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很难懂,根本搞不清楚她们脑袋里面在想什么。
至少比起来,感觉男生相处起来容易多了。
虽然也有些阴沉的家伙,但多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会直接表现出来。
交往久了,自然能了解互动的分寸,气味相投的话甚至能称兄道弟。
可女孩子的心思,却是没办法用逻辑解释。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契机甚至可以只是男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
仿佛蝴蝶扇动翅膀之于男人,而远方的风暴之于女人一般。
很久之后,我问了位受欢迎的大学学长,为什么他都懂得女孩子在想什么?
可那个学长却告诉我,和女孩子相处多了,自然会有一些应付女人的经验积累。
但是要问他女孩的心思?他抽了根烟道,恐怕只能让你失望了。
同样的,回到那个夏天,他第一次同意『女人真让人搞不懂』那一天。
即使在之后,他知道这句话的先决条件稍微搞错了一点。
那天他刚摆脱了学校那些乌烟瘴气,那阵子学校因为霸凌问题搞得鸡飞狗跳。
他的『兄弟』不幸的成为被欺负的对象,已经音讯全无超过一个礼拜了。
其实早在那之前,他就敏锐的察觉到班上的气氛,可那兄弟却是个倔脾气拉都拉不动。
结果?早就劝告过他了……
对这个结果,我很无奈,就像明明知道钱借出去不会回来,可你没办法拒绝对方一样。
钱当然不会还,我那个兄弟也被牵扯进了班上疯狂的漩涡里。
好面子个性又偏执,他就算被欺负了,也不愿意向别人求助而是自己一个人顶着。
我很想护着我的兄弟,但毕竟我不可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我已经好几天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他可能去的地方奔走着。
我什至找了天桥底下或是小巷的垃圾桶边,就算我看他像个流浪汉倒在那种地方都不奇怪。
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好像一下子从这个城市里消失了。
去过他常常去的网咖,那边的柜台人员也说已经一阵子没看到他过去了。
从口袋里拿出那串钥匙,我心中那股为朋友安危的焦急越发的煎熬。
我答应过他妈妈,要亲自把他找回来。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可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咬了咬牙,心想找到他之后,一定要把这串钥匙扔到对方脸上再给他一拳。
妈的,嘴上老是挂着兄弟义气的,结果出了事他妈一声不响的玩消失。
班上那群浑球也不是东西,真当他好欺负不成?
要不是前阵子那家伙突然转性了,不然袖子拎起来一个个揍过去哪那么多事情?
更不要说还哭了……
认识他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就连他和人打架,浑身是伤的时候都没有哭过。
想到这里,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低泣和哽咽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好奇的循着声音的源头过去,看到的是坐在某个骑楼前的阶梯哭泣的女孩。
那女孩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双手抱膝的坐在那边独自哭泣着。哭的声音不大,像是抑制着自己不想让人听见一样,只是不时传出小小的吸鼻子的声音。
平时我看见这种景象,大概不会想多管闲事,就像大部分人一样不想惹上麻烦。
但也许是因为,今天才在学校帮过另一个女同学,一下子动了恻隐之心。从书包角落拿出那包挤的皱巴巴的面纸,抓着两侧拉平了之后递向哭泣的女孩。
「那个……要不要面纸?」
只见女孩听了我的话,抬起头来。她先是看了看我递过去的面纸,然后仰起头看向我。
那会我才看清楚,那张被宽宽的帽沿遮住的脸。
老实说并不是什么美丽的景象,脸上、鼻子下方都映着水流过的痕迹。
大概是挺好看的吧,毕竟五官端正、眉毛也很漂亮,整张脸看起来是挺秀气的。
就是那些水渍,和眼睛周围稍微花了的妆还挺破坏画面的。
流露了太多感情的那双眼睛,一会迷茫的、一会讶异的。
然后水雾一下子充盈在那双漂亮的眼睛,我递出面纸的手一下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心血来潮想帮助人,反倒像要惹哭对方了?
