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死党、兄弟他的行动很可疑。
放学钟一响就消失的不见人影,找他讨论关于班上的事也都用“一切顺利”类似的话搪塞我,手上总拿一本小册子不晓得在看什么,问他也只回“单字本”。
可疑。太可疑了。
就算在外面表现的多像好学生,但他可是成天和我混在一起的问题儿。会突然间有奋发上进的觉悟,听就他妈扯蛋。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于是和最近莫名关系友好起来的副班长说起死党的疑行,结果却是得到对方的傻眼表情和回应:
“你怎么不想想,他奉陪你那些胡闹行为至今才是最可疑的事好吗?”
什么可疑,没礼貌。
那是我和罗钧昊之间的兄弟义气!
“什么王八气的先放一边。妳也一样该成熟一点了,明年就要准备应考,学学罗钧昊把重心放到课业上……”
咧——咧——
我听不到、我听不到,告辞!
“她没听罗钧浩说和班长打赌的事?图什么呢,背地替她做到这地步。”看着捂起耳朵跑走的林楦,李怡安喃喃道。
◈
►何佳琪
“那件事”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礼拜。脸上的疼痛感和胸口的委屈,随着搔痒感的发生开始变得不同。
请假的那几天,捂着纱布下火辣辣的伤口、把脸埋在被子里哭,简直变成自己每天的日常,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一边哭、一边还要忍住声音,哽咽着让枕头吸干我的眼泪和不成声的悲泣。
我变得不漂亮了……
就算妈妈再怎么和我说“会好的”“医生会治好妳”“不用担心”,可是只要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眼泪就停不下来。
就是没办法不想哭。
为什么我得碰到这种事?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人生第一次感觉理解了“憎恨”“愤怒”的情绪。
脑子里面乱糟糟一片,讨厌的心情像颗不断变大的炸弹,“砰咚砰咚”的倒数。
不炸死别人……炸死的就是自己。
我现在有很多时间,可以想清楚该把炸弹传给哪个人。
◇
我很努力。
一直、一直都想把事做好,虽然我没当成风纪委员,而是变成学务委员。但是我还是老师最好的小助手。
大人做的事情永远是对的。
所以。
我也想和大人一样,虽然没办法马上长大,但帮老师的忙也一样。
做对的事情,像个小大人。
讨厌我的人是不对的,因为我是照着老师说的话做事。那些人有错,所以才会讨厌我,说我是只会打小报告的人。
我明明没有错!
可是……可是……
大人好像不是永远是对的。我脑海里那个正义的化身就好像轻飘飘的肥皂泡。
“啵”的,就在我眼前破掉。
真的没有错吗?
我不知道……老师、大人不再正确,那谁又可以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变得和“大家”一样,自己做的只是和“大家”一起。
“不对”的事,越做越多。
——我好坏。
所以夏许媛说:“她也和我一样”时,我好开心。哪怕自己根本没听过这个人,哪怕对方有好多奇怪的地方。
但她和我一样,我想和她一起。
我开始放学总去遇见她的图书室,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几班的,而且她就像根本不在这间学校读一样。
哪都找不到她,除了图书室。
总不会是图书室的妖精吧?
……开玩笑的。
毕竟如果是图书室的妖精,她的脑袋笨得像从图画书里诞生一样。
我们会聊天,听她说“不知道哪里”的“班上”的事情;也会玩闹,知道“她”成绩糟糕后,脑袋不错的我成了她的老师。
妖精的老师。呵呵。
越是感情变好,就越发现夏许媛身上奇怪的地方。她好像很努力隐藏的样子,但我注视她越多,她的无用功也越多。
我没有问——她也没打算说。
妳的秘密是什么呢?妖精小姐。
◇
班上的气氛变了。
应该在更早之前就变得不同,只是我到现在才能够去发现。该说眼前变亮了,还是可以看到的范围变大了呢?
