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而热闹的文化祭也结束了。一切又恢复到那种平稳的日常氛围上去。文化祭是每届学生会全心投入的最后一项大规模活动。在其结束后,三年级的前辈们便将逐渐隐退。现在的学生会里,身为三年级的会长植野胜人前辈,书记池田若子前辈等人,正在将秘藏的工作心得传授给自己心目中选定的继任者。
冬假结束时,学生会将进行新一届的任命。到那时,三年级的成员们就会真正地退出学生会,为了升学或是进入社会作最后的冲刺。
“不过,这和我们这些一年级的成员有什么关系嘛。”说这句话的人,是我的友人——宇野奈惠,千磨万击还坚劲的好奇心是她的标志。说出这句话的地点是学生会室隔壁的占卜研究社,在场人员除了她和我,还有待人和气,重视友谊的河内杏叶同学,多才多艺却贪吃的江之岛桐华同学,以及兼具推理能力和好奇心,却非常容易钻牛角尖的明石雅同学。
我们这些一年级的成员倒是不会太涉入这些人事变动。所以,即便隔壁的房间里正在进行价值颇高的经验传授,我们依然在占卜研究社里进行着毫无价值的日常对话。
“对了,河内同学。打扫中庭的任务快要轮到我们一年E班了吧。”江之岛同学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件即将到来的任务,于是结束了日常的话题,将目光转向了河内同学。
中庭的清扫任务三天轮换一次。河内同学是班上的绿化委员,因此,记住自己班级的轮值日程便也归为了她的任务。她拿出一个小记事本看了看,点了点头。
“嗯,我们的日程在下周的周一到周三。”她确认道。
“这样的话,就得赶紧做一个分工安排表出来呢。”江之岛同学道。
“不过还是要事先让那三天有要事的同学报告一下吧。”我想了一想。“要不然安排了工作,却和那一天的要事冲突,到时候还得河内同学去救急。”
“也是啊。毕竟扫中庭这个任务没人会主动去做吧。”明石同学感叹道。“尤其还是这个季节,枫叶还没落完吧。”
尽管时节已经立冬,不过枫叶依然还在不断落下。有一句不知是哪个时代的诗句说:枫最红时秋将尽。在这秋阑冬立的关节,落叶虽然是艺术上的美景,不过在现实中,却平添着我们打扫中庭的压力。
“这样的话,现在和班主任商量一下,在明早班会时宣布这个事宜,然后用一天的时间收集大家不能参加安排的时间区段,然后把最终安排在周六上午公布出来吧。”今天是周四。因此,河内同学制定了这个周五征求意见,周六排出计划的方案。
清扫中庭的任务本来就不让人心甘情愿,加上现在所处的这个落叶时节,更是应者寥寥。周五早上的班会,河内同学在班上宣布这个任务后,更是引来怨叹声一片。清扫任务每天两次,分别利用提早到校和延迟离校的时间完成。三天共计六个时间段,每个时间段的任务大概都是相同的。班里共有四十二名同学,每个班次七人,这样应该就能公平分配了。
河内同学在教室后的一张闲置课桌上放了一个小箱子,用以收集其他同学有要事不能排班的时段和理由。下午放学后,她把那个箱子带到了占卜研究社。
“还真是个大小姐啊……”江之岛同学看完箱子里最长的一份说明之后,感叹道。
江之岛同学所感叹的,是班上一位名叫鹰司贵以的女生。从姓氏便能揣度,她是旧华族的末裔。在班级中,她也一直摆出一副华族小姐的做派,极尽颐指气使之能事。这次清扫中庭,对她来说必然是件不屑去做的差事。于是乎,箱子里便有了她的这份说明,甚至可以想象,这份说明也出自趋炎附势于她的某个人的手笔。
这份说明大概说明了以下几点:第一,因为鹰司家有早课的规定,所以我鹰司贵以不能在早上腾出一个班次的时间进行打扫;第二,这几天,父亲约了一位保健医生在下个星期的一天或几天的下午对我进行不定期体检,他前来的那天,我必须放学后立即赶回家才能赶上体检;第三,由于不知道那位医生在哪个或哪几个下午前来,所以这几天我鹰司贵以都必须等在家里,防止错过。
“明显就是编出来的理由嘛。”奈惠看着那份洋洋洒洒,理直气壮的说明一脸不快。“这算什么要事嘛。”
的确,鹰司贵以同学张扬的做派把班级里的同学划为了泾渭分明的两派:敬而远之的人和趋炎附势的人。我们五个都属于前者,而后者在班级里有着一定比例,但人数还是远不及前者。
“这样荒诞的说明你还不拿给班主任看?”奈惠向河内同学问道。
“嗯,我去拿给班主任老师看看吧,这样的理由是否正当,还是应该让老师来判断。”河内同学倒不愿在言语上过多贬抑鹰司,即便是背着她们那一伙。
尽管河内同学不愿过多背后议论他人,不过其他人未必就有这么心善。河内同学离开的那一会儿,奈惠和明石同学数落着鹰司那一派人的种种不是。河内同学推开占卜研究社的门时,四个人一齐望向她。
