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哈哈哈，小娃子。”老妇人眼睑低垂，看不出一丝生气的发出声音。“你来叨唠我这位将死的老人家要做什么？不会为了跟我这种老太婆炫耀自己的才能特意过来的吧！”
查尔斯鞠躬迎笑。“没有的事。您是一位优秀的女性，时间在您身上的刻痕依旧是美丽的，在我眼里您还是一位优雅端庄的女性。”
查尔斯的话引的老妇人心里高兴，老妇人捻起嘴角，静静的听着。
“我们路过这里的时候，遇到了……”
“一个像幽灵的东西！”格里格插了一嘴。
“无礼。”查尔斯怒瞪一眼，硬是把格里格想要说的话和激动的心情给压了回去。只好低声嘟囔的抱怨几声。
“非常抱歉，女士。我的朋友说话总是这样，但他其实是一位不错的友人。只是习惯了无礼。”查尔斯赔着笑脸说着。
“啊哈哈，无妨……小家伙你才是，过于恭敬我老人家了！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只是随处可见的一位老婆婆而已~”
“嗯。我会注意的。”
“那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过来的呢？小家伙们。”
查尔斯苦笑着锁紧眉头，反问到。“不知道女士可曾听闻过『迷途的蜗牛』这一故事。”
“哦？”老妇人摇摇头。“老人家不懂这些稀奇玩意，我只是为了躲避灾害才从城市逃跑过来的。”
老妇人说出了自己居住在这里的原因。“那天雾太大，我带着我年幼的孙女从城里跑了出来。我本来以为没办法活下去，准备和孙女一同自尽的……结果就发现了这片田地……不小心说远了，小家伙你继续说。”
“没事，您的故事也很精彩……而且我想我知道发生什么了。”查尔斯后面的话接近于自言自语，只是不断的抓耳挠腮，仿佛在困扰着一些什么。
“这样就不太好玩……”“或许我不应该管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
难得的看见查尔斯这么困扰的样子。这比在他做复健运动时备数学公式时看起来还要头疼。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不好做抉择的情况。
格里格捻着自己一直背着的提琴，握住琴弦的感觉让人放松，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做一些什么。
老妇人抬眉，露出精致的双眸，回答。“没关系的，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还不知道你说的那个……”
“迷途的蜗牛。”查尔斯发觉到两人的担忧，忙接上去。
“对对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屋里的烛火照耀在众人脸上，屋里独坐在正堂中央的老妇人洗耳恭听的等待着眼前两位旅人的故事。也许在她所剩无几的时光里，这是唯一的救赎也说不定。
查尔斯觉得脸上微痒，往上一模发现自己的胡子忘记摘了下来。既然眼前这位老妇人已经发现了他，那也不再需要这个了。
当查尔斯真正摘下来的时候，老妇人望着眼前这位成熟的男性居然拥有着如此精致的外表而感到惊讶。不要说再早几年，就算是现在也引的老妇人一阵心动。
“在说故事前，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查尔斯·威·恩。目前所属国籍是英国。”查尔斯再次摘帽敬礼。老妇人回礼低头。
“威尔斯·海罗。叫我威尔斯太太就好。那边的小伙子呢？”
“哦！”格里格半中惊醒，一直看着他们聊天不经意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赔笑道。“爱德华·格里格。英国人，非常抱歉，一时间忘记了介绍！”
格里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手中的提琴一不小心就摔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格里格慌张的趴在地上捡起提琴，确认无事之后放心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连串的马虎在另外两人眼里可谓不能再滑稽，如同台上的小丑一般引人发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表演，让查尔斯·威·恩更加想笑。
“The clown's performance is only for the audience.”
查尔斯·威·恩下意识的低语了这么一句。
这让虽然近但不懂英文的妇人起疑，装作平常的模样点点头，低笑。
“那么，威尔斯太太，就让我告诉您这个故事吧！这是一个东方妖怪的故事，在一些人群里甚至广为流传……”
『相传，东方的神话记录里有一本叫做《山海奇异文录》的书籍。里面详细的记载着他们祖先所描绘的各种古怪。其中“迷途蜗牛”这种怪异少有人知，它的描述是——不知天和地，陆与海，只知前进；过于缓慢的速度让人无法得知行走了多少，于是对不适应的存在而产生迷路的感觉。是一种喜欢让人迷路的怪异。』
“那之前一直在迷雾里也是！！！”格里格高呼。在这场意外中受惊最多的就是这位胆小的旅人了。他甚至不顾形象的趴在了比他小不知道多少岁的同行背上，发出了如同猫咪一般低呜的声音。
“想想就好丢人。”
“嗯，而且据我所知……”查尔斯盯着一边有意无意注视着自己的妇人，微笑。
“看来不用我说了，您也懂了。”
“啊！是啊。”清澈的泪水从妇人脸颊上划过，她发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低呜。
查尔斯也只是摘下帽子，挡在了脸前。
“不是，什么事？不是，谁和我解释一下？喂，查尔斯！喂！！！”
格里格急促的发问并没有让查尔斯有所动容，他只是保持姿势的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喂……”格里格见发问无果。也大概可以理解到一些情愫。但他依然不愿意接受结果，只是憋着一口闷气待在查尔斯的背后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大雾也已经散去，随着太阳的闯入而照亮了两人的行途。
