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块数十吨重的金属压向自己，而自己又被绑成一条肉虫，一般人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夹在废物压缩机里的男人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竭尽全力从被毛巾塞住的嘴里挤出含糊不清的嚎叫。
“你想清楚要说什么了吗？”拷问者从上方的空隙里向下大喊。
男人连忙点头，几乎把脖子都扭断了。
拷问者满意地哼哼了一声，踩下脚边的按钮，轰鸣的工业巨兽顿时没了声息。
“给，搭把手。”
拷问者拿起一条绳子，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抛，柳文叶无言的伸手接过，和拷问者一起把瑟瑟发抖的男人拉了上来。
拷问者取下男人口中的毛巾，他立刻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嗯……哼哼……好的继续……你的内裤颜色不用说了，你情妇的可以说……”
拷问者拿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涂写着，上面满是据说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诡异符号。
男人说完后，拷问者把毛巾塞回他嘴里，然后飞起一脚又把他踹进了废物压缩机，到了早上会有人把他捡出来带到他仇家面前，不过如果他运气好的话，环卫工人会在之前到来启动机器。
“收获如何？”柳文叶问道。
“还值不回个电钱，真是浪费时间。”比柳文叶高两个头的白人老头不满地撇撇嘴，把笔记本揣回同样破旧的裤子，然后拍了拍脏兮兮的皮夹克，朝柳文叶伸出一只手。
“嗯？怎么？”柳文叶莫名其妙。
“你刚才听到了我套出来的情报，给钱。”拷问者理所当然地说。
柳文叶一摊手。
“我帮你拉了绳子。”
拷问者收回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
“也对，算你销账了。说吧，这次来想知道点啥？”
柳文叶拿出小萨坡里给的那块平板，调出茉里的资料递给拷问者。
“这丫头？嗯……不争气的萨坡里大公子的杂种？这条情报我确实不知道，不过值不了几个钱。”拷问者凑上去瞟了一眼说，然后拿出一个计算器，随手按了个三位数。
“她三周前被卖给了人偶工厂。”柳文叶说。
拷问者皱起眉头，连带额头也挤出一片沟壑，他示意柳文叶继续说。
柳文叶继续道：“我得到的消息说她是被一个小毒贩卖掉的，德怀特·韦斯特伍德，我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拷问者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过我也不关心他到底是谁。”
拷问者失望地收回笑容。
“小角色的优点在于会站队，他不可能敢在莫纳市一半以上的黑手党都表明态度的关头忤逆他们的意思，这可不太正常，而且韦斯特伍德此前没有沾过贩卖人口的生意，人偶工厂明显不会和来路不明的人交易，目前他们在莫纳市也只有星耀会一条路径，绕过引路人做生意，星耀会不可能没意见，可你猜我调查到最后发现了什么？所有有关他卖了这女孩的消息都是星耀会的人放出去的。
“你应该比我清楚星耀会现在面临什么情况，这种陷害毫无意义，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所以放出消息的人并不是在为星耀会做事。我猜测和人偶工厂交易的是其他人，他是想用这种方法掩盖自己的身份，可是真要有这个人的话，他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从这个方向我找不到更多线索了，不过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虽说身边的人做这种事最方便，不过那个可怜丫头的同伴也都是些小孩子，他们的被捕记录几乎都一样，我想找的是其他可疑的人，不过……”
柳文叶在平板上又调出一份资料，上面只有一张男孩的照片，底下的档案除了姓名和出生日期之外一片空白。
“莫尔文·高里2073.04.08”
拷问者拿过平板，眯起眼睛看着。
“这个是从青少年教育管理局搞出来的吧，七岁……不对，这份档案十二年前就没有更新了。”