就像妖精朋友的魔法一样。
所以我才能看的清楚,大家正在做的“坏事”;才能看清楚,和傻瓜一样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敌人的林楦。
他想赢过所有人。
但他做不到的,因为他连真正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他肯定赢不了的。
我是那么想的。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对班上的大家挑战的林楦,连像样的还手都没有。笨蛋吧?你怎么可能会赢。
他在班上变得越来越小,声音也一点都听不见,有一会差点注意不到他和平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林楦会变成这样,和我也脱不了关系。但他不想被帮助的话,自己也只能远远的看着而已。
就算想帮他,也有班上私下带头的人在看着,那些人也学会了聪明的做法。
你为了赢的努力是什么呢?林楦。
持续着放学后去见“妖精”的行为,我一面增进和许媛的关系,一面也从她口中“自己班里”的事去比较班上的事情。
我也有想做点什么,但并不顺利。
虽然“正确”的事做起来不容易,但更困难的是林楦他什么也不做。罗钧昊就算背后再怎么努力、私下去卖面子,找其他班干部想改善林楦的处境——
……到头来都是无用功。
我想着“他差不多走投无路了”。
但林楦却用大家、包括我都没想到的样子重新出现在全班面前。或者说,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和颜色。
老师注意到了他、我注意到了他。
班上的大家也注意到了他。
上台解答只是很普通的事,可是就是普通的事,让其他人和老师正视起他。
去发现林楦他,其实和其他人一样。
我不晓得这是不是他的“手段”……
但从黑板上答案错误的算式,我发现的更多一些——因为一个人答题的习惯,其实很难改变。
◇
我在等“某人”欠我的解释。
原本以为会很快,没想到却很久。
◇
班上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之前不明白什么地方奇怪,现在……
我终于知道“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平稳”的气氛是“大家做着一样的事”,而“奇怪”是班上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大家都一样就看不出来谁比较脏。
我一面看着班上的变化,一面放学后和许媛说发生什么事。有时是我说,有时又听她说“自己班上”的事情。
就像人家说的“无话不谈的闺蜜”。
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就会变成那样吧。
“妳,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呢。”
“不明白妳在说什么……”
也许是图书室的魔力,又或者真的有妖精的力量,我没因为夏许媛身上“奇怪”的地方对她改变态度。
反而俩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我们是、“闺蜜”?
我对她的态度没有改变,同样的我也没改变对其他人的态度。只是,我一直在等“她”开口对我说些什么。
她不说的话,我只好自己去问。
在移动教室的课间,我敲了敲某人的桌面叫醒趴在上头的“他”。短短的呻吟,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是低垂的视线。
“干嘛?”
“移动教室。”我说。
“嗯”。对方哼哼的用鼻音回应。
我只是什么也没说,看着他收拾着课本文具的动作,剩下悉悉窣窣的声音。
“你变了。”
“妳什么时候和我那么熟了?”
你说呢?我不快的低哼一声。
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坦然?
我就站在这里,你为什么、什么也不对我说?你怎么有办法⋯⋯
不禁的,十指紧紧的攥住。
“呵呵”
“干嘛?特地来逗我笑?那妳成功了。”等来的是林楦讽刺的话语。
深呼吸,把眼前的人切割开来。
“如果你笑得出来的话。”
看着林楦变得奇怪的表情。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咬咬牙,我说:
“狼来了是不会有第三次的。”
“妳到底想说什么?”
