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装潢极致奢华的餐馆，墙上挂着名家作画，地上铺着花纹精致的地毯，桌椅都用上等樱桃木手工打造；餐具是纯银的，但价格还比不上底下镶有金丝纹饰的桌布。
将餐厅的总价均摊到每一立方空间里，柳文叶用尽身家大概能买下刚好容纳他躯体的大小。
柳文叶面前的男人正在同一块酱肘子搏斗，吃这种食物很难保持形象，看起来这个男人也并不在意形象，富于地中海风情的鹰钩鼻几乎栽到了餐盘里，而他肆意地把肉汁和唾液洒在昂贵的地面和桌面，甚至他昂贵的西装上，更加说明他不在意的不只是形象。
“这么说，老德怀特还招惹了其他人？”西德·萨坡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这个嘛，嘿嘿。”
柳文叶对这种要做出推测的问题不置可否，他拿出装着两颗眼球的密封袋放在了桌上，站在小萨坡里背后的侍者上前拿走了袋子。
小萨坡里咽下嘴里的东西，然后拿起餐巾胡乱抹了抹嘴。
“不过我只要他的命，别的问题我管不着，你再有什么发现也别和我说了，到此为止吧。”年轻的黑帮少东拿起袋子，眯起浅绿色的眸子端详着，一旁侍者立刻拿出虹膜扫描递给他。
小萨坡里哼了一声，接过仪器对准眼球。
“不是我不相信你，不过程序还是要走一遍……我看看……好的，没问题，你干掉那老头了。”
小萨坡里把眼球和仪器往后一丢，侍者连忙上前接住，而他又拿起了刀叉开始吃了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小萨坡里才恍然地抬起头。
“哦，对了，还没给你报酬呢，我说你怎么还坐在这儿盯着我，我都快发毛了。”
“承惠三万元。”柳文叶立刻微笑着说。
“我靠，你还真是不知道客气。”小萨坡里骂骂咧咧地甩出一叠纸币。
“给，现金五万美元，人民币兑换太容易引起注意了，你自己想办法去。”
柳文叶拿过钱，象征地点了点便揣进衣兜。
“那个，我说啊，还有个活儿你接不接。”
在柳文叶准备离开前，小萨坡里叫住了他。
“这个数。”黑帮少东竖起五指，然后攥成一个拳头。
“美元？”
“莫纳市代币。”
柳文叶吹了个口哨。
“那估计不是杀人了，我对当保姆没兴趣，回见了您哪。”
“等等伙计。”小萨坡里这次站起身说，“我想了想，我认识的人里你是最可靠的了，所以你非得帮我这一回。”
柳文叶狐疑地看着他。
“你瞧，我有两个哥哥，但他们都是酒囊饭袋。龙图和萨坡里家不能让渣滓继承，不过在长老看来，让幺子继承更加不能接受，所以我得赶在父亲倒下取得更多的成绩。”
“所以？”
小萨坡里将十指交叠，把手臂支在桌上，摆出了世上最令人讨厌的姿势之一。
“我已经得到了‘小萨坡里’的称号，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机密，毕竟我只差一步了，而且是稳稳的一步。”
“不过？”
“不过我还没有子嗣。”
“再见。”柳文叶起身就走。
“嘿，等等，我只是和你闲聊，我们是朋友对吧，朋友间聊聊天是可以的吧，再说我怎么可能让你去保护我怀孕的女朋友，我的亲信也不答应啊。”
柳文叶坐回座位上，习惯性地摸起了下巴。
“那么，你要我做的是什么？”
小萨坡里打了个响指，侍者应声递上来一个平板，他接过平板然后说：“嗯……你知道人偶工厂吧？”
“人偶工厂？听说过，怎么？”
“最近莫纳市里流入了一批人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一般只有那些寡头大亨和小国王族才敢玩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东西。父亲和其他的老头子都气得脖子红了，把所有买了的人教训了一顿，老德怀特就是这么撞到枪口上的。”小萨坡里说着还惆怅地叹了口气，“本来私贩药物只要交出一只手的，结果他还丢了命。”
“他买了个人偶？他买得起？”柳文叶怀疑道。
“正相反，他卖了个女孩给人偶工厂。”小萨坡里在平板上指点着，调出一份档案，“就是这个孩子。”
屏幕上的照片明显来自警局的记录，小女孩不屑地斜着眼，脸上带着瘀青，嘴角还破了道口子，不过能看出来，如果好好打扮一下是个美人胚子。
“啧啧啧。”柳文叶惋惜地摇摇头，“听你的意思，人偶工厂在这里有个据点？”
小萨坡里点点头。
“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据点。”
如果说贩卖一个大活人就要枪毙一次的话，那么萨坡里家族全员都该被机枪扫射个两三遍，不过就算是这样的黑帮也会对人偶工厂义愤填膺。
他们只收购未成年的孩童，用药物和催眠洗去孩子们的人格，让他们变成行尸走肉，接着再用各种方法把他们变成商品。
最典型的就是他们的招牌产品，人偶。
