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从床上下来,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并不口渴,只是试探魔宗对他的底线在哪。
红纱没有阻止他,夏宁断定自己还是有些许自由的。
“小子,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夏宁喝了几口水,笑道:“实在不知道,我这么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让你们提问的?”
“别管问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便是。”
“行。”
红纱找来纸笔在夏宁对面坐下,犹如在审问犯人:“姓名?”
夏宁冷声道:“你在墨阳城的时候不是知道了吗?”
红纱笑道:“这叫专业,晓得不。”
夏宁无语了,从司罪到红纱,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群奇葩,魔宗覆灭不是没原因的。
他赌气似地道:“夏宁,夏天的夏,宁静的宁,你若不会写,我可以代笔。”
“不必,下一个问题,性别。”
夏宁深吸口气,终是咽了下去,没有喷出来:“男。”
他不需要问原因,问就是“这叫专业。”
“年龄?”
“二十。”
“籍贯”“家庭住址”“家庭成员信息”……
“家住东京秋叶原,无车无房,父母双亡。”
这些问题,夏宁自然不可能把安平王府的情况说出来,随便编了些信息糊弄过去。
“原来是个孤儿啊……”红纱对这些信息也没有过多询问,她在意的是接下来的问题。
“除了你未婚妻,有没有喜欢过其他女子?”
门口偷听的聂小梨听到这个问题,紧张地攥紧了手。
夏宁非常不解,冷声问道:“之前那些问题也就算了,你问我这个干嘛?”
“个人爱好不行吗?”红纱也不解释,催促道,“快说!”
夏宁不想多做纠缠,简洁地说道:“没有。”
小梨暗暗松了口气,红纱也满意地点点头:“有没有女孩喜欢你?”
“没有没有,单身至今行了吧。”
红纱紧接着问道:“那有没有去过青楼,第一次还在不在?”
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
夏宁彻底坐不住了:“喂,我忍你很久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么激动,那就是有了。”红纱赶紧记下,“流连烟花场所,色中恶鬼是也。”
是个正常人都听不得这种污蔑,夏宁怒道:“喂,你这推测也太离谱了吧!”
红纱柔声道道:“那你和姐姐说实话。”
夏宁长叹了口气:“没去过,第一次还在,满意否?”
红纱调笑道:“怎么还在啊,你是不是那里不行啊。”
夏宁直接站了起来,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红纱也站了起来:“姐姐我啊,想给你介绍件美事。”
“你会有好事给我?”夏宁一脸不信。
“怎么不会,我有个侄女,貌若天仙,正缺个得意郎君!要不是看你合适,早把你杀了。”
夏宁起初还不信,但红纱的表情很是认真,刚才问的问题也和情感有关。
最重要的是,魔宗好像没有让他活着的理由啊,但自己现在没死,夏宁不得不认真考虑这话的真实性。
门外的聂小梨知道红纱说得成婚对象是自己,浅浅一笑,红姨怎么也这么顽皮。
突然,夏宁产生了种错觉,这情境怎么似曾相识啊?
对了,在锁妖塔的时候,千杀那把屑剑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夏宁突然觉得自己该去算算是否犯桃花了。
千杀剑给她找道侣,叶平峰逼他和季融月成婚,这个魔宗红纱也来为侄女征婚。
他却不知道,这些人给他安排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不管红纱的话是真是假,夏宁并不觉得这是好事,他冷声道:“天下有掉老婆这种事吗?我可不上当,你侄女要么是丑的不忍直视,要么是炼了什么邪功,要拿男人当鼎炉。”
他话音刚落,整座房间颤抖起来,他面前的茶水被直接震翻。
我这么说她侄女,这红纱生气了?
可是面前的红纱依旧带着笑容,这让夏宁很疑惑。
红纱却清楚,这番灵力的波动不是她引发的,而是门口的少女。
这年轻人,把路走窄了啊!
事实也如她所料,门外的聂小梨气得鼓起了嘴,灵力开始不受控的乱窜。
臭阿宁,早晚要让你后悔今天的话。
少女忿忿地想着。
夏宁担心这震动要把客栈震塌了,委婉地改口道:“可是我有未婚妻了。”
听到这话,聂小梨冷静了些,收住了全身的灵力,地面的震动也戛然停止。
果然是红纱搞得鬼,我说得好听些,她便收了神通。
她的修为怎么这么高,我竟然没看到她有施法的过程,这是什么境界啊!
夏宁由于不了解内情,作出了误判,认为全是红纱的锅。
红纱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一字一顿道:“你喜欢你未婚妻吗?”
夏宁害怕红纱真把她侄女嫁给自己,连忙道:“当然喜欢,此情天地可鉴啊!”
