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贵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手上的珠钗,不忘多看了任青一眼。
一个皮包骨头的瘦弱小丫头,在京城里多的是这种也许熬不过一个冬天的角色,有些姿色和潜质的,最好的活命手段是送到勾栏院馆里,这样不仅家里有了生计,以后说不定被哪个大人物看上收做金丝雀,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打定了心思的王大贵默默将珠钗收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道:“十两。”
“你知道这根珠钗是从谁头上摘下来的吗?”前世后世加在一起已经三十多岁的任青虽说没什么太过丰富的社会经验,但是这种明显的坑骗却不难识破,何况这辈子投身女身,从小就吃尽了苦头,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薄凉和势力。
王大贵不紧不慢的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任青怒气难平的脸庞:“你如果想平平安安的把这生意做了,最好快点,南关城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
若是真换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或许真的也就屈服了,不过更多的可能是连听都听不懂。
任青低下了头,双拳捏的死紧,最后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带着隐隐哭腔:“十五两!”
女孩本该柔嫩的嗓音落入王大贵耳中,却是意外的尖细,隐隐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是阴森,王大贵不确定。
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王大贵立刻轻笑了一声,为自己刚才那没来由的寒意好笑,痛快的拿出了十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典当的伙计不明白一向吝啬的老板为什么忽然这么好说话,有些不解的看着任青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凑上前问。
“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来回都是我的。”老板低声对伙计吩咐了几句,后者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在老板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四周,转身向着后门走去。
走出当铺,乌云阴阴沉沉的压在南关城的上空,任青吊着身后跟着的尾巴,来来回回的在街头巷尾四处窜门,最后捏着怀里仅存的十两银子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伙计握着手中的木棍,看着无人小巷中形单影只的任青,有些后悔出来的时候有些慌乱,没有带上一把刀。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三棍?不,两棍吧,这么瘦弱的身子,打在要害很快就过去了。
伙计深吸了一口气,迈着缓慢却沉稳的步子向任青走去。
任青抱着那把从街尾用了五两银子买来的黑铁剑。
握住剑的一瞬间,她抬头看了下天。
乌云厚重的堆积在天空,或有长风浩荡而来,却只带来沉闷。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
天地浩渺,人如蚁尘。
承平十五年春,南关城北风水顶好之处又添了一座新坟,城中向来颇有口碑的王记典当铺子被人劈成了碎片,据传是一位剑客所为。
南关城乃边关重城,历年与南蛮交战,剑客被疑为南蛮探马刺客,甚至惊动了镇南边军。
破军营星夜五十骑出营。
………
南关城外
一列车队正在官道上奔驰着,马蹄踏在泥泞的路面上,扬起了一阵灰尘,在车帘遮盖下的马车中,坐着几个穿着铠甲的壮汉,马上骑士手中持有长枪,目光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辆普通的马车中,坐着两个男人,一个面容枯槁,一脸病态的青年男子。
在青年的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穿着黑色短衣的大汉正端详着手中的一块玉佩。
大汉长相普通,身材高大,脸庞黝黑,身上的肌肉虬结着,露出一层油腻腻的黄皮肤,头发很乱。
“这个玉佩倒真不错,可惜这么一个玉佩有这么大一块黑点,就值一百两银子,若是在南关城内,估计一百两能买一个大宅子。可惜到我们那儿……"络腮胡子看着手中的玉佩有些惋惜。
"这东西可是一件宝贝啊,不管是制作工艺还是雕琢的工艺都非同寻常。二十两银子买的东西已经算不错了。"一直未曾说话的瘦弱青年开口,声音很是低沉。
“我说侯爷他………”
大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瘦弱青年打断了。
"侯爷想干什么?不是你有二人能揣测的,别忘记了这次的任务,你的性命可掌握在侯爷手里。"
瘦弱青年说罢,将头埋入了自己的膝盖里,不再言语。
大汉也不敢继续劝解下去。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突然之间,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车怎么停下来了?”
大汉眉头一皱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前方,神色一怔。
在前面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不少尸体的伤口都是贯穿整个身体,死状极惨,有的还在流淌着鲜血,有的脑袋已经被砍掉,脖颈中的血迹还未凝固。
而在这些尸体的不远处,一个小女孩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鲜艳的红色。
“怎么了!”
青年看见大汉没有动静,也掀开了车窗,看着前方的景象。
望着眼前宛如修罗炼狱般的场景,青年嘴角却微微翘起了一抹弧度。
他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了。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