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大殿的路上,夏宁曾设想过与小梨相见的不同场景。
他可以假装没有发现过定情的玉佩,一切都是当初的样子;或许他又会大声质问小梨为什么要骗他...
但进入大殿的那一刻,一切的设想都显得有些多余,眼前的一幕让他灵魂都麻木了。
一个白发的男子温柔地梳理着怀中女子的长发,二人显然关系亲昵。
躺在他怀中的女子身形窈窕,长发如缎,那是夏宁看过千百次的女子。
夏宁无法欺骗自己不认识她,仅仅是一个背影,他就认出那是小梨。
小梨身段很美,却刺得夏宁的心隐隐作痛,如被针扎。
“咦,那不是聂隐吗?他竟然还活着。”千杀认出了白发男子疑惑地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夏宁感到脑袋骤然挨了一记重锤,被震得嗡嗡作响。
叶平峰跟他说过得那些话控制不住地从记忆深处渗漏出来,手中攥着的玉佩更是灼热无比。
夏宁想转身逃离这地方,双脚却又不自觉地向前走去,将眼前的景象看得更加清晰。
聂隐眼角余光发现了有人来到了大殿之内,他神色一凛,目光深邃地看向夏宁。
这是个容貌英俊的少年,但不知为何,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悲伤,甚至还有对自己的几分怨恨。
夏宁没有在意聂隐的目光,他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小梨身上。
隔得很近,他看清了小梨退去面纱后的容貌。
很美,真的就像那淡雅的梨花一般,特别是此时她双目紧闭,静美如画。
夏宁陡然睁大了双眼,瞳孔里血丝毕露。
小梨说过戴面纱是因为脸上有伤,不过现在的她,白玉无瑕,哪有什么伤?
小梨终是骗了我...
虽然早有预感,但此刻亲眼证实,夏宁这才放弃了最后的幻想,直面这无情的真相。
小梨的容貌让夏宁觉得有些熟悉,他想起了在孟州城的太守府里,红纱找来的那个八境高手。
原来一直是你...
夏宁瞬间明白了很多事,小梨只怕是一直在和魔宗勾结着,一路都在骗他。
目的,也是不言而喻,就是为了进入会天山,救出这聂隐。
他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小梨。
是不是在锁妖塔里结同心咒的那一刻,就已经打算利用他破开这封印。
剥得那些糖炒栗子,煮的那些冰糖雪梨,是不是像驯兽师那样,只是为了安抚他而给的奖励。
自己去百草门冒着危险参加试炼,是不是又是她背后操纵的一场游戏。
至于中秋那晚,“不离不弃,莫失莫忘”的话,她当时是不是正在心里对另一个男人说。
原以为自己白捡一个仙子还有些自喜,没想到自始至终自己只是对方手下的一颗棋子,一个工具人。
小丑,一直是我自己。
夏宁握住了千杀,对准了聂隐,以最后的倔强不甘地怒喊道:“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千杀看热闹不嫌事大,耐心地解释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嘛?这波啊,是当面ntr,好耶。”
夏宁没有理会千杀的话,他凝视着聂隐,动了杀心。
但这杀心只针对聂隐,对于小梨,他终是狠不下心来。
聂隐听不到夏宁的话,但他认出了夏宁手中握着的长剑。
凶剑,千杀!
一把他厌恶的剑!
魔宗前任宗主玄夜是千杀的主人,聂隐曾多次劝说玄夜放弃千杀,但玄夜渴望千杀的力量,没有听他的。
往事如烟,玄夜已逝,而千杀也有了新的主人。
正是眼前的少年。
恨屋及乌,聂隐不喜欢千杀,连带着不喜欢这个少年。
甚至他怀疑,自己的女儿是被眼前的少年追杀而晕倒的。
这是聂隐所不能容忍的。
他轻轻放下小梨,身影一闪,瞬间来到夏宁身前,将凝聚风雷之势的一掌砸向夏宁。
夏宁反应也很快,他将千杀横于胸前,格挡聂隐的这一击。
但聂隐这一掌蕴藏着极大的力量,隔着千杀将夏宁击倒在大殿里的木柱上。
“噗!”
夏宁一口鲜血吐出,他意识到自己与这个魔宗护法的差距有多大。
他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他不想输给这个男人。
但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告诉他,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夏宁想到了一件事,他和“季融月”还结有同心咒,聂隐若是想和“季融月”在一起,首先要除去的就是他。
难怪这聂隐这般想杀我!
