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子,昨天数学课的笔记借我抄一下——”
今早登校后,教室里的奈惠便又厚着脸皮找我要昨天的作业。这个场景已然司空见惯,我甚至在这离考试日还远的日子里都懒得再去劝她认真学习。不过,我也对她甚感绝望:身边有着班里排名第一到第四的四位擅长学习的朋友,结果自己的成绩还是那么的惨不忍睹。
“除非第二天考试,否则你永远不会在第一天认真学习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笔记本递了过去。
“就是说啊。往往都是考试迫在眉睫了才把我们召集起来开学习会吧。”江之岛同学道。看来不仅是我,三位高中才交上的友人也都了解了奈惠这个临场抱佛脚的性格。
话题的主人公宇野奈惠完全沉浸在抄作业的干劲中,我们半开玩笑的议论似乎是一句都没有影响到她。
“搞定!”抄完作业的奈惠长舒了一口气,把笔记本还给我之后,又恢复了她嬉皮笑脸的天性。我们再用她的话题开她的玩笑时,她便有了正常的反应——用“反正考试还早,急什么”或者“到时候再开临时学习会就行了”之类的回答搪塞过去。
“额,嘉茂同学,笔记能不能也借我一下?”说话的是河内同学。昨天的数学课,她貌似精神不好,有些地方也没有听明白。不过我倒是不用担心河内同学。她的数学学力还在我之上,她拿了我的笔记加以核对之后,肯定能弄明白自己的疑难所在。
一会儿过去,河内同学也将自己的笔记修改完毕,将我的笔记本还了给我。预备铃也正好响起,我们各自把笔记上交后,班主任开始了今天的班会。
“嘉茂渊子你这乌鸦嘴——!”
“哪里乌鸦嘴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我和河内同学她们正把课桌拼在一起开始午餐,奈惠则拿出便当盒放在课桌上之后,去了一趟洗手间。一会儿之后,冲回教室的奈惠,带着哭腔,劈头盖脸地对着我来了这么一通摸不着头脑的发言。
另外三个人对这句话也是莫名其妙。明石同学问道:“嘉茂同学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你自己想想上午都说了些什么!”奈惠赌气地撇开了嘴,拿起自己的便当狼吞虎咽起来。
上午的话,我记得课堂上我都没有发言,几节课的课间也都是一个人在看占卜书,上午的话,那就只有抄作业那会儿了。不过奈惠抄作业的时候,我们的话她都没有听进去,那么,指的就只有那一句了。
“莫非是——第二天真有考试?”我说完这句话,其他三位友人也反应了过来。正好上午的话题得以继续,四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宇野奈惠。
“可不是吗!”她放下了筷子。“我从洗手间回来时,碰见隔壁一年F班的朋友,他们班和我们是同一个数学老师教,他们今天搞了突击测试,我们今天没有数学课,所以明天不就轮到我们班上了吗!”
的确说的在理。既然是同一个老师,那么我们班被突击测试的可能性也很大,毕竟只在任教的一个班测试有些不合情理。于是,按照考试前一天放学后的惯例,奈惠会对我们说这么一句话:
“召开紧急学习会吧!”
“那么,地点定在占卜研究社里还是图书馆里呢?”放学后,我们四人被奈惠拦住,并听到了那句惯例的号召后,江之岛同学问道。
“还是占卜研究社吧,那里讨论比较自由,图书馆可能会打扰到其他人。”河内同学建议道。
“不过图书馆有空调,占卜研究社还是太冷了……”奈惠回头看了看教室的窗外,树叶已基本落光,不时有风吹动着光秃的树干。证明着天气的寒冷。占卜研究社由于不拨给经费,所以自然也不会有空调被炉等取暖设施,这位贪图安逸的友人似乎对去占卜研究社不太情愿。
现在的学生会没有什么大型活动和要事,加上三年级成员的隐退,所以学生会室里也没多少人在。即便隔壁发出的响动大了些,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奈惠向来是个会在学习会中途睡着的人,在图书馆睡觉,在生人面前未免会不太庄重,于是我决定,还是在熟悉的研究社里开学习会吧。
“要不你一个人在图书馆,我们四个去活动室怎么样?”我对奈惠说道。
“不要——有问题了找谁啊?”奈惠撇过嘴去反对。
“要有人教就乖乖到活动室来。”我硬起心转身走向活动室。其他三人也知道,这是对付奈惠最有效的手法,便也不加宽慰,一并跟我离开。不用多想,奈惠肯定也跟在后面。
五个人在占卜研究社就坐后,我烧了些热水,泡了茶分给大家权当御寒。接下来,我们便开始了针对数学的学习会。
数学是河内同学的强项,于是我们便以她为中心围坐。我、江之岛同学和明石同学的学习态度无可挑剔,效率也不相上下。倒是另一边的宇野奈惠,她起先还能拜托河内同学传授一些诀窍,不过越进行下去,河内同学传授的诀窍越不能理解。我们在一边听着倒是有所受益,不过奈惠自己有没有记住,只能看她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奈惠的眼皮有些耷拉下来,这是她睡意涌起的征兆。明明喝茶对抑制睡眠有效果,可是这个科学事实在“逢学习会必睡”这条更为铁则的奈惠定律面前被无情地击碎了。
为了给奈惠提神,我向河内同学建议道:“河内同学,要不要做一个小测试检验一下学习会的成果?”
