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气温正在攀高,而在海港城市,新月湾外,蓝宝石海吹来的风,为港口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天空晴朗,为数不多的云三只两只的飘在天上,吝啬的不愿给地面留下一点点阴影。
不过,这对海上的水手们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天气了。
在大海上漂泊的男人们天生就比内陆人更加开朗豪爽,他们热情好客,喜欢交朋友,更喜欢喝酒。
常常在一天辛劳的工作结束后,遇上路边不认识的人,也会乘着难得靠岸的宝贵时光,兴致高涨地拉他一起去酒馆喝一杯。
推开酒馆的大门,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热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浊的空气,吵闹的声音。
周围是嘈杂的划拳喝酒声。
酒液泼洒的味道。
各色酒精挥发到空气中的味道。
水手们干了一天的活身上被烈酒蒸腾出的臭汗。
被拖出酒馆的醉鬼留下呕吐物的味道。
老板打开金枪鱼罐头,里面飘出馊到发酵的气味。
海风多年侵蚀下,木头凳子散发出又咸又馊的木头朽烂的味道。
后厨粗劣的手艺,各种重调料齐聚一锅菜中的味道。
艾尔芬只觉得自己进了名为嗅觉的地狱中。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心疯,被水手半推半就的拉进这里。
为什么没拒绝他们的请客!
为什么没有见势不妙早点跑掉。
看着面前粗劣,难入口的混浊酒液,艾尔芬真不明白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坐在旁边的水手得意的炫耀他胳膊上的肌肉。
那鼓起的肱二头肌,黝黑发亮的皮肤都快贴自己脸上了。
盛情难却,艾尔芬只能捏着鼻子,咬紧牙关,就像面对孟婆汤一样万般痛苦的把酒杯凑到嘴边。
一股浓烈的没发酵完全的酸味扑面而来。
艾尔芬仰起脖子。
咣~咣~咣
喉头上下不断的滚动着。
“噗!”
完全不去想自己刚才到底喝了什么,那折磨味蕾的液体,比起酒水,更像是果醋。
艾尔芬终于忍受不了,再次冲旁边的水手喊到。
水手和熟人们打着招呼,冲艾尔芬开朗的笑着,表示自己听到了。
艾尔芬觉得他没听到。
“我是说,地图!”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的酒,伙计,再请他一杯,算我账上,第一天上岸有的是钱,不趁在岸上好好享受,枕头下面藏再多金币也没意思。”
酒馆的闭塞空间是如此喧闹,每个人都在以最大分贝说话,不然就听不到身边人在讲什么。
噪音在房顶上来回折射,就算艾尔芬喊破喉咙,也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而水手的嗓门在如此混乱的环境里依然响亮。
艾尔芬两只手竭尽全力的比划着,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后他就看到了酒保把一杯新的酒,重重的放在自己面前,推向自己。
艾尔芬崩溃了。
好一番折腾,水手终于明白的艾尔芬的意思,他向酒保指指黑发少年,又指了指自己,画了一个圈,然后大笑着拍了拍艾尔芬的肩膀。
酒保点点头,表示明白。
艾尔芬被他拍瘫在了吧台上。
端着酒杯,水手起身离开,加入了另一个划拳的圈子。
而酒保则示意艾尔芬跟上,转过身掀起幕帘,走进了里屋。
艾尔芬连忙跟上。
一进里屋,厚重帘幕的阻隔下,世界一下就清净了。
尽管不是完全阻隔,但至少音响不在自己耳边轰鸣,而是变成了bgm般更加温和的东西。
“乔尔说你是从外面来的,想打听情报?”
“对对,是这样。”艾尔芬赶紧点头。
“乔尔是我们这儿的常客,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免费信息,情报要单另收钱,不过第一次可以给你打个七折,一条情报一个银币。”
酒保擦了擦手,把手巾挂回墙上的钩子。
“额,那就免费信息吧,越多越好,这里是哪里,在哪个国家?我想知道星石河谷在哪个方向?”
艾尔芬很谨慎的没提白狮家族,不想生事。
酒保斜着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种想来酒馆白嫖情报的人,他见多了,要么是进来蹭饭的骗子,要么就是一头雾水扎进这座港口的外乡人。
这里常年鱼龙混杂,很多商人手上都沾着不干净的生意,每年被失踪在这里的人也不少,像艾尔芬这样对这里一无所知的家伙,他确实见过不少。
看着艾尔芬身上在林子里生活的这几天,快速开线挂口子的衣服,但还算精神的样子。
酒保想,可能是刚被抓住,就逃出来的吧。
无所谓,反正和他没关系。
嘛,不过也好打发,看在乔尔的面子上,给他多提个醒吧。
酒保从桌子下扯出一张简易地图,展开,平摊在桌子上。
地图只有草草模糊的边界,标记的地点,线路比之公爵府挂在会客厅的巨幅地图,简陋太多了。
不过倒是把附近地理,和周围几个国家,海岸线标清楚了。
“这里”,酒保敲敲地图左边,“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新月港,整个新月海湾最大的贸易集散地,在大陆东北方向,我们都是数一数二的港口。”
酒保落指的地方,有一处一指宽的海湾,陆地像一根延伸出去的呆毛一样翘起一点,从呆毛末端慢慢变粗,海水从中延伸进去半指宽的距离,形成一道新月一样的海湾,是天然的深水港。
“新月港是自由城邦,不过也不是真的没人管,北面是索兰王国,索兰人在新月港有着最大的势力,排名前五的商会,有三个是他们的,遇上就跑吧,惹不起。”
艾尔芬赶紧点头,表示听到了。
“西面是高山,走不通,南面就是瓦尔塔,一个闭塞小国,这几年老是动乱,制造了大量流民,倒是便宜了不少奴隶商人”,酒保不自觉的看了艾尔芬一眼。
艾尔芬依然是一脸傻样的点点头,看着酒保,神色毫无变化。
啧,不是吗?
