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聂小梨怀抱着夏宁，星夜兼程，飞离了墨阳城，和红纱他们来到浔川镇里一家客栈落脚。
她将自己和夏宁安排在一间房里，夏宁被她温柔地放置在床上。
“阿宁，有些事我不该骗你，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聂小梨坐在床边，玉指摩挲着夏宁的手背，眼中蒙着淡淡的忧愁。
她是想和夏宁面对面说话的，但有些话是只能放在心里。
她终是没有解开司罪施加的术法，夏宁也一直沉睡着。
“小梨，睡了吗？”红纱在外敲门道。
“还没有，红姨请进。”
红纱微笑着走进来：“先前一直忙着在赶路，还没有好好和小梨你说过话。”
红纱将聂小梨拉到桌旁，借着柔和的灯光，细细打量这个许久不见的孩子。
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再多的词藻来描摹这无瑕的面容都是累赘。
很像护法和夫人！
红纱从聂小梨身上看到了逝去故人的影子。
“小梨，这些年你怎么过的？”红纱问出了一直困扰在心中的问题。
红纱记忆中，聂小梨因为遭到魔宗功法的反噬，十四岁便离奇沉睡下去，之后便被聂隐秘密地藏了起来。
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云华宗。
“红姨，你应该见过季融月吧？”聂小梨说出了她一直扮演的那个人名字。
“嗯。”红纱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是你父亲的…父亲的一位朋友。”
说是朋友，不过是红纱有意的欺骗自己，她心里知道二人关系早就超越普通朋友，更确切的说，是真正的红颜知己。
聂小梨幽幽叹了口气：“她是我的师父。”
红纱惊讶地有些颤抖，连带身旁的烛火开始摇晃：“怎么会？你应该没见过她的。”
这个故事很长。
那一年，聂小梨十四岁，修炼魔宗秘典《天寂大法》，遭到反噬，陷入永恒的昏睡之中。
但情况远不止昏睡那么简单，功法带来的反噬开始逐渐腐化她的身体，污浊她的灵魂。
聂隐只能用秘术将她的灵魂抽离出来，放在养魂瓶之中。
而后三年，正魔大战愈演愈烈。
在这场混战中，聂隐认识了季融月。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更没有人知道在二人最后离别的那一晚，聂隐将装有自己女儿魂魄的养魂瓶交给了季融月。
之后，魔宗战败，聂隐以生命献祭，封印魔宗总坛会天山。
季融月则被正道怀疑，关进锁妖塔思过。
聂小梨将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红纱听着听着，记忆深处的片段也涌现出来。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辉煌，那些狼狈……
“其实，师父她被关进锁妖塔，不是云华宗前任宗主长平道人的决定，是师父她自己要求的。”
聂小梨这句话让红纱回过神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锁妖塔是什么地方，季融月作为云华宗弟子，应该很清楚。”
“是为了救我。”聂小梨说出了答案，“我当时只有几缕魂魄，只有重塑肉身，才能重新活过来。”
红纱恍然大悟：“所以选在锁妖塔，季融月是想用妖物的内丹来给你修复身体。”
聂小梨点点头：“这是父亲拜托她的，为了这一诺，师父以思过的名义，进了妖物众多的锁妖塔。
前一百年，师父在塔内静心修炼，修为到了九境；后一百年，师父开始杀妖取丹，为我重塑身体。直到六年前，我才算完全复活过来，也拜了她为师。”
聂小梨在锁妖塔里跟夏宁说过，自己今年二十岁，其实并不算骗他，在养魂瓶里的那些时间她一直在沉睡，并不算真正的年龄。