将十岁左右的幼童**，无论男女，再切去甲状腺和脑垂体，保证他们不会再成长，正常的内分泌就靠药物维持。切去半个胃和大部分小肠让他们的消化能力下降，保持消瘦纤细的体型，如果顾客要求不用进食，还可以切去整个消化系统，只靠注射维持生存。
这就是人偶，如字面意义供人把玩的玩具，只不过他们其实是活生生的人，而这还是落入人偶工厂的孩子能得到的最好命运。
“问题倒不大。”柳文叶说着把平板丢了回去，“可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要外人做这事儿，全莫纳市的黑手党都统一口径了，还不分分钟拿下他们。”
小萨坡里伸出一根指头摇晃着。
“不是全部。”
柳文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种情况还有不开眼的彪子？日本人？还是美国人？”
“是星耀会，台湾人。他们打算做人偶工厂在莫纳市的引路人，把产业链固定下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那数目连我也心动，不过我家教好，何况老头子们也不会同意。”
小萨坡里忽然变得兴奋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说：“老头子们已经下过最后通牒了，可姓陈的居然还以为只要拿得出钱就能摆平问题，你看多可怜啊。”
柳文叶心有戚戚地点点头。
“所以现在人偶工厂反而是次要的，老头子们要联合人手灭了星耀会，那群变态还得排在后面。现在我们暂时没人手了，你也知道，灭绝一个帮派的行动绝不能让警察掺和进来，这是莫纳市地下的铁则，所以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个小忙。”
说到这小萨坡里突然沉默了，他有些烦躁地舔了舔嘴唇说：“其实比你可靠的人也有，不过已经和你说了这么多也只有让你去做。”
柳文叶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小萨坡里继续说道：“你是聪明人，所以我也不瞒你，三天后对星耀会的打击就要开始了，为了避免他们会转移据点，你最好能在一周内找到他们。”
“我会尽快的。”柳文叶说。
小萨坡里又一次把平板递给柳文叶，他说：“拿着吧，这个女孩的信息可以作为突破口。”
离开大黑帮“龙图”下属的餐馆，柳文叶来到了大街上。
这里是距离地面五十米高的空中廊道，透过顶棚可以看见外面穿梭在高楼间的磁浮飞车，往下看则是固定在大楼较低位置的磁场发生器，它们半球状的防辐射护罩，无法阻隔巨大的工作噪音，即使空中廊道的隔音十分好，设计者也不得不安排在内部播放轻松的音乐来消除那似有似无的恼人嗡鸣。贴近廊道平行架设着公共轻轨列车的轨道，不时有列车安静而快速地滑过，
地面的街道也为了隔绝噪音在五米的空中架设了顶棚，这使得从空中看不清下面的景象，不过可以想象，莫纳市的地面车辆数量远高于磁浮飞车的数量，那底下一定是看得人头皮发麻的车龙。
柳文叶快步走到一个轻轨站，等待着离开市中心的列车到来。
说是车站，也就是在空中廊道中段扩展开一个广场，将列车轨道包含进来。
临近午夜，车站的人仍有不少，他们大都是赶着回家的企业员工。嘈杂的人声掩盖掉了广告声，一个个全息广告牌上只能看见演员无声地用夸张的姿势表演默剧。
一副巨大的光屏突然在轨道的上方展开，等车的人们立刻聚集到月台边上，然后车站广播才提示列车即将进站，而光屏里开始播放起了广告。
这是个挺聪明的广告策略，广告的时间限定在了列车进站前的三十五秒，换句话说只有等广告播完列车才真正进站，习惯了这一点后，已经排好队的人们目光会不自觉的关注在面前的光屏上，广告的收益得以最大化。
这次广告的内容是“晨曦之光”偶像选举总决赛，九月十三号晚上七点将选出代表莫纳市的偶像，其后将进行全世界的巡回演出，三名候选者的半身像颇有气势地在光屏上轮流出现，最后的订票热线只是一闪而过，也不知有谁能记下。
等待回家的疲惫上班族们开始了热切的讨论，甚至暂时忽略了已经到来的列车，看来这个活动影响不小。
柳文叶的注意力既没有放在广告上也没有放在列车上，他皱起眉头盯着手中的平板，摸着下巴，牙疼似的咧着嘴。
可怜的女孩名字叫茉里·莫斯坎顿，母亲死后便成为孤儿，从小混迹在社会底层，犯下过故意伤害罪、盗窃罪、抢劫罪，四次从教养所逃出，被警察逮捕七十二次。
柳文叶的目光聚焦在最下面一行，上面写着：“现确认为弗朗西斯科·萨坡里私生女。”
西德·萨坡里适时地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我又忘了一件事了，那女孩可能是我侄女，你看看能不能帮忙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