酒保接着说。
“至于星石河谷……,不好意思,没听说过,不过单看这名字,感觉是银月同盟那边的风格。”
“对对对,就是银月同盟来着,离这里远吗?”艾尔芬一拍脑门,想起来这个词。
“银月啊,那可是是个吓人的国度啊,你居然是从那里来的。”酒保夸张的做了个动作。
“啊这,我也是从小地方来的,不清楚啊,你看星石河谷,你听都没听说过。”艾尔芬赶紧糊弄。
“那里的皇帝可吓人了,他居然纵容自己的国度中,各大贵族互相攻伐,在没有外部战争的情况下,同时国内的领地每天都在换主人,边境线天天在变。”
酒保凑近了艾尔芬,“喂,小子,你说哪有皇帝在和平时期没仗打,自己和自己打的?这内耗的,比和敌国交战还夸张,这皇帝脑子是不是抽了?”
“是啊是啊”,艾尔芬尴尬的附和着,他哪知道银月同盟是什么情况。
这时幕帘外,传来了比之前高了好几个分贝的吵闹声,酒保皱了皱眉毛,望着守在房间的两个打手,指了指外边。
两个肌肉大汉点点头,掀开幕帘走了出去。
“银月同盟嘛,从瓦尔塔往南,穿过两个国家,就是银月同盟的范围了,你如果要到那里去,有三条路选择。”酒保对艾尔芬竖起三根手指,他的手指苍白漂亮,非常灵活。
“第一条路,从新月港坐船,走水路,沿着海岸线航行,大概一个半月,你能直接抵达银月同盟的港口,从那里转道陆路。”
艾尔芬有点犹豫,海上会不会有有风险啊,沉了怎么办,自己不会游泳啊。
“不过最近的船昨天已经出发了,下一条经过银月同盟港口的船要等半个月后了,啊对了,就是乔尔在的那条船,他们往年都会在这里停靠,休整两周,装货卸货接单子,修船,也都在这两天办了,看你能不能等”,酒保耸耸肩。
“还是在说说其他的吧”,艾尔芬真是怕了,就水手那对酒的品味,陌生人还好说,他和乔尔这半天混了个脸熟,肯定要拉着喝酒,那不得熬上四十多天的折磨。
而且等船就要半个月,加上航行时间,足足需要两个月,他不想等这么长时间,如果可以,能越快和阿弗洛狄汇合越好。
老司祭竟然将一支完整的裁决圣骑士团小队交给他,这十二位身经百战的骑士,不亚于一支佣兵团,而且比佣兵团牢靠的多。
现在阿弗洛狄有了自己的武装,这支神殿骑士从斯坦菲隆家族手中保护自己完全不是问题。
阿弗洛狄修行上的资源要啥有啥,根本不用自己寻找,而那队圣骑士平时的支出也不用自己管,自己这条大腿,不由自己来抱,难道留给别人吗?
干嘛苦逼的自力更生呢?
自己占自己便宜,算占便宜吗?
自己摸自己欧派,算性骚扰吗?
“那么下一个。”
酒保打了个响指。
“翻越西面的那座山,有条通往银月同盟的大路,挺快的,不到一周就能到。”
艾尔芬看着酒保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肯定有什么下文在等着他。
“这条路有什么问题吗?”
“啊哈,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条路要穿过落日森林,翻过雪山,有点危险,B级的冒险者,如非必要,也不会轻易穿越雪山啊。”
艾尔芬翻了了个白眼,“那最后一条呢?”
“这条就很没意思了啊,做马车,向南两周就进入银月同盟了,不过最近道路偶尔会被瓦尔塔的军队封锁。”
“你该直接说第三条的”,艾尔芬叹气。
这时候,外面的声音仍然没结束,反而更大了些。
好像还能听到乔尔在喊,劳资的钱包什么的。
酒保皱了皱眉毛,想骂那两个饭桶,怎么这么久都没解决。
下一刻,他就看到帘幕被高高抛弃。
一道绿色的影子冲了进来,尖锐的匕首直刺酒保。
可酒保丝毫不慌,因为他前面还挡着个艾尔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