但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夏宁擦了擦嘴角的血,朝着聂隐射出数道灵符。
趁着聂隐防御灵符的几息时间,夏宁握住千杀剑,忍着胸腔的疼痛飞离了魔宗大殿。
聂隐没有去追,他刚苏醒不久,体内的修为还未稳固,刚才的那一击让他气血震荡,急需时间平复。
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
这时,聂小梨悠悠地醒过来,她发现了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父亲,眼角不受控制地渗出了泪水。
她快步跑上去挽住聂隐的手臂,有些哽咽道:“父亲,你没事太好了!”
聂隐还不能说话,只是笑着擦拭掉小梨的泪水。
“父亲,阿宁……红姨他们还在会天山外面等我,我们先出去见他们吧!”
聂小梨其实是想说夏宁的,但想到自己父亲不认识他,就没有说出来,打算出会天山后再慢慢介绍。
但聂隐依旧微笑着不说话,聂小梨这才注意道事情的异常,她右掌贴着聂隐的后背开始注入灵力。
聂隐感受到这股灵力,又是惊讶又是欣慰,自己女儿灵力极其精纯,这份修为怕是不输于自己了。
在小梨灵力的治愈下,聂隐退化的生理机能悄然恢复,他艰难地开口道:“小…小梨。”
聂小梨喜不自胜,点头道:“嗯,父亲我在的。”
“小梨,没想到我们父女…还有…重逢的那一天。”
“是啊,也许是天怜可见。”聂小梨感慨道。
聂隐关切地问道:“小梨,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父亲,我都说给你听。”
聂小梨将往事娓娓道来,说到夏宁的时候,她甚至羞涩地低下了头。
聂隐却越听脸色越怪异,既有“老父亲嫁女儿”的伤感,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好像把未来女婿给打了。
“小梨啊,你说的这个夏宁是不是千杀剑的新任主人啊?”
“嗯。”聂小梨微微点头。
果然是把未来女婿给打了,算了,他把自己女儿都拐跑了,打两顿怎么了,聂隐劝慰自己道。
“父亲,他…和红姨就在会天山外,您要不要见见他。”
说到最后,聂小梨已是霞飞双颊,声如蚊蚋。
聂隐尴尬笑道:“其实父亲我啊,见过他了哦。”
聂小梨猛然睁大了美眸,她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
会天山外,韩汐和红纱等到了封印的消失。
韩汐连忙对红纱道:“他们应该是成功了,快带我去找阿宁。”
“好。”红纱也显得有些着急,她急于去确认聂隐的安危。
二人飞进会天山没多久,韩汐就远远发现了自前方而来的熟悉身影。
夏宁捂着胸口御剑而飞,表情有些痛苦。
韩汐心中一紧,迎了上去:“阿宁,你怎么了?”
夏宁自魔宗大殿逃出来后,一直是心情低落,精神涣散,甚至不知道自己飞到了何处。
直到韩汐的声音唤醒了他,恰如黑暗中的一道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苦楚,眼睛瞬间便红了,身子更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摇摇欲坠。
“小心!”韩汐身影一晃来到夏宁背后扶稳了他,关切道:“出什么事了?”
红纱也赶过来问道:“夏宁,小梨呢?”
听到“小梨”儿字,夏宁猛地直起身子,冷冷盯着红纱道:“红纱,你和她一直在骗我!”
红纱被他盯着打了个寒颤,吞吞吐吐道:“你…你都知道了?”
夏宁没有回答,看向韩汐低声道:“公子,我们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嗯。”
韩汐听出了夏宁的悲伤,这种悲伤感染了韩汐,他愿意同意夏宁的一切请求。
何况,就两人离去,这是韩汐乐意看到的。
“不行,你走了小梨怎么办?”红纱挡在了二人身前。
“你听着,我和她再无瓜葛。”
夏宁一字一顿冷冷道。
这语气冰冷之极,让韩汐和红纱都是一惊。
夏宁对聂小梨前后的态度可谓天壤之别!原先有多亲近,现在就有多疏离。
惊讶之余,韩汐心中还有几分窃喜,而红纱则满是担忧。
夏宁不再啰嗦,果断握住千杀,拉着韩汐朝红纱飞去。
这两人不是红纱能挡住的,她只能叹了口气,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看着韩汐和夏宁的背影逐渐远去,红纱无奈摇头:“情之一物,最是让人头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