在告别老妇人之后格里格依旧在生着闷气，他刚刚看完了全程。这简直不是人能干的事情。
“你确定要这样吗？查尔斯·威·恩。……即使你丢失了记忆，但一个人……也不应该变的那么多。”
“记忆是什么呢？格里格。一个人的灵魂？一个人的过往？还是一个人活着的见证？不，都不是，格里格。”
查尔斯重新戴上了帽子，假胡子也顺势贴了上去。这次是一个短暂的小插曲，这并不能影响查尔斯想要复健的决心。这只是让他更加深刻的察觉到一些问题。
而对于并不了解的同伴，查尔斯也只能用自己的背影面对他。他知道背后的朋友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也能理解他作为一个看客的心情。
————
“啊！是的啊！那是我孙女吧！”老妇人抬头，仿佛是有着些许困意和疲惫，已经没办法再保持微笑了。“当初工业污染将城市包围的时候，我们每天都在呼吸着辛辣刺激的空气。工人阶级的我们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我们没法去医院治病。在我女儿和她丈夫因此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我打算逃跑……可结果还是……”
妇人流下了眼泪，没有任何前提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滴答的声响。
“请节哀，我们……”查尔斯立即转向格里格，莞尔一笑。“能为她们演奏一曲吗？”
“嗯。”即使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一名音乐家，格里格比起用耳朵听眼睛看更擅长用心倾听。“我知道了，稍微悠扬一点的可以吗？”
“随你心情……威尔斯太太，您……我们总是要过去的。报纸应该有刊登——”查尔斯指了指自己脑袋，低沉而不失温和的诉说着。“时间过的越久，我害怕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能明白吗？我理解您，也觉得自己自私，真是非常抱歉！”
明明没有任何理由的，人为自己做点什么是非常天经地义的事情。更别说是为了医疗。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顶着社会的舆论，朋友的怜悯，以及自己那日渐增强恐惧。却依然低下了头，对着一个已经离世的老妇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哈哈哈，这可不是一个西方绅士应该有的礼仪……抬起头来，孩子。”妇人显得更加疲惫，脸上的泪痕真真实实的显露在脸上。
屋内的火光依旧明亮，在风中摇缀的同时映出一份本不存在的影子。那是一名女孩，她在拥抱着妇人。
“真奇怪啊！为什么呢？明明都是幽灵却都看不见呢！”
“尽管如此……也能依旧的感觉到吧！那份体温，那份充满思念的体温……”
“……是啊！是啊！呜呜……总算，总算明白了……我一直坐在这里……一直坐在这里！我等着后面跟着的那个小家伙过来我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即使只是坐着……”
格里格没有听明白老妇人说的什么，但看查尔斯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就觉得安心。他只顾着自己的演奏，后来为这首歌还取了一个不错的名字……至少在听到查尔斯解释这次故事之前。都还觉得不错。
——那位老妇人在逃出来的时候被后面的人枪杀了。那个人没有放过他们……女孩跑了，但老妇人永远留在了那里。我不能理解死人会是一个什么状况。但她应该以为自己跑了吧。在找到这片田地里的屋子之后，她高兴的以为是假的。但这个时候困意上来了。她就先一步进入了屋子里面。很自然的就在大厅的座椅上留了下来。她以为女孩会跟上来，于是她就一边睡，一边等。直到我们来……
你们看到这里肯定就有疑问，女孩呢？她跑了吗？哈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了吗？你问的问题和我旁边的那个旅人朋友一样，他也这样问过我。
不开玩笑了。我就再说一遍吧！当时我是这么跟他解释的——
还记得“迷途蜗牛”吧！这种让人迷路的家伙不是生物，而是一种死后所变异的灵魂。让我们在这边田地迷路的就是那个女孩。她死后回到了这里，她想找回自己已经离开自己的奶奶。她当然知道她奶奶究竟去了哪里。只是内心一直阻碍着她到达那个真实的彼方。
于是她就变成了那迷路的蜗牛，我们一开始就是被她无意带入了里面。我们的距离感开始变得模糊，开始无法判别方向。其实那时候也许我们就进入了一个叫亚空间的地方吧！挺有意思的。
说到这里格里格听的还是一知半解。只是那份悲伤顺利的流入了他那敏感的内心。我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一种拉人下地狱的感觉。这真糟糕……
事情结束后，我的猜测是女孩没有跑多久就回来了。至于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就不多言了。让我们为那个世纪的人们默哀，愿世界和平！战争不再！
“喂，查尔斯。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吗？你的感情和我的琴弦一样生硬！”
“……”查尔斯面对撒泼的格里格，不禁苦笑一声。复述。“我的感情确实是一根琴弦，当它和你们进行共鸣的时候，会是一首优美的乐曲吗？真想知道啊！”
“是啊。我的感情为什么毫无波澜，至少为它动容一下也是……”
““Thank you””
“？！！………………”
“喂！你真的没有什么反应吗？查尔斯！我是问我的歌，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你还没有夸我！喂！查尔斯！！！”
“哈哈，真是喧闹。非常抱歉，小姑娘。我为我这聒噪的朋友道歉……”查尔斯一顿，再次摘下帽子。但这次不是用于挡脸作假，而是真挚的放与心前，低声祷告。
“May God take care of you.”
“（愿上帝照顾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