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峦与深秋的绚丽色调迥然不同，是完全由黑灰两种简约笔触勾勒出的场景。
除了黑与灰，再也找不出其他色彩。
可以说那片山峦是一幅水墨画，但它又不具有水墨画的写意与灵动，反而是死气沉沉的，充满了萧瑟与寒冷，更像是行将朽木的老者。
夏宁看着山峦，脑海里浮现一个描述末世的词汇--核冬天。
“会天山到了。”红纱幽幽地向众人介绍道。
“咦，这会天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千杀疑惑地问道。
千杀上任主人就是魔宗宗主玄夜，对魔宗的总坛会天山自然是熟悉的。
当年玄夜在正道的围攻中力竭而亡，千杀作为凶剑被封印在锁妖塔，并不了解正魔大战后面的情况。
“当年的正魔大战并没有因为宗主之死而落下帷幕，那些正道宗门企图攻入会天山，对我魔宗斩草除根，是聂护法以献祭自身的代价启动了苍穹绝印，绝了正道攻克会天山的想法，这里也就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红纱回忆这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时，语气里充满了苍凉。
“果然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我千杀在锁妖塔里待的时间太长喽。”千杀难得地一改嬉皮的样子，感慨道。
夏宁问道：“这苍穹绝阵的封印，在阻断正道宗门的同时，是不是连你们这些魔宗的人也阻隔在外？”
“的确是这样，甚至苍穹绝印有个三百年的大限。”红纱解释道，“自封印开启三百年后，整座会天山，连带山中魔宗千年来积累的财富，都会化为烟尘，这也是我们找你和千杀剑来破除这封印的原因。”
韩汐在旁听得众人的对话，不由地点头道：“聂隐确实是个人物，用这封印从正道手中护住了会天山，又给了你们三百年的时间来开启它，留给了魔宗东山再起的希望。”
“那是…那可是聂护法啊。”脸色苍白的司罪硬生生挤出这么一句话，可以他对聂隐的崇敬。
听得韩汐对聂隐的评价，夏宁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云华宗宗主叶平峰当时跟他讲的聂隐与季融月的事，虽未被证实，但在他心中留下处芥蒂。
他瞥向小梨，那个总爱亲近他的女子，此刻独自立于众人之外，出神地眺望着远处的会天山。
夏宁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树开在天际的梨花，和他隔得很远。
他没由来地感到一股急躁，上前拉了下聂小梨的云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小梨回过神来，柔声道：“阿宁，怎么了？”
夏宁低下头缩回了手：“没什么，小梨，你在看什么？”
聂小梨迟疑了下，神色复杂道：“只是对这封印好奇罢了。”
红纱见状，拍了拍手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看我这记性，都回家了，我该尽下地主之谊的。”
她迅速炼化了一张灵符，视野里迅速出现了四五个黑衣劲装男子，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飞来。
这些都是幸存的魔宗弟子，他们见到红纱和司罪纷纷行礼问候。
红纱吩咐他们备下酒宴后，就领着夏宁一行人参观现在的魔宗。
魔宗幸存下的弟子约有四百余人，大都聚集在会天山脚下的村寨里。
村寨里孩子相互嬉闹，老人聊着家常，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
他们见到红纱，都亲切地打起招呼“红堂主回来了”，红纱一一微笑回应，彼此间就好像亲人一般。
至于司罪，则把村子里的孩童都给看哭了。
“司罪统领，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司罪只得尴尬回答道：“和妖兽大战了三天三夜，凶险异常，瘦了点是难免的。”
这些孩童听到战斗来了兴致，还想问下战斗的一点细节，被红纱以“少儿不宜”为由轰走了。
韩汐和夏宁悠闲地逛着村寨，对魔宗的又有了新的认识。
近乡情怯的聂小梨，看到村寨里和睦的景象后，眉眼今天第一次露出笑意。
夏宁捕捉到她这份表情的变化：“小梨，你喜欢这？”
“这里无忧无虑的，多好啊。”聂小梨点头道，“阿宁，若是我留在这，你会愿意陪我吗？”
这个问题说完，韩汐也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期待着答案。
韩汐和聂小梨的关系有所缓解，但对于夏宁，两人都认定这是自己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这个问题不只是普通的选择向问题，而是涉及到夏宁站队的原则性问题。
不管怎么答，似乎都会得罪自己在意的人啊！
他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可惜没得选。
夏宁只得转移话题道：“小梨，不是说好一起游览大靖的吗？怎么又在这定居的了。”
“好像也是，我只是随便问问。”聂小梨隐隐有些失望，因为这里算是她的家乡，破开封印后肯定是要留在这的。
与其说她是想问夏宁愿不愿意留下来，不如说她想问夏宁愿不愿意接纳真正的自己。
韩汐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夏宁心中有自己，否则对于这个问题，早就一口答应留下来了。
但问题是，夏宁心中明显也有聂小梨，二人的羁绊在这回答中表露无遗。
韩汐现在只是夏宁的公子，而不是什么娘子。
名不正则言不顺，韩汐无法命令夏宁舍弃聂小梨。
而且，他知道自己即使这般命令，夏宁也不会同意的，就像那晚在山谷，夏宁无法做到看着聂小梨牺牲，而独自和自己离开。
或许，一切只有等那份遗失的记忆重新出现了……
韩汐玩味地道：“阿宁，你不是说过一直要陪伴我的吗？若是，我也想去游历这天下呢？”
有那么一刻，夏宁觉得自己有脚踏两条船的错觉。
错觉，绝对是错觉。
这两种陪伴完全不一样好不好，跟公子是公费出游，跟小梨则要自费了。
况且，这两个人一个是世子殿下，一个是云华仙子，不是什么小船，而是航空母舰啊，自己怎么可能踏得过来。
他硬着头皮道：“那……三人一起怎么样，路上还能斗地主。”
“不要！”
韩汐和聂小梨异口同声地瞪着夏宁说道。
千杀哈哈大笑起来：“干脆这小子劈了吧，一人一半，也不用打架了。”
“不行！”
这次是夏宁，韩汐和小梨一起说得。
夏宁心中真害怕，和这两位大佬在一起，自己会有五马分尸的可能性。
不对，就公子和小梨两个人，顶多算是腰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