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芬哼哼着爬起来。
薇丝特拉一跃而起，落到黑熊旁边，有点为刚才的样子脸红。
黑熊抖了抖毛，二连击未能破防。
两人一熊金字塔解除！
艾尔芬抚摸着亚尔菲斯的剑柄，腰间的漆黑长剑传来熟悉的手感。
冰冷，却安心。
如果不是亚尔菲斯能自主修正轨迹，他还真不敢制定这么莽的计划。
生命是无价。
尤其是自己的。
这个原则依然是时刻谨记的信条。
薇丝特拉低下头静静思索，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使用圣白之剑的力量。
她发现圣白之剑背后，还藏着很多以前没能发现的东西。
这一战让她颇多感悟。
“拜尔，这是我给你起的名字，希望你能喜欢。”
艾尔芬踮起脚，摸了摸黑熊的脑袋。
“嗷呜！”
黑熊低吼一声。
黑熊的双眼深处亮起不详的赤红光芒，它静静注视着艾尔芬。
艾尔芬没来由心中一慌，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的成形过程，突然前进了一大步。
冥冥中某种深邃晦涩的事物，那模糊的轮廓变得更加具象。
“呃，如果不喜欢，我们总可以商量，但不是今天。”
艾尔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的感觉应该不是啥坏事。
不过这个变化好像是黑熊引发的，保险起见，艾尔芬赶忙补充一句。
“拜尔，我要离开了。”
“就是身边这位小姐，我要陪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知道终点在何处，也不知道何时会结束这段旅途。”
“但一切都开始，均有结束。”
“我们会再相见。”
艾尔芬那双漆黑如深渊般的黑色眼眸，第一次认真的凝视黑熊那双猩红的眼睛。
总觉得黑熊眼中的灵光，比刚才更强了一点。
艾尔芬边想着，边伸出右手，空无一物的掌心中出现一片黑暗。
紧接着，这片黑暗就燃烧起来，魔力正在蒸发，升腾，乃至凝练。
黑色的烟气从掌心飘起，那是纯净的黑暗元素力在剔除杂质，等到黑烟不在冒出时，艾尔芬手中多了五块富有光泽的黑色石头。
“这是答应你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多出来的一块就当临别赠礼了，希望今后还能再见到你。”
艾尔芬脸色微微一白，接连三个魔法都没有负担的魔力，却因为制作魔石而消耗大半。
黑色魔石是从艾尔芬释放的黑暗术中抽取精纯魔力制作出来的。
本身并不消耗多少魔力，但提取凝固的过程却耗去了九成的魔力，最后形成了类似元素结晶一样的东西。
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艾尔芬手边。
拜尔张开嘴，一下把五块魔石都吞了进去，连艾尔芬的手都没有放过。
“喂喂，慢点！”
艾尔芬好大劲才把自己的手从黑熊嘴里**，嫌恶的扇了扇味道。
“说真的，你该刷牙了拜尔。”
“拜尔，今天之后就不要出现在新月之森外围了。人类中的高手数不胜数，又擅长团队配合，分工明确。”
艾尔芬神情又严肃了起来。
“一旦被盯上你没有任何机会逃生。像赫拉德那样的人，多如牛毛，往往一座城市中就有七八个，可能新月港这里菜了点，但绝对不能因此轻视人类。”
薇丝特拉闻言，目光奇异的望着黑发少年。
艾尔芬说的自然是阿弗洛狄在公爵府的见闻。
至于有没有普遍性。。。
啊，不重要，不重要。
总之人类的世界很危险就是了。
艾尔芬不管拜尔能不能听得懂，他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讲出来。
“我们走吧。”
艾尔芬回头看向薇丝特拉。
绯刃白羽的剑士小姐没有多说什么，便走到艾尔芬身边。
少女丝毫没有顾忌地走到很可能达到C级的强大魔兽身边。
也没有理会直感中疯狂发出的警讯。
她相信艾尔芬的判断。
两人谨慎的回收水晶之后，便返回了哥布林的洞窟。
黑熊拜尔并没有跟着他们，而是不远不近的在远处吊着。
如果被普通冒险者撞见艾尔芬和魔兽有勾结，麻烦可就大了。
这件事之后还要向薇丝特拉解释。
剑士小姐虽然为了大局没有多问，但薇丝特拉不问，不代表艾尔芬就可以不说。
艾尔芬还要考虑怎么给自己的主人编个过得去的解释。
虽然两人的关系一点也不像追随者和主人。。。
咳。
“里面情况怎么样？”
艾尔芬询问从洞窟出来的剑士小姐。
“哥布林洞穴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洞穴里居然找到了另一个出口，有人经过的痕迹，很新。”
“那应该就是克林了。”
艾尔芬想了想，从变异哥布林出现之后就没再看到克林了，既然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恐怕是哥布林一出现就抛下队友了。
记得那家伙感知好像很敏锐来着，优秀的才能，相比能活很久，今后未必没有机会再见。
“修夜呢？就是那个蓝头发的冒险者。”
“不知道，看痕迹应该是自己离开了”
居然还有力气行动，黑铁上位就是不一样啊。
艾尔芬心中感叹。
“这边维尼没什么伤势，暂时没醒来，威利还活着，他的伤太严重了，我没敢动他。”
薇丝特拉点点头，走到昏迷的威利身边，手上亮起一股白色的光芒。
“这是……治愈术？”
艾尔芬睁大了眼睛，薇丝特拉的治愈术非常高效，几乎肉眼可见的闭合了威利腹部的伤口。
但这道治愈术，感觉和让娜小姐修习的好像不太一样？