明石同学和江之岛同学也对此表示赞同。于是,无视顿时哭丧着脸的奈惠,三票多数的决定让河内同学打开了书包,她的书包里塞了不少书。河内同学费了些劲,从书包中抽出了一本数学的习题集,挑了一套适合目前进度的模拟卷,摊在了我们面前让大家确认。
“我给大家添一些茶水吧。”看到大家的茶杯都差不多见底,我又给每个茶杯续上了茶水。河内同学则在这段时间内,拿着那套模拟卷在附近的影印室复印了四份。我把热水壶放回墙角,河内同学也拿了复印的模拟卷回来。明石同学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定了一个倒计时四十分钟的闹钟后,五个人纷纷开始自行做题。
二十多分钟后,除了奈惠以外的四个人都完成了。河内同学把答案摊在桌上,大家纷纷核对着自己的解答。过了一会儿,奈惠也勉强完成了。明石同学关掉闹钟,把手机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河内同学的成绩最好,这一点我们并不奇怪。不过,奈惠的分数倒也过了及格线。她向来都是数学拖后腿(因为我有一次帮她补习国文时押中了题,她的国文得以考到九十分,结果那次她的成绩依然垫底,原因就是个位数的数学分数),能及格实在让人意外。
我看着河内同学把习题集随手塞回书包,心中疑虑,难道她帮人补习的本领如此厉害?可是对比她自己和奈惠的答题纸,也有河内同学自己做错而奈惠正确的地方。按两个人数学学力的高低来说,奈惠就算是接受河内同学的补习,也不至于做对河内同学都做错的题目吧。
奈惠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一脸轻松地走出了占卜研究社。
第二天的数学课,老师果然拿着一摞卷子走进来。
“这节课进行临时测试。”
胸有成竹的我们不为所动,毕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待到卷子发到我们手中,粗看过去,题目的难度也不比昨天的模拟卷高。按照昨天模拟卷的成绩来看,我们的实际分数都应该不错吧。而昨天过了及格线的奈惠也能摆脱课后补习的命运了吧。
然而结果的确出乎意料。我们四人的成绩倒是不必担心,然而奈惠的成绩虽然摆脱了个位数的命运,但是还是没有逃出补习的魔爪。今天我需要在学生会值班,河内同学等三人因为各有要事而先行离校,奈惠则和其他几名同患难的同学一并留在了教室接受强制补习。
我一边坐在学生会室中处理文案,一边还是把思考集中到了奈惠相隔一天落差却如此之大的两次成绩上来。河内同学是昨天学习会的唯一指导,那么她的方法能在当时帮奈惠补习到模拟试卷及格,为何今天难度并未超过昨天的突击测试却难住了奈惠呢?
奈惠在一晚上遗忘掉补习内容的可能性不大。之前她打听到突击测试的情报后,依然记得上午我半开玩笑随口说的一句话。其间她曾经专心抄过笔记,又有当天四堂课的内容,这些信息量不比一个自由的晚上接触的信息量少。所以可以推断,她一个晚上忘掉补习内容不太可能。
这么说来,奈惠真正记住的补习内容,就只有这次突击测试的成绩的那一部分。然而这一部分不能帮助她在模拟考中达到及格线,由此又可以推断,她在模拟考中获得的分数,有一部分并非她真正的实力。
那么,来自外界的那一部分实力来自哪里呢?在模拟考试中,五个人都没有对话,专心在做自己的试卷。这个情形下,是否使用投机取巧的手段只能靠自律了。不过她和某个人靠手势和字条交流,其他人也未必就能发现吧。我们四个人中,数学最好的是河内同学,那么奈惠最有可能求助的应该也是她了。
模拟考中,奈惠做对了河内同学都失误的某个题目。那么,她的求助之手未必只伸向了河内同学一个人。不过明石同学和江之岛同学和我的数学学力不相上下,她们两人和我完成模拟卷的时间大抵相同。若是她们制作了答案递给奈惠的话,完成卷子的时间势必和我会拉开差距吧。
据此排除了江之岛同学和明石同学,剩下的唯一可能就只能是河内同学了。她作为唯一的可能,最令人费解的是她送出了自己都没做对的正确答案。这份答案不来自她自己,不来自奈惠、江之岛同学和明石同学。那么,来源就是——
我自己。上午,我把笔记借给了奈惠和河内同学。奈惠只是囫囵吞枣地照抄一遍,而河内同学则是加以印证理解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作添补。所以,那一段的笔记的水平是超越河内同学个人的实力的。
下午做模拟卷时,奈惠向河内同学求助,河内同学则把自己的笔记本给她作为辅助。正是这一段超出河内同学个人实力的笔记让奈惠做出了河内同学自己都做错的某个题目。这么想来,问题就能解通了。不过我在梳理整个过程时突然发觉,其实问题并不那么复杂——
河内同学抽出习题集时费了些劲,证明书包里的空间非常挤。而她收回习题集时只是随手放回去,说明里面已经腾出了空间。这么一想,她拿出自己的笔记偷偷传给奈惠便非常容易推想出来了。
河内同学以己度人,却不知奈惠这囫囵照抄的思维,给她笔记毫无用处啊。我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