屋外的小梨笑得很甜,屋内的红纱却面色古怪:“那好,我问你,你未婚妻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不对,是粉色?”夏宁想起小梨白色的上裳,粉色的裙摆,犹豫了半晌后赌了一把:“白色。”
红纱摇晃起笔:“你想清楚了,这个以及之后的问题我会再问你未婚妻一遍,如果你们两的答案不同,她就得死。”
夏宁急声道:“为什么不是我?”
“因为我是规则的制定者,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红纱狡猾地笑道,“不过,你可以回答不知道,这是个万能的正确答案。”
红纱叩响了桌子:“现在知道怎么回答了吗?你未婚妻喜欢什么颜色?”
夏宁尴尬回答:“不知道。”
红纱接着问道:“她喜欢什么食物?”
栗子吗?小梨让我去买过,可是她好像不喜欢吃啊。
夏宁只得回答道:“不知道。”
“她几岁?”
二十岁?几百岁?
夏宁弄不清楚:“不知道。”
“她最喜欢的做的事?”
“不知道。”
“她最想去的地方?”
“不知道。”
“她的模样?”
“不知道。”
“你这也叫喜欢她?”
“不知……”夏宁回过神来,这个问题不一样,但他却答不出来了。
他无疑是喜欢小梨的,因为小梨的手很暖,也因为某一刻,他有和她慢慢变老的想法。
只是二人认识不久,一连串的不知道,让他的喜欢停留在口头上,是那般苍白无力。
门口的小梨听着夏宁千篇一律的回答,嘴唇越咬越紧,以至于出了血都没有察觉。
夏宁有些慌乱。
如果这些问题都能答出来,就意味着喜欢。
那么问题来了,我喜欢的人竟然是公子。
夏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因为关于韩汐所有的喜好他都知道。
但自己喜欢公子吗?
喜欢……内心深处冒出一个声音。
夏宁猛然一颤,他赶紧扑灭了这个想法,他只是拿韩汐当兄弟。
他要证明自己对韩汐的感情只是友情,而非异样的爱情,他相信自己的性取向。
要否定这一切,他首先要否定的就是红纱的伪命题。
“您就是情感带师?”夏宁直视起红纱玩味的眼神:“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那他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轮到红纱沉默了。
“那就是不喜欢了。”夏宁笑了起来,“我想你能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你肯定是个细心的人,可是喜欢与了解并不等价。”
“继续说。”红纱放下笔,耐心听夏宁接下来的话。
“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我未知的地方,但并不妨碍我喜欢它,因为我活在这个世界里,这是最重要的。”
夏宁似乎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红纱却听懂了他话中所指,有些惊讶。
夏宁继续道:“关于小梨,我还有很多不知道,你愿意听,我可以一直说下去。你问的这些问题只是她的一部分,并非她的全部,甚至这些都不是她最重要的部分。”
此时小梨也听得入神,因为她现在是和夏宁一样的处境,她也不够了解这个少年,心里却放不下他。
夏宁那一连串的不知道也是对她的拷问。
夏宁接着道:“牵她手的时候,我心里很温暖,这就是最重要的,这就足够让我喜欢她了。至于她的爱好,容貌年龄,这些,很重要吗?这些相处得久,自然会了解,但那份温暖却未必。”
夏宁此处没有提性别,因为他怕加上性别之后,他和韩汐的感情就说不清了。
因为和公子逍遥天下的时光也很快活,若性别也不重要了,夏宁可能真得审视自己与韩汐的关系了。
“这些话你从哪学来的,我几十年前才想明白这些。”红纱为她和聂隐的关系长叹了口气。
她是聂隐贴心的助手,知道他所有的作息习惯,却不是能给他温暖的人。
感情啊,真是没有理由可讲。
夏宁神秘地说道:“哲学必考知识点,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整体与部分。”
“什么乱七八糟的。”红纱也懒得管夏宁在说什么,“感情这事没来就没有理智可言,这问题是个陷阱,是我故意问的,现在你算过关了。”
“过关,是不是意味着我不用娶你侄女了。”夏宁笑着问道。
“当然……”红纱停顿了一秒,突然道:“不是,你通过了我的问题,我同意你娶我侄女。”
夏宁张大了嘴:“等等,你看到我对小梨的感情了,我娶你侄女,她怎么办?”
“她肯定百分百同意啊,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红纱故弄玄虚道。
“什么意思?”
夏宁还想再问,却被红纱打断,“现在,你可以重新去躺着了。”
说着,红纱指尖一点,一束光射向夏宁眉心。
“我去,自己真成毛利小五郎了!”
夏宁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吐槽道。
他双目合上,身子摇晃着就要摔倒。
门骤然打开,小梨身形一闪,扶住了夏宁,让他倚靠在自己的香肩上。
她眼角有些红,静静地为夏宁拢起发丝。
“小梨,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红纱语重心长地道:“他现在是这般说法,不代表他知道你身份后,还是这个态度,你不要让自己陷太深,否则到时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