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城的太守府,太守赵松年正设宴款待自帝都而来的靖宁卫副都统狄严,而作陪的则是天香阁阁主马骥。
这虽然是宴席,但酒桌上的三人都是一脸凝重,丝毫不见酒席该有的热闹。
狄严是靖宁卫的二把手,他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帝都,来孟州府只为喝太守的一杯酒。
能惊动他的事自然不小--数月前,孟州府上缴帝都的赋税银被人劫了。
孟州太守赵松年查了一个月,却没有查出凶手。
帝都的安平王震怒,命令靖宁卫副都统狄严前来调查真相。
赵松年双手颤抖地给狄严倒酒:“狄都统,赋税银的事实在不是下官无能,您一定要在王爷面前解释清楚啊。”
狄严是个剑眉星目的中年男人,他腰背挺得笔直,神情严肃,犹如在战场上久经磨洗的长枪,身上散发着肃杀的气质。
“找到凶手后,王爷自有公断,赵太守与其担心自己的前程,不如想想如何解决这事。”狄严接过酒,不冷不热地说道。
“是,狄都统说的是。”赵松年连连点头,“案情的具体情况下官已经跟解释过了,那伙贼人做得很谨慎,银两被劫的现场被他们放过大火烧过,下官过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官差们被烧焦的身体,再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真的没有了吗?”狄严从怀中拿出一块布袋,袋子解开,里面是片烧的半焦的布帛,“这是案发现场,没有完全被烧成灰烬的布帛。”
赵松年也见过这东西,却一直没能从中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狄都统,这能看出什么?”
狄严指着布帛的边缘道:“普通的衣服被烧毁,应该是黑色,但这片布的边缘在黑色之中,却包含层紫色。”
赵松年和马骥凑近细看,布帛隐约可见紫色的痕迹。
“狄都统,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术法烧出来的。”狄严沉声道,“而且还是魔宗的特有的术法--星紫燃火术。”
“原来是魔宗干的,难怪下官查了这么久没查出来。”
赵松年松了口气,如果凶手真是魔宗,那他没查出真相还算情有可原,毕竟涉及到宗门的事,可不仅仅是他一个太守能解决的了。
说不定安平王还会因此网开一面,他还能保住头上的乌纱。
“是魔宗的术法,但却未必是魔宗做的!”狄严幽幽道,“魔宗自百年前被正道打败,就一直沉寂着,他们此时没有理由招惹官府,给自己徒增仇家。而且他们真的抢劫官银又想不暴露自己的话,用火烧的确是个好办法,但为什么要用星紫燃火术呢?”
赵松年一拍脑袋:“都统的意思是,真正的凶手其实不是魔宗,而是想嫁祸给魔宗。但这术法却又是实打实的魔宗术法,这又怎么解释啊!”
狄严沉声道:“魔宗虽然被打败,但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能活下来,有的活下来的魔宗修士未必不能隐姓埋名,投靠其他势力。”
赵松年听到这话,脸上表情黯淡下来:“那这范围可就大了,这大海捞针的怎么找啊!”
“既然是孟州府的官银被劫,一定和孟州当地的势力有关,他看向天香阁阁主马骥,“马千户,你说说你了解到的情况。”
靖宁卫是一支遍布大靖十九州的卫队,帝都的靖宁卫是卫队中最为精锐的力量。
除帝都之外,在各州府,也会有一定数量的靖宁卫驻守,像孟州的靖宁卫就称为孟州卫。
但与百姓认知中的官府机构不同,只有一小部分孟州卫在府衙里办公,处理日常文书工作。
大部分孟州卫是分散在孟州各地,化装成商贩,家丁,女装大佬等,在暗中刺探情报。
从某种意义上说,靖宁卫更像是特务机构。
马骥也不例外。
天香阁阁主是马骥的表面身份,他的真正身份是孟州卫的千户,掌管一州的卫队事务。
没有比天香阁这种风月场所,更适合刺探情报了。
男人顾得了下半身,就顾不来上半身,**上脑的时候什么都愿意说。
马骥体态远胖,满脸笑意,看上去就是个富态的生意人,任谁也无法将他和孟州卫联系在一起,这就是种成功的伪装。
马骥清清嗓子道:“严都统,从官银被劫,属下就一直在暗中调查孟州的,特别是天香阁的异常人员出入,几个月的努力,总算让属下发现了点异常。”
狄严期待地点点头,马骥笑着继续道:“这还要从天香阁的老顾客,孟州薛家的薛韬说起,薛家是孟州这里的大家族,薛韬又备受薛家上下的宠爱。
他这种公子哥喜欢来我天香阁寻欢作乐,这本来没什么,可两位大人也知道,我天香阁的价钱不菲,以往这薛韬半个月才来上一次,可最近数月,他隔三差五地就要来一次,每次来还都出手阔绰。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他最近经常带着苍梧宗的几个核心弟子一起来。”
听见苍梧宗这三个字,狄严微微皱起了眉,显然是觉察到了事情的棘手。
马骥停顿下继续道:“属下见苍梧宗和薛家交往的紧,特意去查了下薛家与苍梧宗的关系,这薛家的老夫人,也就是薛韬的奶奶,是苍梧宗前任宗主的女儿。”
太守赵松年道:“那如此说来,苍梧宗的人和薛家往来不是很正常吗?”
“太守有所不知。”马骥摇头道,“这些宗门利益看得重,亲情看得淡,苍梧宗前任宗主还在的时候,和薛家确实往来的勤。但到了现任宗主,薛家出的都是薛韬这样不成器的人,苍梧宗和薛家的交情早就淡了,但最近几月,苍梧宗的弟子却密集拜访薛家,这点着实可疑。”
听到这的赵松年神情激动,急道:“狄都统,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包围薛家,统统抓起来问个清楚,也好向王爷交待。”
与迫不及待的赵松年不同,狄严没有动作,他沉稳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此事真和苍梧宗有关,我们就不能如此急躁,毕竟苍梧宗也算是个大宗门。王爷说过,现在还不是动这些宗门的时候。更何况我们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那现在怎么办?”赵松年问道。
狄严沉默会道:“一切等我明天拜访薛家后再说。”
之后,酒席继续,太守赵松年不停地给狄严敬酒,席间说了许多恭维安平王的话。
毕竟当今大靖天子年仅六岁,安平王摄政,赵松年知道自己该讨好谁。
酒意愈浓,赵松年趁着酒劲问起了安平王世子的事:“听说世子殿下俊美无双,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却还没有娶妃。”
马骥笑道:“怎么太守有合适的人选?”
“咳咳,下官有个侄女,才艺容貌俱是上上之选,那个还希望狄都统在王爷前能……”
赵松年的话没说完,狄严打断了他:“这我帮不了你,赵太守若是见到世子殿下,便会知道,世上是没有几个女子是配的上殿下的。”
“那是,那是……”赵松年尴尬地点起了头。
这时,太守府的管家前来通传:“马阁主,有天香阁的小厮来报,有人在天香阁打起来了,还让你回去主持局面。”
马骥没有在意,微笑地对狄严和赵松年拱手道:“让二位大人见笑了,进天香阁的公子们脾气都大,打架是常有的事,不必去管它。”
“小厮还说,其中一人叫薛韬,是天香阁的常客。”
管家此言一出,马骥敛住了笑容,狄严和赵松年也都放下了酒筷。
“也许计划要变了,我们现在就去天香阁见见这薛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