拷问者抬起眼睛看向柳文叶。
“没有死亡记录，没有失踪记录，在失怙青少年保护法案颁布的当年就出现了这样一例没有完成追踪的档案，你有什么头绪？”柳文叶说。
拷问者用指头敲着下巴，然后拿出笔记本，有些心不在焉地翻动着。
“这得从十七年前说起，”终于他开口说道，“市政府忙活了一年半终于通过了九号修正案，中心圈范围内所有非法建筑都要拆除，所有没获得中心圈居住证的人都要迁走，说到底就是贫民窟大清洗。”
十一万人将流离失所，他们仍然需要食物，需要一张床和天花板。市政府可以负担费用，可以支出人力，但稍有差错他们就要面对十一万人的怒火以及带来的后果。
这时候站出来的是高森科技公司，在莫纳市政府的全权委托下，超实体企业用数不清的神奇手段平安地完成了整个迁徙工作，并且以此在全世界赢得了美誉。
“十一万人整装列队去散个步都可能有无数变故，所以那时发生的人员失踪都没有被当一回事，数量太多了。高森就趁着这个时机秘密掳走了数百人。
听到这儿柳文叶不禁咳嗽了一声，拷问者明白他在表示怀疑，嘿嘿地笑了。
“莫纳市的中央数据库就是委托高森建立的，而这十一万人的信息录入也由高森科技经手，他们搞了小动作的话根本不可能让人看出来，何况到今时今日，所以你不相信我很正常。”拷问者拍了拍笔记本说，“但这数百人的失踪是我从这十七年间获得的情报中总结出来的，信不信由你。高森垮台这么多年，我对这条信息的价值已经不抱期望了，你不来我都快忘了有这回事。”
柳文叶无奈地耸耸肩，说：“我知道了，你就往高了算，继续吧。”
“哦，看来你这次报酬不少嘛。”拷问者揶揄道。
“这数百人被抓去做了某种实验，但究竟是什么实验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最后都被放了出来。”拷问者继续说道，“他们的社会信息都被重新编写了，以前认识的人他们也不再联系，完全成为了一个新的人。这些人和常人无异，他们来到安置点，或者拿到工作，或者继续流浪，就这么生活下去，直到高森垮台。
“那时候就有过报道，说一些人的社会信息无法再更新，一群技术专家研究了几个月也没有头绪，结果就这么凑活着没了下文，十七年间这些人也相继死去，再没人追究个中的问题了。”
柳文叶看了看平板上那份几乎是空白的档案。
“失怙青少年保护法案颁布的时间在高森垮台后，青少年教育与管理局的数据库也与高森无关，前面那段我就当你骗我钱说的废话，这你得给我好好好解释。”
拷问者尴尬地摸摸脑门，说：“六年前我从一个前任高森技术顾问那里弄来了消息，他正打算逃到日本去，所以说了很多。他有提到这个情况，在莫纳市的中央数据库里仍然存在他们公司的程序，会自动检索并删除带有关键字的信息，甚至部分公共网络也会受到影响。为了清除这些幽灵程序，市政府曾经向联合国申请再开了高森的主机，结果让里面的人工智能逃了出来，造成了巨大的破坏，结果清除工作也是不了了之。”
柳文叶讶然的一挥拳头。
“这就是82年第二层骚乱的真相吗？”
拷问者又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不全是，想知道吗？”
柳文叶果断摇头，他知道的够多了。
“所以这个小子就是当年的被实验者之一吗，超实体真是可怕，死了这么久还阴魂不散给人添麻烦。好了，说了这么多，最后你总得告诉我怎么找到他吧？”
拷问者不满地皱起眉，接着他的目光忽然失焦，柳文叶的平板收到了一份邮件。
“我怎么会坑你呢？这些档案空白的人有过一个小团体，我刚好知道其中的一个人，能不能找到你要找目标，那就看你自己了。”
柳文叶打开邮件，里面是一个人的资料，但都是手写然后拍摄的照片档案。
“好吧，这些也行。”说完他就跳下废物压缩机准备离开。
“等等！”拷问者叫住了他，“还没算帐呢，你急什么？”
老头快速地在计算器上点着，然后抛给柳文叶。
柳文叶一看上面的数字，下意识地按住了口袋，里面有他还没捂热的五万美金。
“那啥，我还有个事跟你说。”柳文叶把计算器丢了回去。
拷问者狐疑地看着他。
“小萨坡里有个怀孕的女朋友。”柳文叶义正词严地说。
拷问者的脸垮了下来，然后骂骂咧咧地戳着计算器上的按键。
“这种情报又不能拿去卖，根本只是八卦啊……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昨晚，他在吃饭，吃的酱肘子。”
拷问者点点头，然后说：“这条情报不确定性太高了，你的钱先给你算成信用度了。”
柳文叶笑着说：“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