林楦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眼里始终映着“他”的我。
“你不会赢的,因为你是放羊的孩子。”
◇
那时候,我没有想太多。
自己到底怎么看待这份曲折的关系,自己真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
只是,“她”向我伸出手。
我看向她的话,她也会看过来;对她挥手的话,也会向我回应。
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会在我身边。
只是那样。
我就觉得“她”对我是特别的。
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我和她会成为最棒的闺蜜。甚至是……
——如果就那么继续下去的话。
摸着脸上愈合后,微微起伏的疤痕。
我明白这不是“她”的错。
只不过是个令人遗憾的意外。
但我无法忘记被那些人包围着挖苦的情景,他们的话句句在理,明明知道那是不对的事也没有立场指责对方。
“妳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我们之间做的事根本半斤八两”
……无法反驳。
我只能握紧拳头瞪着对方,明明对他说的话有一肚子气,但只能自己气得浑身发抖、牙齿都要咬碎了。
因为他说的没错,我们都一样脏。
名为“正确”的保护罩,被无情打破。
所以当他们走向我,要给我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我手脚提不起力气。被拆穿正确的假面具的我,只是无力的女学生。
“给妳一点教训吧。”
谁来……谁来救救我……
谁都好,哪个大人、老师,刚好路过的某个谁。救救我……拜托了,谁来……
“不要给我——欺负女孩子啊!杂碎家伙!”然后,“你”出现了。
像是在和我说:
“谁来未免也太见外了”似的。
“我是何佳琪的朋友!”
心脏猛的像是被揪住,睁着眼睛看着妳的背影。既不宽广、也不厚实,女孩子的柔软和纤细的那副后背。
内心深处,那个正确的大人的形象,从此刻起全部被涂换成眼前人的身影。
夏许媛⋯⋯
“如果有天,妳发现我对妳做了件坏事,很坏很坏的事,妳会怎么办?”
我开着玩笑“当然是原谅妳啦!”的,意有所指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
推开夏许媛的我,看着飞过来的书包心想:“不管妳做了什么,我不会放开妳”
“何——”
抚着感受到锐痛和灼热感的脸,看妳颤着的声音、惊慌失措的表情。原来她会对我露出这种表情,以及,可眼前的“她”是夏许媛的心情同时浮上心头。
泪珠,不经意的就从眼角滑落。
◆
课间、楼梯间◁
“何佳琪,妳和林楦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我问她也不说,只好来找妳了。”李怡安问道。
何佳琪撇开视线看着地板说:
“这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是和我无关。”
“但班上状况好不容易变好了,作为副班长我不能看著有什么问题又发生。”
振振有辞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因为是“副班长”,所以来当和事佬。
“呵”的,何佳琪轻轻一笑。
“少来了。之前事情严重的时候,你和我都什么也没做,现在当什么好人。”
不知道是讽刺自己,还是讽刺李怡安的,何佳琪低垂着眼帘接着问道:
“你觉得之前的情况是变好吗?”
沉默。
然后是叹息,何佳琪和李怡安。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又从哪里听说了什么。”手抚着脸上的纱布,何佳琪接着说:“……你搞错了,和她无关。”
“……”
“这样啊。”李怡安像松了一口气,背靠到楼梯间的墙上。
“所以我们都误会她了?”
“不知道。”
“说的也是。”李怡安耸耸肩。
“本来吧。对罗钧昊找我谈的事不感兴趣,毕竟我看起来林楦就是没救了。
但是现在看来,说不定不是那样。”李怡安提起先前罗钧昊背地商量的事。
“然后呢?”
“我想既然我们都对林楦有所误会,对班上的情况也看不过眼。我想,罗钧昊的建议也没什么坏处。妳怎么看?”
李怡安表达自己愿意帮罗钧昊,顺便也解决班上的问题,也询问何佳琪到底是怎么想的。
言下之意是,如果她也同意的话,这事就这样拍板定案了。
“我会帮她。”何佳琪说。
李怡安听了点点头,表示就这么办。其他的干部自己也会去说一声。
离开前,李怡安这么说道:
“我对林楦的事是看走眼了,但现在我也看不懂妳在想什么了。妳们两个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我们副班长也是八卦的人。怎么?难不成你和林楦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突然这么好奇她?”何佳琪促狭地反问道。
“算了。当我没问。”
看着李怡安从楼梯间离开后,何佳琪默默的也往移动教室走去。
一边喃喃自语的:
“我会帮林楦……用自己的方式。”
◈
鸽子:久等了。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