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明天集合的地点之后,艾尔芬就乘坐马车离开了冒险者工会,返回上城区。
马车依旧是摇摇晃晃,颠的人好像要散掉最后一根骨头。
好消息是这玩意用不着坐上一天,他很快就能见到薇丝特拉了,该做的事姑且也算圆满完成。
艾尔芬把脑袋靠在马车上,轻轻出了口气,任凭路面的各种崎岖不平通过马车的车轮,毫无减震系统的车架,传导向他的脑袋。
真是奇怪,明明昨天才遇到薇丝特拉,才知道她的名字。
现在与她分别一小会,竟是如此期待能和她再见,想快点回到她身边。
这究竟是海崖城区阴沉的氛围带给自己的焦虑呢?
还是自己对薇丝特拉有了什么特别的感情?
不不不,就算是朋友也太扯了,刚认识一天而已,只是知道名字,连了解都谈不上。
自己对朋友的界定可是很认真的。
思前想后,还是弱小带来的危机感,和对强大的迫切渴望,两者具象化成了薇丝特拉的样子,而使自己对她似乎开始寄予某种特殊的期望。
绯刃白羽的强大剑士,漂亮可人的长发少女,真是美好的事物。
艾尔芬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昏昏沉沉地剖析自己情绪波动的原因。
不知为何,他有点困了。
海崖城区外围。
再过两条街就是上城区了。
可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边界,将这里区分成大相径庭的两种环境。
一边破败衰落,一边整洁优美。
艾尔芬雇佣的车夫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粗劣的自制卷烟。
马车停在路边,里面静悄悄。
灰衣车夫愁眉苦脸,非常纠结。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是又物色到什么肥羊了?”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车夫耳边。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说起来今天这事有点邪门啊,我在港口蹲到这单生意,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本来想着路上找机会下手,终于能开张了。”
灰衣车夫头也不抬,操着口音很重的通用语回答着。
“但是?”
短衫车夫很给面子的接着问到。
“可一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都发凉,没敢下手。”
“为什么,这种外来人不是你最喜欢的菜吗?干这行怎么越干胆子越小了,就你这怂样还怎么发财?我进去瞅瞅。”
短衫车夫一下子跳上马车,掀开帘子,把头探了进去。
“啧,是个男的,而且看衣着不是很有钱的样子,不过没事,他自己也值钱,就是赚的少点。”
短衫车夫把脑袋缩回来,对着睡在里面的艾尔芬,像在羊肉摊前一样评头论足。
“就是因为从冒险者工会出来之后,他没回港口,要我拉他去上城区,我才有些纠结的。”
“他跟那些有钱的老爷有联系?那些人你可得罪不起,要不还是算了?”
短衫车夫耸耸肩,反正不是他的羊,放了就放了。
“不能算了啊,我已经几天没开张了,这个月欠托尼老大的孝敬钱拖不起了,老婆身体也不好,家里连药钱的抠不出来。”
短衫车夫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
“要不带着你老婆离开新月港吧,要是你什么时候出事了,你老婆怎么办?”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穿着灰衣的车夫又转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人。
他犹豫着说:“要不我做了这单去外面躲躲,等风头避过去再回来?
“那你老婆呢,不是还生着病吗?”
“要不兄弟你……”
“你信得过我?”
灰衣车夫不说话了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可一阵强大的冲击打断了他的话。
从天而降的绯色旋风,横冲直撞地落在海崖城区边缘,没有一点减速。
纯白的双翼扇开身旁荡起的烟尘。
绯刃白羽的剑士迅速收敛了翅膀,她对这份力量的运用越发纯熟了。
“请问,你们有见过一个和年龄我差不多大的男生吗?”
可怕的白衣剑士开口道。
车夫两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畏惧地看着从天上落下,绯红长发的少女。
薇丝特拉皱着纤细的眉毛,屈指弹了一下剑身。
锋锐的剑鸣瞬间扫过周围,把两个人吓得一哆嗦。
绯红之刃剑身的震颤带有撼动心神的力量,对没有觉醒的普通人效果非凡。
“请问,你们有看到一个和我一样高的男生吗?”
“他黑发黑眸,穿着一件白色衣服,稍微有点破。”
薇丝特拉想了想,描述着艾尔芬的样子
短衫车夫苦笑一声,“小姐,您说的太模糊了,有没有什么特别鲜明的外貌特征?新月港人流量这么大,海崖城区也不小,这怎么找呢?”
嗯……
剑士小姐伸出修长的食指,支在白皙精致的下巴上,努力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新同伴还有什么比较突出的地方。
答案是……
嗯……
真的没有呢。
薇丝特拉突然发现艾尔芬各项指标真的都很平凡。
普通的个头,和自己差不多。
普通的相貌,扔在集市里泯然众人。
普通的实力,额,准确说偏弱了吧,不过未来可期。
嗯,略有些阴沉的气质。
不过会使用魔法!