“只是简单的应急止血，失去的生命力可没法靠这种方式补充，还是要找牧师的。”
少女摇了摇头，叹口气。
“那也很强了好吗！”
远途旅行谁能保证自己没个紧急情况，薇丝特拉能使用治愈术的发现，让艾尔芬眼睛都亮了起来。
绯红长发的少女别过头去。
嘴角不经意翘起一个微不可见小小的弧度。
得意的弧度。
两人幸运的遇到路过的商队，将威利和维尼两人妥善带回工会。
至于朵拉，暂时无暇理会。
为了支付拜尔的报酬，艾尔芬消耗大量魔力。
这边最强战力薇丝特拉则接连遭遇满负荷战斗，同样如此。
两人小队如今处在最虚弱的时刻，不能不小心。
艾尔芬怂惯了，而别人的事情他一向漠然。
薇丝特拉几年的冒险生活也让她养成了谨慎的实用风格，不会为了小节就置身危险。
“汉克大叔，这次多谢你了，不然只有我们两个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诶，不打紧。只是没想到威利他们竟然碰到这种不幸的事，多好的孩子呀，我们也受到他很多帮助。只希望他能尽早走出来吧。”
“那汉克大叔，我和薇丝特拉就先告辞了，我朋友也受了伤，不能再拖了。
“我没受什么……”
“你受伤了。”
“……”
“哈哈，赏金虽然多，可命才是最重要的，看你们还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快去吧，脸生的小伙子，还有漂亮的小女孩，路上小心。”
“大叔，这些钱给你，是刚发的任务报酬，谢谢你愿意搭我们一程。”
“你们救了威利，也就是我的朋友，这钱我怎么能要。我这商队虽小，可能帮上忙的地方绝不推辞，好了，我也告辞吧。”
“汉克大叔，再见。”
“再见，小家伙们！”
“你为什么说我受伤了？”
“受伤是出力的证明啊，不然我们凭什么分到一半的赏金，克林，修夜，朵拉都不在，剩下两个都昏迷了，你要是完好无损，这不给别人一种背刺队友的嫌疑吗？”
“你把别人想的太坏了。”
“我们毕竟是外来人，万一什么时候修夜克林跳出来，锅扣在身上。”
“那为什么不说你受伤呢？”
“我杂鱼啊，谁会关心杂鱼的战损呢。好了，现在要尽快离开新月港。形势越来越危险了，今天在野外遭遇赫拉德，这不是个好兆头。快！快！”
“别推我。”（抱怨）
“我现在去见委托人，你回旅店等我，注意安全。”
“不要回旅店，薇丝特拉，直接去港口。对了，避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酒馆，到达港口隐藏起来，我能找到你。”
黑暗中，断断续续的对话浮现，又消失。
同时受到肉体与精神双重的巨大打击下，僵硬的神智已不足以分析这些声音代表的意思。
等再次睁开眼睛，威利看到的，是一张已经看的足够久的脸。
“会长……”
“你能活着回来，真好。”
老会长真切的笑了起来，将布满硬茧的手放在威利额头上。
“我，会长，我……”
“每一次的失败都会令你成长，只要不停下来，没有失去勇气，你今后的路会更加平坦。”
“朵拉，她死了！”
“克林不见了，还有修夜，维尼。”
“任务失败了，我们全军覆没啊！”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在房间中响起，其中穿插着老会长语气始终平和的劝解。
“会长，就因为我那时没有勇气阻止朵拉他们。”
“又或者我没有执意去接这个任务，朵拉她不会死啊。”
“是我毁了工会……”
年轻人崩溃的哭嚎在胸腔中回荡。
那其中正在撕裂的，是少年的梦想，冒险的热血，坚持的汗水。
宝贵的事物已经布满裂缝。
此刻尽数化作悲伤，冲垮了所有的幻想。
“新月港工会的结束是时代必然，也该到落幕的时候了。”
老会长依然平静。
“威利，我该感谢你，是你拼尽全力维护住了我最后的安身之处。”
“现在，该由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了。”
“会长……？”
“这次的任务背后潜藏巨大风险，我本该阻止你，但没有。”
“因为你缺少一些关键的东西，需要通过这次冒险取得。”
“威利，你并不缺乏胆识，魄力，热情，这些都是你引以为傲的品德，工会拮据的生活与困难打磨了你的心性，但你还缺乏真正的挫折。”
“会长！”
威利意识到什么，他竭力想保持清醒，可刚接受治疗术的意识却越发沉重。
“每一段相逢终有离别，而现在，到了我们暂时分别的时候了。”
“睡吧，好孩子。”
“当你再次醒来，你会获得一片广阔的天地，不在困守新月港狭窄的深井里。”
“彼方始有荣光在，该去寻找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了，威利。”
老会长合上了威利的眼睛，将陪伴自己多年的佩剑放在威利身边。
“汉克，拜托了，送他离开这里。”
“那你呢？”
原本早就离开的商队头领，汉克皱着眉问。
“我么，该去给一场迟到三十年的战斗一个结束了。”
老会长向外走去。
缓慢的步伐，在威利房门合上的那刻步履生风。
佝偻多年的背脊，经过走过工会大厅时完全挺直。
锐利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双浑浊的双眼中。
当工会大门洞开。
新月海湾曾经最强的冒险者便跨越三十年时光，重新回到这里。
回到此地。
迎接够格面对他的挑战者。
衰败的工会大楼不知何时掺入冰冷的肃杀。
海崖城区的寒风将赫拉德的大衣轻轻拂动。
仿佛回光返照。
此情此景。
一如三十年前。
无言以对，只有长剑雪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