“结果怎样?”奈惠问道。
“老师也觉得这样的理由并不确凿,所以明天打算让鹰司同学和我在她那里再进行一次详细说明。”
今天是周五,拿出方案的期限是周六放学前。周六只有半天课,所以必须听完说明,立马做出决断。
“算了,我还是给自己多排一班吧。”河内同学似乎是担忧着时间的紧迫性,终于,脸上露出了放弃的神色,收拾东西走出了活动室。
身后的奈惠对这个行为相当不满,又将鹰司数落了一遍。不过,我们四个在一个房间里,说鹰司千万句坏话也没用。充其量发泄一下朋友被欺压而导致的郁闷心情罢了。
“就算多个心眼也好,嘉茂同学,明天你还是和河内同学一起去听鹰司的说明吧。“我们离开活动室时,明石同学突然悄悄对我说。
“嗯,我也想抓抓那人的破绽。”几个人不断数落的环境下,我也燃起了敌忾之心,加之明石同学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与不平,我作为和她一方的战友,在那种环境下也很自然地答应下了那件事。
然而冷静下来的晚上,我倒是又反思起这件事情来。不过明石同学似乎还不放心,特地发来短信敲钉转脚,让我“一定要记得帮河内同学抓出鹰司的破绽”。我只能发一个苦笑的表情回去,表示确认和接受。
第二天一早,我正打算向河内同学询问一下和老师单独约见的时间等事项,她却咳了两声,然后指着自己的喉咙。她的身后,明石同学则若无其事地竖起了拇指。看来这也是她的安排,让我有更充分的理由和河内同学一起去听取鹰司同学的单独说明。
“贵安。河内同学突然感冒还真是遗憾呢。”三位同学坐在老师面前开始对话后,鹰司贵以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
“事出突然实在抱歉,所以临时由我代替河内同学进行对话。”
“也罢,反正都是当着老师的面。”
“那么,鹰司同学是因为不确定体检医师将在哪一天的下午前来而必须在家中等候吗?”
“当然,说明里不是写的很明确了吗?”
“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会占用时间的要事了吧?”我顿了一顿,“假设把鹰司同学排进班次的话。”
“……那倒也没什么别的了。”她考虑了一下,顺口承认了这一点。
“那么,为什么不能确定保健医生在哪一天到来呢?”
“父亲起先打电话给医生时,他做出保证,只要安排表出现了空闲时段,他一定会立即来为我体检。不过后来几次打电话打算商讨具体时间,医生都在出诊,是助手接的电话”
“打了好几次电话?”
“父亲这周一到周三连打了三次电话。周一那次,助手说,医生在每周日、一、二的其中一天一定能来;周二那次,助手说,医生在每周一、二、三的其中一天一定能来,周三那次,助手说,医生在每周二、三、四的其中一天一定能来。”
这种言辞听上去就有一种“是在瞎编”的感觉。不过鹰司的话,大可以死无对证地表示“这就是那位助手的原话,你可以和他去对质”。在这里争执于事无补,反而说不定会在态度本就模棱两可的老师面前显得我们理亏。
“感谢您的说明。我们一定会参考您的理由制定尽可能合理的说明。”我打算结束这次对话,便搬出了常用的客套话话头。“话说回来,能否提供一下那位医生的名称?”
“笠爱医院的后藤。”
鹰司贵以说出这个名字时,脸上已经写满了得意的神情。她又对着准备用手机查号,向笠爱医院询问的我说道。
“别白费工夫了,嘉茂同学。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今天可是周六,笠爱医院在休息日可是不上班不出诊的。”
“现在就算对质也找不到人”。这就是你自信的根据吗,鹰司贵以同学?我虽然不太愿意和这些自我中心过度的人扯上关系,不过,这种态度真是让人不快啊。
“鹰司同学的理由我们已经充分听取,我们将依据您的说明,马上做出合理的排班计划。”说完,我向河内同学做出了“完毕”的手势,向老师告辞,离开了教职员室。
定稿的班次安排很快贴在了班级告示栏里。鹰司同学被排在周三的下午。
“要不是你自以为是地阻挠我给笠爱医院打电话确认,要排出你的班次还真不容易。”我看着那张表,自言自语道。
休息日不出诊,那么,按照助手的三句话,周一二中只有一天有空,周一二三中只有一天有空,周二三四中只有一天有空。那么,可以确认的是,这位不知是否存在的医生,周三那天一定是没空的。既然那天没空,把你排在那天就行了。
自作聪明。我对鹰司贵以的评价又加上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