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厅内的灯光渐渐亮起，四周传来学生们逐渐热烈的讨论声。
晓绘此时往枫茗的另一侧望去，才发现闫鸢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灯光亮起的原因，枫茗仍旧别过脸去，不想让晓绘看到自己流泪后眼红的样子。
晓绘也很识趣地没有去看枫茗，只将眼神往前方放去，却在七班最后一排座位处注意到了正在和平常一样嬉笑打闹的瑾雯和漓梓。
从瑾雯的侧颜一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因，她的眼角也有些红红的。
不过当漓梓举起手中瘪瘪的纸巾包装笑着调侃瑾雯后，晓绘联想到此前瑾雯在校运会上看番剧泪流满面的情景，又忍俊不禁。
晓绘再次偷偷朝身边的枫茗一瞥，发现枫茗的眼角也和瑾雯差不多，像是上了淡红的眼影一般，看上去很是妖媚。
“都是这么爱哭的女孩子嘛……”
晓绘在心中暗自笑道，却因为枫茗的缘故，猛然想起校运会那天自己也在寻璃怀里泣不成声的事实，又脸红着低下了头。
“咳咳……”
一阵沙哑显老的声音从音响中传来，年级长正手持麦克风，向全级说道：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说完，原本哄闹的观众席上逐渐安静下来，如同回到电影放映时一般。
随后，王主任接过了级长手中的麦克风，开始他对电影的长篇大论，记录下来兴许能整成个影评。
讲了差不多十分钟，他最后总算是宣布放映会结束，让级长指挥学生们有序离场。
“七班的同学起立，从左边的门口离开，没叫到的班级先不要动。”
晓绘刚想起身跟上去，但考虑自己正处于六班座位的后排，和七班的后排还隔着一个狭窄的过道，此时贸然跟上去恐怕要引起级长的注意并被质询一番。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晓绘还是选择留在原位，打算一会儿跟着六班队伍离开表演厅。
枫茗也保持不动，内心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回想起晓绘在六班还有认识的同学，又松了口气。
一会儿晓绘或许会跟着那对双胞胎姐妹一起回宿舍，而自己也可以趁机从晓绘身边离开，避免两人同行的尴尬状况。
这时，枫茗注意到自己手中被揉成一团的纸巾，又开始犹豫了。
晓绘主动给她递纸巾，虽然那可能只是出于表面上的关怀，却还是让她出乎意料。
她甚至因为这片纸巾心情乱乱的，好似被小猫弄得一团糟的毛线球。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枫茗又不禁想起《万万里星空》的电影台词，目光呆滞几秒后，偷偷地瞥了晓绘一眼。
可爱，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爱。
漂亮细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的琼鼻，樱桃一般的红唇，在表演厅的灯光下百看不厌。
但是，枫茗一想起自己那天对晓绘说出的绝情话语，目光又黯然失色。
后悔，无论怎么想都很后悔。
这个词就好像甩不掉一般，一直萦绕在枫茗心头。
“我还要后悔多少次啊……”
枫茗默念道，攥紧了手中的纸巾，揉搓得不成样子。
第一排的班级人去座空后，位于中部的高一6班总算可以离场。
晓绘和枫茗跟在高一六班的队尾，两人默不作声地走着，离开了表演厅。
不经意间，两人已行至新体育馆外，却发现她们跟着的早已不是高一6班的队伍。
周围的学生或是议论，或是谈笑，或是嬉闹。
他们零零散散地朝宿舍的方向走去，晓绘和枫茗则如随波逐流般在人群中同行。
“……”
“……”
沉默，依旧是沉默，晓绘此时甚至想起语文课本上树人先生的一句呐喊。
然而周树人跟我鲁迅有什么关系？
到头来两人还是沉默不语地走着，既没有爆发，也没有灭亡，有的只是被人群的喧闹所掩盖的脚步声，和两人数不清的心拍数。
晓绘内心揪成一团，面对这种她未曾经历的尴尬状况，显得很是不知所措。
和讨厌自己的女生两人同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如果此时有人发出这样的提问，晓绘恐怕会文思泉涌并写下留赞无数的优秀回答。
但如果换一种方式诘问：不得不和自己讨厌的人同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晓绘不仅答不上来，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换位思考，最为致命。
晓绘越想越觉得左右为难，保持同行只会让枫茗觉得难堪，突然甩掉她又可能会让关系进一步恶化。
她现在真的希望自己的小腹上长出一个半圆形的百宝袋，然后从百宝袋的异次元空间中取出任意门。
最好还能和枫茗说一句“我有个大宝贝，你要不要看看？”，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穿过那扇神奇的任意门回到各自的寝室。
晓绘想着想着，脑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思维逐渐变得混乱。
两人行至图书馆附近的交叉路口时，晓绘刚想跟着人群向通往宿舍的捷径走去，却忽然被枫茗扯住了自己的衣袖。
晓绘一顿，转头看向枫茗，脸上满是惊诧。
枫茗眼神飘忽，用手指了指通向运动场的方向，小声地说：
“我……我们走那边回去吧……”
通往运动场的这条校道上基本没什么人。
一般只有为了到阴暗小角落谈情说爱的情侣才会选择这条道路，不过也不乏那天像晓绘和瑾雯一样去运动场夜跑的人。
晓绘对枫茗突然的请求感到非常意外，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但她脑子乱乱的，没多想就点头赞成了。
安静的校道，昏暗的路灯，远远地还能听到另一条校道上传来学生依稀的喧闹声。
你一步，我一步，两人清晰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非常微弱的呼吸与心跳。
晓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枫茗抢先一步。
“晓绘……”
“嗯……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的话吗？”
“……”
“就是……不要再缠着我……什么的……”枫茗说着，眼神逐渐迷离。
“嗯……”晓绘点了点头，面露难色。
“我那天的意思是……希望晓绘你，能和我以普通同学的关系相处。”
“诶？”晓绘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当然了，也包括普通的朋友关系……就和以前一样……”枫茗说着说着，低下头来，脸上已是通红。
或许是因为繁华市区的灯光，今晚的夜空依旧看不见星星，唯独月色却格外明朗。
此刻，晓绘忽然回想起了刚刚电影中的一幕。
男主陪女主一起躺在河堤的草坪上，用食指和拇指比划漫天繁星，说：
“这大概，就是万万里星空的距离吧。”
“只有这么点？”女主疑惑道。
“是的，就像我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