「哇啊啊啊……呜呜呜呜。」
嗯,其实女孩子哭起来声音还是挺大的嘛。
莫名其妙被不认识的女生扑到怀里,紧抱着嚎啕大哭的我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实在太尴尬了,可毕竟是自己主动搭话的,只能忍受着行人的注目站在那。
就是平了点,莫名当了抱枕结果福利倒是没有多少。
不过毕竟是女孩子,就算是个飞机场,身体还是挺柔软的嘛。
虽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生活就像被强兼,你不能反抗的话,那就去享受。
可是先不说大街上让周遭的人行注目礼有多难挨,而且还没怎么享受到,对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自己胸口蹭。我脸一下子都黑了,两只手摆在那边想推又不好意思推开对方。
「咳,我说这位妹子……我们先换个地方怎么样?」
我终于忍不住周围的目光和濡湿胸口的恶心感,把对方拉开用客气的口气说。
『唉? 』的,对方似乎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抓着我的衣服愣愣地看我。
老天,这女孩不是脑子也不好使吧?
「我是说……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然后妳发生了什么不介意的话说给我听?」
「在那之前妳是不是擤一下鼻子?」一边抽面纸擦着自己的胸口,我又递出面纸给对方。
沉默了一会之后,反射弧长的和恐龙有得比的女孩,终于接过了面纸擤起了鼻子。
「去哪里?」
「啊?」
「你刚才不是说换个地方吗?去哪里?」
女孩双手插着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询问道。
因为挺着没有的胸的画面实在太过悲伤,我一下子忘了她老人家才是刚才哭的稀里呼噜,然后给本人带来麻烦的小家伙,反倒像是她要找个地方开导我一样。
在离开骑楼前,我注意到对方随手把擤过鼻子的纸扔在那边。
虽然看着挺没公德心的,不过大概颜值好就是好,我也没兴起多大反感。
只觉得对方的举动像男孩子似的。
带她去了一趟附近平价的露天咖啡厅,这地方还是我的好兄弟林楦告诉我的。
『这边的环境干净、风景宜人,饮料也好喝性价比超高,哪天泡到马子来这里准没错。 』
性价比确实挺高,但对女孩子兴趣缺缺更受运动和学习吸引的我,却没有过对象能带来。
虽然第一次带来的对象也不是我马子就是了。
不过不晓得为什么,对方从刚才开始似乎挺坐立不安的,不如说面色有点奇怪。
怪哉,不是说女孩子会喜欢这种地方吗?
「要喝点什么吗?」我正打算把桌上的菜单给对方。
「唉?唉?可……不对,经典巧克力。」对方看也不看的慌张的点了单。
「喔,那我要这个苏打汽水。」
像服务生点餐之后,等饮料送来的期间,我好奇的询问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开始有些吱吱吾吾的,但对方在我的注视下,还是红着脸低下头说起来。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根据她的说法,她有个『哥哥』,而她妈妈不关心她更只关心哥哥。
她离家出走去住了朋友家几天结果也没人来找她。
回家一趟发现妈妈在哥哥的房间,觉得自己根本不被重视所以伤心欲绝之类的。
重男轻女很严重的家长吗?被轻视成这样确实挺不好过的。
不过如果对方是男人的话,我应该只会给她一拳,打醒这个软弱的草莓族。
女孩子的话……嘛,这也没办法吧。
除此之外还有像是家里人都工作的很晚,她常常要一个人待在家里的事。
在学校又被同学欺负,把课本弄坏、文具藏起来什么诸如此类的事。
讲到这边,我发现那女孩偷偷的观察我,被我一看又慌张地低下头绞着手指。
这妹子似乎不太自信啊,人倒是长的挺好看的。
我是欺负人的人,大概也会选这种看起来就不会反抗的人吧?不过性格的话,毕竟在那种家庭的环境,会变成这样大概也是莫可奈何的。
怎么哪里都有这种狗屎鸟蛋的事?想到这里我心堵的慌的捶了一下桌子。
「呀!」那女孩吓了一跳一样缩了缩身子。
「啊,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我只是想到,最近身边也发生类似的事一下子气不过。」
「那个……」女孩怯生生的说。
「你没见过我……吗?」
女孩的眼中,闪烁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期盼。
听她这么一说,我仔细的看了看对方,虽然好像挺眼熟的,但我确定不认识这么一个妹子。
