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枯积叶.
————
记得那天是孩子的生日。是一个晴天。
男人带着自己心爱的妻儿,去逛了市区里最大的购物展。
看着自己的孩子抱着一个机器人玩具,像一只小狗一样蹦来蹦去,他微笑着和他的妻子依偎在长椅上。
那是仅仅是他每天所期望的平凡的,而且特别的一天。
然而,一如既往的日常随着地面的震动而崩溃。冲破购物展地板出现的巨大花形生物打破了一切,机械花蕊中突出的漆黑巨型的炮口和枪管对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那是在后来被称为“花”的怪物的在他人生中的首次出现。
————
这一对因一系列“花”的骚动而失去孩子的夫妇现在正在某一基地的住宿处。
这里是与“花”战斗过的“囚犯”聚集的军事设施。
为了寻找着能够与“花”战斗的个体,将其集中并且软禁等待发配——这甚至是被政府所认可的政策。
所谓期望的生活,从他和妻子拿起保卫处的武器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们是士兵,但同时也是囚犯。在严格管理的设施内,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得自由。
进入食堂也需要接受安检。像往常一样,男人和妻子在等待着检测就餐,这时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
是“ILA”——他们中偶尔会有想要逃出来的人出现。
这时上司把手放在被统称为“ILA”的反抗个体身上。光是这么做,那个人就会变得温文尔雅,仿佛忘记了刚刚自己绝望的偏执,回到原位准备被检测。
这并不是多么罕见的景象。因为他们所穿的囚服,连意识的自由都要夺走。男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接受检查并开始就餐。
这时,另一个警报响了。男人的脸色变了。
“花”出现了。
————
这是国策。认识到“花”威胁的政府将国民征用为士兵。为了防止征用出来的国民逃跑,我们被穿上囚服,剥夺了名字投入到绝望的“花”的战斗中去。
组织成一定人数的集团军就用集装箱一样东西使用空运抛到战场上强制其与“花”战斗。
虽然我们都有武器,但“花”更强。今天甚至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祸害个体。同伴们在花蕊漆黑的炮口和巨大的机枪的轰炸扫射中瞬间死去,最后只剩下躲在建筑物所剩无几的残骸后的我和妻子。
如果再不逃跑的话……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想着成为“ILA”的时候,援军到达了——一个新的集装箱猛然撞击在了机械的花躯上,一个个和我们一样的战士冲了出来,向死而生。
我也没有犹豫的冲了出去。
多亏了援军,才能歼灭出现的“花”。我们欢呼着在废墟中迎接胜利。虽然名字、自由和尊严都被剥夺了,但只有这种胜利感是只属于我们的东西。
————
高呼着庆祝的同伴们的动作和歌声突然停止了。没有任何预兆,就像机器被拉闸一样戛然而止。
那之后,同伴们开始整齐排列地走了起来。就像机器进行规定的动作一样,他们以一种万分坚定的动作和凝固的表情前进着。
当两个人追上去时,他们的去处是悬崖。战士们一个个的纷纷投身于崖之下。
这时通讯器传来了总部的消息——由于支援过慢导致先遣队全体阵亡。
这是上级的命令。上级认为他们是战绩不好的人,应归类为“ILA”。通过这场与“花”的战斗,政府正在进行试验,以塑造一名服从命令的优秀士兵,那些不符合标准的人就这样弃权。而现在这对没有遵从自死命令的夫妇,也是废弃对象。
女人被不知从何处现身的上司的长刀贯穿了。
——
直到听到自己妻子被贯穿的绝望惨叫,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妻子救了。悬崖之下,在一堆尸骸最上方的他痛苦地嘶吼着。
他不能原谅的,已经不仅仅是“花”了。

————
女人在废墟中醒来。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被贯穿了,自己用最后的力气将丈夫推下悬崖的事情。
她着质疑自己的存活,在无边的废墟中彷徨着——想不起来从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即使看到散布的尸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难以言喻的不安涌上心头时,她听到了远处杂乱的脚步声。反射性地摆好战斗架势的女人所看到的却是一起战斗过的同伴们。而被自己推下悬崖保护的丈夫的身影,也在其中。
随后这对夫妇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以为彼此再也见不到面,未曾想到这样的爱情能够创造跨越生命的奇迹。
————
被带到的是同样穿着囚服的同伴聚集的地方。
据了解,他们都是被判定为“ILA”,被国家废弃的人。
他说,他运气好,在军队的搜寻中成功脱逃,潜藏在废墟中,计划着聚集和他们命运一样的同伴。久而久之男人的“ILA”集团军便扩大了起来。
女人自然也被同伴们欢迎了。虽然现在可以得到一时的安心,但当丈夫问到那之后的事时,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使女人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管是自己为什么在废墟,还是活着的原因……
在寻问的时候,据点的警报响起,警报中说有很多士兵正准备到达这个藏身之处。那些士兵也是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同伴,听见他的事迹之后合力反抗着关押设施,希望能够派出救援击退追兵。
男人作为总司令只能即刻开始召开紧急会议,留下了妻子独自一人在房间中忍受着脑中的阵痛。
————
一年后,“ILA”们开始反扑,同样是装进集装箱空袭开始对关押设施进行释放计划。这对夫妇也一直参与在其中。
作战终于开始了。他们同样作为先遣队进入基地,把军队击溃,然后是释放人员。这样一来,这地狱般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深入曾经关押自己设施的夫妇四处寻找着终端系统。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是如今第一次他们自由地在这个设施里奔跑。
一切都非常的顺利。但是最后到达的房间里,最后看见的,是他们曾经的上司。
跪倒在攻击下的上司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对着两人说着没有任何逻辑的诳语:
人类已经死了,我们也只是“ILA”。
测试结果记录开始。
“这是最后一次测试。”
就在上司这样说着的瞬间,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碎散,女人的头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剧痛。
————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孩子。也没有什么所谓和平的日子。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真相是他们的身体在一个连政府都没有了的世界里,因为“花”的出现所开始的实验而被沉睡,植入虚假的记忆。直到人类灭绝都还没有停止,凭依着AI程序“ILA”一直就这么持续着——早已失去任何意义的实验。
在剧痛的时刻,她想起了自己被长刀贯穿的情景——男人模糊的笑颜下的德州胡子——记忆全都在她的意识里沙化成了“no date”——是被数据创造的——“ ”是很重要的人——男孩的尸体的脸虚化着——同伴们一个个跳入数据的悬崖——她猛然间清醒过来,无法抑制的痛泪从已经布满血丝的眼中溢出。
最后的测试,就连虚假数据中的自我创造的自我都失去了,要变成顺从程序的杀戮武器,考验着能否杀掉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逐渐淡薄的意识、不断改写的人格中,她挥舞着已经灯枯的力量,抗争到最后的最后。
之后,传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宣告实验失败的广播。一切都戛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