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假第一天,田径社的冬季集训便开始了。由于有其他学校的人临时决定前来见学,学生会也被临时要求到场。不过,这种要求实际上也是流于形式。毕竟学生会并不是什么专业的运动管理机构,充其量尽到记录监督的职责罢了。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我也并没有轻易占用其他人的假期,只约了奈惠与明石同学到场。这三个人在现在的学生会当中,应该算是经验最为丰富的吧。
我正在学生会室填写记录上那些不需到场就能填写的项目,比如活动日期、地点、参与人员、动用备品等等。正当我打算填写活动形式时,在一旁看着我填写的韭崎突然打断了我。
“那个,嘉茂会长……”
“怎么了?”
“活动改了哦。”
“改了?”
韭崎同学昨天和顾问老师商议的就是这件事。我们得到的情报并不全面,外校的同学不仅是来见学,而且还有对抗拉练的环节。所以,顾问老师才在昨天匆忙找到韭崎,将许多材料交给她,让她做好充分准备。
“原来如此。那么这一项我还是到运动场再填吧。”
我拿起填完一半的文件,关上了门,和韭崎一起到了运动场。果然,来到运动场上的外校学生超乎情报的预期。操场上,两所学校的人各自聚在一起。我先来到霞浦高中的队伍,奈惠正站在这里,看来明石同学是在对方那边监督吧。
霞浦高中田径社上下都透着一股如临大敌的气氛。人群的中心,有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大木板,放在垫脚的东西上,制成了一张简易的桌子。顾问老师和主力运动员们围拢在这桌子周围,似乎商讨着作战计划。一旁还有几位社团经理,她们正照料着外圈做着热身活动的运动员们。稍远一些的地方更有一个似乎是书记员的人,他也拿了一块板子,放在什么垫着物上,一边盯着远处的人,一边在板子上记下些什么。看来,霞浦高中连谍报工作都看得很重呢。
我走到那位似乎是在进行谍报工作的书记员身边,看着一边观察着对面的人群,一边将一些要点记在纸上。两群人分别站在长圆形操场的长边两端,相隔一百余米。按理来说,这是连对面的身形都似乎有些模糊的视距了。
书记员用以作为桌面的木板上有着一道道的纹路,交叉形成了无数格子。有了这个特征,便可以轻松地断言,这个木板应该是从围棋社拿来的棋盘。在这种需要桌面的情况下,利用棋盘,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呢。再细看那些要点时,似乎都是些“某人似乎善于长跑”、“某人似乎耐力不继”这般判断式的情报。
相隔百余米,连人都未必能看清。比如我就很难在这里看清明石同学到底在那群人当中的哪个位置。然而,这位书记仅凭这种观察,便能得到这些结论吗?我不禁向他询问。他的回答虽然不出我的预料,却也因为专业性太强,让我感觉有些难以理解。
在田径社,我是个绝对的外行,对于这些专业性非常强的话题,我承认要消化它们,需要相当的工夫。不过,尽管从事着有些不光彩的谍报工作,霞浦的队伍总体还是有秩序的。确认并没有发生异常后,我简单向奈惠交代了几句,然后走向了另一侧的外校队伍。
我的手机忽然在这时响起。弓道社的河合椿向我发来了一条短信。
“弓道社的箭靶都不见了?” 因为这条短信,我暂停了在两个队伍间的来往。两个队伍分别有奈惠和明石同学在场,如果真有什么必须处理的事情,她们也会通知我吧。于是,我将目的地改成了弓道社。
“额……是的。今天突然想起来有些私人物品落在了弓道社里,便在职员室借了钥匙来拿,但进门时就发现不对了。”弓道社的门开着,门口的河合椿见我到来,便拉着我惶急地说道。
河合椿同学在修学旅行时莫名给自己招来了一些不必要的烦扰。过了近一个月时间,似乎还没有完全平复。以至于发现箭靶不在原位时,立刻想到的便是非自然力量,从而找来了趋吉避凶的我。
“河合同学,箭靶有可能是被收起来了吧。”我环顾着偌大的弓道场道。“弓道社这么大,或许在结束活动时,收进了某个库房也说不定呢。”
“没这回事的。”河合椿慌忙否定道。“现在弓道社只剩下一二年级的人了,昨天,我们是最后出来,并且锁上了门的。这个弓道场是弓道社专用的,我们向来就不会收起箭靶来的。”
“照这样看来,箭靶在弓道社的人最后一次退出弓道场时还在这里。但是,今天弓道社的人到来,箭靶便不在原位。但是,进出弓道场的门,又需要钥匙。对了,河合同学,弓道社的哪些社员手上有这里的钥匙?”
“只有新社长友野。”河合椿思索了一阵。“不过她昨天晚上便和家人坐飞机到仙台去了,我的手机里还有她发来的照片呢。”
“社长已经去了仙台,也就是说,留在霞浦的社员们没有一人有弓道社的钥匙。而且,弓道社没有顾问老师,那么,进入弓道场的人,就必须在职员室借钥匙了。河合同学,你在职员室借到钥匙时,对借出记录有没有印象?”
“诶……这倒没有注意。”
“也没关系,我们先在仓库找一找,这里没发现的话,再去职员室看一看钥匙的借出记录吧。”
一番寻找之后,我们确认了那些箭靶并不在弓道场里。于是,河合椿带上了需要的私人物品,锁上门之后,来到职员室归还钥匙。填写归还记录时,我看了看登记卡,上一条记录是她的借出记录,可是再往上一条,却是五六天前的记录。
河合椿似乎在填写时也留意了这一点。将钥匙和记录卡归还后,她小声道:“钥匙也没有人借出,那,那些箭靶是怎么从弓道场消失的呢?”
