明在某个时刻,有人取走了布幅。接下来,在化学社的炒毛栗摊位上,我把悬在液体中的栗子拿出来时,那杯废液被金子前辈交给了身后的人。可是那里本来是没有化学社员的,那么那个人又是谁呢?
“剑道社加热什锦的方式化学社却知道,那么其中必有一位居间协调的人,不过目前还不能判断具体是谁。不过,第二天,烤蛋糕发售被妨碍,所以花道社的招牌才显得‘没存在感’,这又是那本攻略预告的事实。于是,又有了一位能掌握料理研究社之间的不睦而且知道花道社的底细的人。高仓前辈那种怕生的人显然可以排除。
“由此可以看出来,这本攻略在放出时,几乎对每一个品种都了如指掌,甚至能做出准确的预测。因此,制作者对社团可是相当了解。就连去年没有出现的新品种的高人气也能预测得如此准确。
“之所以这本攻略的正确性如此之高,是因为植野前辈在情报的搜集上大下苦功。一方面,在文化祭的准备阶段就秘密寻找情报来源;另一方面,在文化祭进行中时,也让计划的参加者——校外的调查员们检验攻略的正确性。那张伪装成广播体操登记表的卡片,近藤前辈在学生会室中也对其有所印象。那应该就是植野前辈制作派发的吧。
“那张卡八格一排,五排一共四十格,这就是疑点。一个月最多只有三十一天,正常的登记卡只需要四行三十二格就够了。所以说,这里的四十格,对应的不是三十一天,而是那本攻略上,四个项目,每个项目TOP10,共计四十个项目的评价。
“这本攻略的的实质,不在于提供其他人便利的导览服务,而是一份报告书。陈述了这么一个事实——本次文化祭,我们为以下的四十个最有意义的活动,提供了足以让它们展现其魅力的舞台。比如花道社清水前辈的烤蛋糕,要是奈惠没有拉着我去进行美食扫荡战,我或许真的会无视那个摊位。而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反应吧。
“去年,五味冰淇淋的故事里,植野前辈和横手智子前辈就登场了。那时,植野前辈也是发现了五味冰淇淋的美味,可是当时的他只能临时采取手段帮助它销售。所以在今年,植野前辈便做了细致的调查,为的应该就是确保不会再有五味冰淇淋那样的精彩被忽略吧。”
现在,宣传栏上贴满了照片,那应该是文化祭中四处活跃的摄影社的成员的成果。广播社被拿走的布幅,剑道社加热什锦的罐子,同样也摆在那里作为文化祭的符号让人铭记。六年前的策划是以某种诱人的目标作为动力,在寻找的最后呈现出一个类似今日场景的展示吧。那个动力应该是现在的人气歌星,当时也很有气质的横手智子前辈的照片之类,然而大部分人被照片吸引,没有找到真正的含义,导致最后的展示没有契机拿出来吧。
“可是前辈。”近藤前辈向着植野前辈说道。“为了让参加文化祭的人都得到属于他们的舞台,前辈为什么会想到要以这个为目的来制定策划呢?”
“如果去年的文化祭上,横手前辈没有在舞台上介绍五味冰淇淋,近藤同学,你知道那个教室里正在卖那样的美味吗?”植野前辈不知觉间把头望向空荡的天花板,虽然在发问,但却没在看着近藤前辈。
“那倒是不知道……”
“那样的话,狭衣同学会以怎样的心情结束去年的文化祭?”
“想必是相当遗憾了。”
“嘉茂同学,如果你没有发现清水同学的烤蛋糕被做下的手脚,就这样烤蛋糕一份也没卖出去,那么清水同学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结束今年的文化祭?”
“也是遗憾和不甘吧。”
“那么,六年前,那些学生会的成员们,望着自己的策划得不到响应,他们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一股因为相同的遗憾之感而萌生的“心有戚戚”从我的胸口涌上。从这个角度来讲,植野前辈的展示也算是完成了六年前那些学生会前辈的夙愿也说不定。所以说,横手前辈和高松前辈愿意协助植野前辈的这个策划,或许也因为他们能看到自己当时的身影,正在六年后重现。不过……
“植野前辈,问一句失礼的话。为什么这个策划显得这么大公无私呢?”这个策划为的是不让其他人怀有遗憾地办好文化祭,可是植野前辈自己却没在策划中得到任何的利益啊。我不禁看向这个为了这个秘密策划不遗余力地付出的会长。
植野前辈拿出三年前,因为策划的失败,写满了反思文字的那份学生会日志。
“写下这些反思文字的人,在我进入霞浦的那年毕业。”他的语调非常平缓。“我第一眼看到这份反思的日志时,他告诉我,对于当时还是一年级的我来说,还能去创造三届不留遗憾的文化祭,可是对于他而言,只能带着这份遗憾结束高中生活……”
这份触动,或许就是让植野前辈定下这个历时三年的大策划的原因吧……
“毕竟,青春只有一次啊——”
看着天花板的植野前辈的这句话里,透露出深深的叹息和迟暮之意。对了,他今年也是三年级了啊……
“近藤同学。”
“在。”
“下届学生会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你来接任吧。”
“这还是没边际的事情,请不要……”
“那么明年的文化祭,你打算拿出一个怎样的策划来呢?”
“这个……”
“到时候,多拿几张武将卡给嘉茂同学吧。”
“两位前辈……!”虽然知道植野前辈不止一次地试探过我的头脑,也知道近藤前辈思考太过耿直,不过植野前辈就这样把摊子推给了我,说实话,的确被这随意踢来的皮球有些恼火。
“嘉茂同学,这个策划基本都被你推理完毕了,那么,学生会今年的文化祭日志,便拜托你了。”植野前辈从椅子上起身,向门外走去。近藤前辈跟在他身后。
“前辈们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后夜祭啦。篝火和土风舞可是很吸引人的。”植野前辈漫不经心地说着,和近藤前辈走了出去。
近藤前辈的面容消失在门后时,我能够清晰地辨认,她那一贯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分黠慧的笑意。
“奈惠,别躲了。还有很多帐没和你算呢。” 即便是一瞬,我也察觉到了不属于两位前辈的那束目光。它应该属于植野前辈委托收集我的情报,同时引导我解决问题的——我的友人。
“来后夜祭的会场再说吧。”门外的友人轻轻发出一阵笑声后,带上了学生会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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