“季仙子为你如此，我们魔宗都欠她一个人情啊。”红纱感慨道，“那后来呢？”
“我复活过来后的三年中，师父教我云华宗的道法，还让我模仿她的言谈举止。”
“教你道法我还能理解。”红纱疑惑道，“季仙子让你模仿她干嘛？”
聂小梨露出狡黠的笑容，她又把脸上的面纱给蒙上：“红姨，这样是不是和我师父有些像？”
聂小梨蒙上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和红纱记忆中季融月的眉眼不断重合。
二人的眉眼的确有七分相似，又或者说，美人的眉眼大都相通，仅从一双眼睛看不出什么。
红纱点头道：“是有些像。”
聂小梨解释道：“不只是我和师父她眼睛很像，师父在重塑我身体的时候，有意地加了她自己的几分神韵进来。我戴上面纱后，认识的人便很难分出我和她的区别。”
“可我还是不懂，季融月这样要做什么？”
“师父是在为我安排离开锁妖塔后的出路。师父说过，修为达到九境，就能破开锁妖塔的封印，我修炼百余年，总有一天会出来的。
我是魔宗护法的女儿，出来后肯定会遭到别人的追杀，那不如以她的名义，在云华宗平安地度过一生。”
“她真是好师父！”红纱不由得再次赞叹道，“难怪小梨你现在没有以前那么顽皮了，气质里还带上了三分清冷，原来是模仿季仙子的原因。”
“红姨，我以前哪里调皮了？”聂小梨目光躲闪起来。
“是吗？要不要等这小子醒了，我给他说说以前你是怎么把会天山闹个鸡犬不宁的。”
听到红纱的威胁，聂小梨下意识地看了眼床上的夏宁，见他还昏迷着，这才放下心来。
“红姨，那都是陈年往事了。”
红纱也不再打趣她，接着问道：“那真正的季仙子去哪了？”
“我重塑肉身到现在一共六年，师父陪伴了我三年，三年前师父以九境的修为破开了封印，离开了锁妖塔，至于去哪，她没有跟我说过。红姨，你说师父会不会去会天山？”
红纱摇摇头：“会天山附近都成了一片死地，只有些许隐秘的安全地方，有我魔宗子弟驻守，季仙子若是去那儿，肯定会有人通告我。小梨，季仙子走之前跟你说什么？”
聂小梨答道：“师父走前说她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了，锁妖塔里有很多书，师父让我潜心研习，把书看完就能突破到九境，那时就能出去。
不过我看完，修为只有八境，连九境的边都看不到，现在想来，是师父给了我目标来安慰我的。”
红纱听到这，眉头一皱：“那小梨你是怎么从塔里出来的？”
聂小梨微微一笑：“兴许是缘份，我看完那些书，阿宁正好就闯了进来，还阴差阳错地成了千杀剑主。但他的修为不够，我那时也想利用他，便和他结了同心咒，让他能够借用千杀破开封印。”
“同心咒吗？小梨你当时还不知道这小子底细，这么做是不是太冒失了。”
聂小梨摇摇头：“我如果要突破九境再出来，那不知要等到何年。我当时甚至给自己定下了期限，如果十年来不突破的话，我就去成为千杀剑主，借助千杀剑破开锁妖塔。红姨，你知道我们没有对少时间了。”
聂小梨清楚成为千杀剑主意味着要继承千杀剑的诅咒，剑主的归宿只有死亡，所以她把千杀剑作为自己最后离开锁妖塔的选项。
巧合的是，夏宁那时正好让千杀认主。
她当时对夏宁并无感情，也就顺水推舟，让夏宁去承担千杀剑这颗定时炸弹。
与千杀剑的诅咒相比，道侣之间的同心咒算不了什么，她出塔后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红纱叹了口气：“我知道的，护法他施加在会天山上的封印是苍穹绝印。
封印有效期是三百年，三百年一到，整座天会山会化作烟尘，消失在世间。
现在已经过去二百多年了，我们若是不赶快，就算进的了天会山也没有什么意义，魔宗千年的积累都要化为无形了。
千杀剑好称破尽天下术法，也只有它才能破除会天山的封印，这也是我们来找它的原因。”
“还不止如此。”聂小梨沉声道，“我怀疑父亲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