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再次来到这里。
四周黑暗且潮湿,沉闷的空气充斥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大量破旧的木箱被随意的堆积在一旁,垒成了小山,
眼前的环境可谓是脏乱至极,不过此刻,却成为了二人暂时的庇护所。伊凡正依靠着墙壁坐在角落的地板之上,左肩传来温暖的触感,侧头看去,是诺依拉的睡脸......
她将伊凡的手臂抱在了怀中,就这样侧靠着,安心的进入了梦乡。有几缕光线透过墙板的裂缝射入,外面似乎已经到了白天。
看着那安稳的睡脸,伊凡的心里只感到空落落的,他轻轻地将滑落到地板之上的长袍捡起,重新的搭在了诺依拉的身上。
此刻的自己还能够在做些什么呢......一切都远比预想的还要艰难,昨夜的莽撞行事,不但没能获得任何与委托人有关的情报,还引起了对方的警觉,想必在之后,会变得更加困难吧......想到这,伊凡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心中满是自责。
抬起头,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墙壁之上,他眯了眯眼,片刻后露出了微笑,墙壁上的,是一幅幅充满童趣的滑稽画作。
居然还保留着么......
一时间,伴随着那一幅幅拙略的画作与稚嫩的字迹,思绪被拉扯回了那个充满回忆的年代,
他所在的地方,曾是他与同伴们的秘密基地......
过去,每每到了傍晚,这无人使用的破旧仓库就成为了孩子们的童趣王国,孩子们将木箱叠在一起当作堡垒,角落处那辆歪歪扭扭的小独轮车则成为了孩子国的战车,那家伙还有一个异常威武的名字来着......
在伊凡的记忆中,自己和妹妹时常因为贪玩,而错过了家中的门禁时间,为此兄妹免不了父亲的责备。
想到这里,忍不住的轻轻笑出了声,
不久,一面墙上的字迹吸引了伊凡的目光,他记得,那是孩子们在临别前所写下的愿望,这些孩子注定要有着扛起生活的一天,不论他们是否愿意,作为底层的孩子,他们的命运似乎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于是孩子们做下了约定,写下愿望,为之奋斗。
第一行写着的,
『重振萨里翁家族』
那是伊凡的愿望,字迹虽然稚嫩,却十分认真。那时的伊凡并不知道家族的具体意义,只是知道,每当自己这样说到,父亲总会露出温柔的笑容。
第二行写着的,
『成为英雄般的战士!』
......
是啊......你做到了......
回想起卡恩村的那个夜晚,那不屈的身姿......正如传说中的英雄那般,坚毅的挺立着,在那个血与火的夜晚......
你做到了......
第三行,
『拥有自己的诊所』
第四行,
『能够让家人吃饱肚子......』
第五行,
『开设一家全波隆最美丽的花店』
......
读着读着......
伊凡的眼睛模糊了,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大多......都随着那个夜晚,永远的......
再也无法实现......
他认为自己一直是个坚毅的人,哭泣在他看来是软弱的表现,可看着眼前这些略显幼稚与平凡的愿望,却止不住的湿润了眼。
他扭过头,擦去了眼泪,稍稍缓了缓情绪,可当他鼓起勇气,再一次看去的时候。
『想要成为哥哥的新娘』
......
他呆住了,只感觉胸口发闷,右手用力握紧,直至握的手掌发酸传来那火辣的生疼感,依旧不愿松开。
最终他放弃了忍耐,嚎哭起来,一时之间抛下了所有,尊严也好,脸面也罢,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温暖的感觉再一次传来,诺依拉抱住了伊凡,她尽力的张开了怀抱,想要尽可能的将伊凡抱入怀中。
其实早在伊凡偷偷抹去泪水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就这样默默的陪伴在他的身旁,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最终在他濒临崩溃之际,将他拥入怀中。
一如,伊凡曾做过的那样,在诺依拉一心想要寻求终结的时刻,提出了契约的请求,即便那契约的本意并非出于善意,她知道,但却也是对她的拯救。
一个真正陷入绝境的人,也许需要的并不多,一丝善意,一个拥抱,或许就足以......
渐渐的,似乎是平复了心情,又或者是单纯的累了,伊凡就这样睡了过去,而诺依拉始终抱着这个实际上脆弱的大男孩......
即便屋内是黑暗阴冷的,两个人的身上和心中,却是十足的暖意。
睡梦中的伊凡梦见了,一片由淡蓝色的花朵铺成的花海,将大地染成了天空的色彩,空气中皆是奇异的芳香,
而在花海中央的,是位纯白的少女,她翩翩起舞,犹如花海中的精灵......
不知多久过后,伊凡渐渐的挣开了眼。
“诺依拉......”
听见伊凡的声音,诺依拉瞬间打起了精神。
“你......刚刚叫我什么?”
“诺依拉,怎么了么......”
似乎很是高兴,虽然疲惫,脸上却依旧露出了笑容。
“可以在叫一声么。”
“嗯......诺依拉。”
“谢谢......”
不知为何,诺依拉显得很是高兴,在一连叫了三遍她的名字后,她说出了谢谢。
“不,应该说谢谢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伊凡同样露出了笑容,这一次他没有逃避,而是安心的享受着来自诺依拉的拥抱,仿佛眼前的不在是魔女,而是位真正的少女。
咕~~~
诺依拉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伊凡这才发觉,已经许久没能吃上东西了。
看着诺依拉那害羞的表情,伊凡有些心酸,他缓缓的站起了身,提起了放在一旁的背包,向着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
诺依拉问到。
“波隆城内还有我的一个朋友在,那是个正直的家伙,我信得过他,想必和他说明情况的话,兴许会暂时收留我们的吧......”
“说不定还能帮到我们。”
回过头看了看诺依拉,想必已经是饿了很久了......
“顺便,说不定还能吃上顿热乎的东西。”
伊凡挪开了视线,有些不自然的说到。
“嗯。”
可诺依拉的脸上,却再一次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亦如最初签订契约的时候那样。
推开了门,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黯淡,对于此时的二人来说这是活动的最好时间,可以借助夜色,尽可能的躲避商会的眼线。
穿梭在一条又一条的小巷之中,避开人头攒动的街道,二人来到了被称作为波隆的黑暗面的地方,这是一片贫民窟......
伊凡从背包中取出了长袍,将它披在了诺依拉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身体,他知道,在波隆的贫民区内,带着这样一位少女,只会给自己徒增麻烦。
这里的道路并不好走,各种废水,秽物随意的泼洒在街道的两旁,若不是习惯了臭味的当地居民,那么就必须戴着涂有香水的布巾,又或者只能像此刻的伊凡与诺依拉这样,捏着鼻子强忍着臭味。
凭借记忆,伊凡带着诺依拉走入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叩开了左数第三栋房的门。
“来了。”
推开门的,是一位少年,身上的衣物虽然破旧,却打理的干干净净,屋内也是一尘不染。
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伊凡,少年瞪大了眼。
随后一脸惊恐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