难道是同一个学校的吗?我对其他班级的,如果是男生说不定还有点印象,女生就……
「抱歉……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的,对方的眼底似乎有抹淡淡的落寞,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嗯。我们大概,不认识吧。」干笑的,女孩『呵呵』笑着。
那之后,饮料送到了过来,我把汽水的吸管抽出来豪迈的喝了一口。
嘴里那股劈哩啪啦的碳酸口感,和姜汁的辛辣混和着凉爽感一扫郁闷的心情。
女孩则是拿起咖啡杯,看了看我之后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
大概是脸上弄干净了的关系,本来就挺清秀的脸配合小动物似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可爱。
偷偷躲着对方的视线,虽然到目前为止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但欣赏是男人的天性。
正所谓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替你开另一扇窗。虽然那女孩胸前平的像悬崖峭壁,可那双腿却是又纤细又直,那张没有多做修饰的脸,和素色的连衣裙一搭配也有股清纯感。
要不是林楦那混蛋的事还没有着落,我肯定会觉得这是场挺不错的邂逅。
可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虽然对方确实是挺击中自己的好球带的。
「聊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妳的名字,看在我被妳哭湿的衣服的份上告诉我吧?」
「……傻瓜,你明明知道的。」那少女看着杯子里的巧克力喃喃自语着。
「妳說什么?」
「我是说,好歹也该说看在这杯巧克力的份上吧?第一次搭讪啊?」
我尴尬的喝了口姜汁汽水,话别说,和女孩子说这么多话还真是第一次。
「妹子妳說的是,那能不能请教一下您的芳名?」
「噗,什么腔调嘛。」女孩笑了笑,然后又自然的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注视着杯子里的巧克力一会后,女孩说:「夏,夏许媛。」
「我的名字是,夏许媛。」
「妳的名字真好听,我叫罗钧浩。」
「我知道。」女孩这么说,那语气完全不像说谎的样子。
我刚才有自我介绍过吗?
还是像她说的,其实我们早就见面过了,只不过我忘了而已?
女孩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拿着咖啡杯一饮而尽之后『喀』一声的放到碟子上。
「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女孩拿下了头上的帽子注视着我。
「抱歉……」
听了我的回答,那女孩笑了。
笑得很灿烂、也很凄然,不知道为什么的,我真的觉得自己看过那个笑容。
哪怕,笑容背后的涵义全然不同。
「罗钧浩,你也觉得我这样更好吗?」
女孩抱着帽子,帽子被那双纤手给揉得变形,彰显著对方心里的纠结和不甘心。
可此时的我,无法察觉那笑背后,蕴含的意义是那么那么的多,多的会压垮对方。
只觉得对方的笑,真的很好看。
如果说的是先前哭花了的脸,和现在含苞待放的少女的笑容的话……
「嗯,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我不知道,这句话成了打破天秤的最后一个砝码。
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着天崖咫尺的距离。
那女孩只是说了一句『谢谢』,再次用那顶帽子将一切的表情都遮掩在帽沿之后。
之后的一幕,在这之后的往后里,每当我想起,都对女孩的背影记忆犹新。
不管是那转身时随之划出弧线的秀发,还是那飘逸的天蓝色连衣裙。或者背后交握的那双手,乃至向前远去的那双纤长的腿。最后是,那抹哀伤的神情,都深深的映在我的脑海中。
那个转身,背后我失去的、她失去的,我们之间错过的,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叫人摸不着头脑。
或许,不是女人让人难以理解,而是……
她这个人,让人无法理解。
平静的水面开始激荡,桃红的色彩、扬起的淤泥,那清澈的蓝从此不再。一切混浊不清起来。只有那逐渐茁壮的『芽』,隐晦而卓然的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