啊,找到不一样的地方了!
魔法可是稀缺才能!
不过好像也很少见他用过,甚至还向自己求教剑术。
他这是对魔法不感兴趣吗?
暴殄天物啊。
绯红长发的少女不得不换了个思路。
“对了,他今天说要去冒险者工会和港口有家叫金枪鱼的酒馆,那里应该有人看到过他。”
车夫两人身体一僵,他们对视一眼
坏了。
这小子真认识大人物。
灰衣车夫低下了头,抿了抿嘴唇。
短衫车夫立即会意,一屁股坐在马车的门前,唉声叹气。
“怎么了?”
薇丝特拉偏偏脑袋,疑惑的问。
“唉,海崖城区治安很差,都是些穷鬼赌棍,亡命徒的聚集地,港口卫队巡逻也从来不会来这边,我这位兄弟的朋友前些天就是在海崖城区失踪的。”
短衫车夫垂下脑袋,把手盖住眼睛,好像回忆起了伤心事。
“这里如果不结伴而行,是非常危险的,每年这里都有大把失踪的人,小姐还是去向地下公会的人问问吧。”
“小姐一看就是有钱人,公会肯定不会像对我们这些穷人一样不闻不问的。”
灰衣车夫叹了口气。
少女剑士心中一沉。
当她得知港口可能即将封锁时,心中就有了不妙的预感,所以离开那里之后才一路急行,甚至不惜点燃斗气,不计损耗的全速飞向海崖城区。
不该让他一个人行动的,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实力不足以自保。
我是知道的!
他最初便坦诚了这点。
我是一开始就知道,仍邀请他来到我身边的!
我对他承诺会保护他的安全。
可是我!
我依然放他独自去了那里。
本以为会没事的……
少女握紧了拳头,微微颤抖,白皙纤薄的皮肤下,青色的静脉在绷紧的手背上微微凸显。
不行,现在不能乱,我要稳住心态,这样才有转机。
我该怎么做?
腰间,绯红之刃似乎也感受到的主人心中的焦急,发出了淡淡的红色光芒,仿佛在搜寻什么。
少女轻轻吐出了口气。
“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你们又为什么待在这里?”
车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没想到剑士小姐会这么问。
“为了生活啊,大人,海崖城区是新月最便宜的地段了,能接纳我们这种人的,也只有这里了。”
这时腰间的长剑传来一道警示。
薇丝特拉立马意识到,周围可能就有重要的讯息,但被她忽略了。
“你们见过我的朋友吗?”
少女突然抬头问。
“这当然没有,要是真看见了大人的朋友,我们能不说吗?”
车夫顺着之前的对话惯性,理所当然的回答。
接着。
薇丝特拉的双眼中发出炙白的光芒。
“谎言,欺瞒!你们有罪。”
绯红色的剑气狂旋着汇聚收束在长剑周围,纯白斗气拉出猛烈的旋风吹散了周围的一切。
天国的星璇显露在耀日光辉而神圣的外环。
庄严的圣天使浮雕手持利剑,位列左右。
天使的双眼燃烧着火焰。
圣天使的六翼结成神圣的门扉。
战争的绘卷镌刻在圣白之门。
一丝罪与罚的真理之意降临此处。
可海崖城区狭窄的街道如何能承受少女的怒火?
爆发的剑气直接轰塌了周围五座房子,原本不足两米的狭长窄巷被生生扩展成宽阔的八车道街面。
车夫两人被爆发的气浪直接掀飞,狠狠的撞碎两堵墙后,翻滚了十几米,余势不竭。
而车夫留在原地的简陋马车又怎么可能承受住这种冲击?
那架马车当场就解体了。
受惊的矮马嘶鸣着,头也不回的冲进海崖城区深处。
而在车轮与车轴齐飞,门板共车顶一色的混乱中。
一切仿佛进入了慢镜头。
艾尔芬在风中起舞,不知从哪来的花盆飞过他脑袋,花瓶的阴影投射在他脸上。
花瓶形状的阴影下,他的睡脸安详,黑色短发微微飘动。
在空中,随抛物线落体回旋的艾尔芬,充满了自由与浪漫的气息。
绯红长发的少女高高跃起。
在一片混乱中。
飞散的马车,窗户,门板,各种事物起起落落间。
白色风衣下摆,像花朵那样绽放,落在地面便如一方白色雪地。
少女所在的地方,就是神圣无垢的庇佑之地。
绯刃白羽的剑士看着怀中的少年。
她安心的叹出一口气。
少年腰间。
漆黑长剑缓缓收回了散发出的阴寒气息。
绯红之刃静静地被收回少女腰间,没有一点多余的动静。
并不想承认是感受到了亚尔菲斯的求救信号,才提示薇丝特拉的。
这次是亚尔菲斯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