“或许还有些可能,不过似乎经不起什么推敲。”
既然进弓道场需要钥匙,除了职员室里的钥匙和社长手里的钥匙,那么,就只剩校工手中的万能钥匙了。不过,今天是冬假,校工也不会来学校,要拿到那个万能钥匙应该也不可能。
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要进入弓道场是不可能的。并且,这里的人都是老师或者学生,并没有什么经过专业训练,可以毫无痕迹地撬开门或是卸下窗子进入的人。而且,箭靶的大小我心中也有个大概印象。要不着痕迹地将那些箭靶带出弓道场,必须通过这个大门吧。
对了,箭靶并不小,并不能藏起来。现在,应该在校门口的保安处询问一番,确认有没有人将箭靶带出学校。这个大小的箭靶,就算是一个,也绝不会被忽视,何况是五个箭靶一起呢?不过,到了保安处询问过后,我们得到的依然是否定的答案。
既然如此,箭靶定然还在校内。那又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动机,运用什么手段将本该无人的弓道场内的箭靶带到了什么地方呢?这是一系列的问题,在方才的诸般排查之后,各条线索渐渐将答案缩小到了一个范围,而这个范围里,只有一条答案线,能满足诸般线索的限制。
“河合同学,暂时不用去找了。箭靶还好端端地在学校里。”
“那是在哪里呢?”
“运动场那边,田径社在进行冬季集训,这时,突然间外校的见学团提出对抗,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在一张简易制作的桌上制定作战方案。恐怕,弓道社的箭靶,被拿去当垫桌板的垫着物了吧。”
“但是,垫一块木板,只要四个靶子就够了吧?那第五个呢?”
“我看过那个木板,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搬来的,总之面积是超出想象的大,单单在四个角上垫东西,恐怕还不够。第五个箭靶,应该是垫在中间的位置了吧。”
箭靶有一定高度,也够分量,并且材质也比较结实。更关键的是,它的上部是平面。田径社虽然能轻易拿到体育仓库的钥匙,但体育仓库里能拿来当桌脚的垫着物,想来想去,都没有箭靶合适。想来也对,像桌脚的东西,和田径运动的相性本就不怎么好。
至于钥匙的问题,想通之后也很好解释。田径社并非某些人出面去弓道社借箭靶。弓道社长去了仙台,想借也无从借起。所以,他们的做法是由顾问老师直接拿取教职员室的钥匙,打开弓道社的门,再搬了箭靶出去的。也正因为是顾问老师拿走的钥匙,她应该也是今天的值班人员之一,所以,教职员室并没有留下借出和归还记录。
“事情应该是这样,如果河合同学不放心的话,去田径场看一看如何?”
于是,我和河合椿走在前往操场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侧头问了问河合椿:“弓道社只有那五个箭靶吗?”
“摆出来的只有五个,其他的箭靶都收在器材库的最里面,上面还堆了不少杂物,这些东西刚才检查时,都没有翻动过。”
问题似乎又有些蹊跷。若是只搬出五个箭靶的话,势必要全部垫在大木板的下面充当桌脚。可是,霞浦队伍的远方,却有一位书记员。他使用的垫板虽然只是一块小围棋盘,但他的围棋盘也不是放在地上的,下方也垫了一个垫着物。并且,从印象中的高度来看,那也应该是一个箭靶。这样一来,总数却有些不对了。
“这位同学是弓道社的河合椿,临时有事来到学校。因为田径社似乎借用了弓道社的箭靶,于是她便想来确认一下。”来到田径场后,我将河合椿引领到人群附近,对聚集在桌边的人群道。
“啊,抱歉,本以为弓道社没有人,所以想着借用一下的。”一位似乎是领队的学生回答道。“不过放心,四个箭靶我们肯定完好无损地给你送回弓道场的。”
四个?以我的经验看来,那么大的桌面,铁定要用上五个桌脚才能保证它的稳定吧。难道他们是忍着桌面中心的不稳定来制定作战计划的吗?由于对抗已经开始,桌边不再像我最开始到来时那般拥挤。那时,桌边围满了人,从脚下很难看到桌底的情况。不过,现在桌边的人并不多,我蹲下身去,看了看桌底的构造,顿时明白——的确,只需要四个箭靶就够了。
桌底的四个箭靶,其中三个排成一个较大的等边三角形,而最后一个则立在三角形的中心,然后,木板被尽可能大的三角形撑住,从而实现了稳定。
于是,箭靶的数目终于对上了。四个箭靶用在这里支撑大木板,剩下的一个则在书记员那里,支撑他用以整理情报的棋盘。
事情似乎依然有些不对。这位看似是领队的人,似乎在印象中,只拿了这四个箭靶用以支撑大木板,那么,第五个箭靶,应该便是那位书记员自行拿走,并未告知这边吧。而且,他的棋盘也不可能随身带进来,必然是从围棋社拿来的。这就又需要围棋社的钥匙,于是……
“运动社团的书记员,地位还真是低呢。”我不禁感叹着。之前,在今年运动会的筹备期间,篮球社便发生过意在破坏邀请赛的内部摩擦,当时的书记员似乎便是主谋者之一。看来,田径社的这位书记也是如此,他不仅得自己搬箭靶当垫脚,没人帮忙,还得自行去借围棋社的钥匙。完成的工作是这些运动员们成绩如何优异的保障,其中的学问也如此深奥,结果,却得不到重视。
我不禁在心中为这位书记员深深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