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没有刺入身体的利剑,也没有浑身浴火的女人。
徐飞廉在清晨的温和晨光中睁开了眼。
然后被眼前的状况击毁了狗眼。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个死处男被搂在妹子的怀里。
而且整个人都光溜溜的。
“哎——呜!”
惊叫了一半,徐飞廉就啪的一下捂住自己的嘴。
天花板是熟悉的天花板。床还是自己的床。环顾四周,房间的陈设甚至没有变化,除了地板上扔着一大堆绷带。
法芙妮尔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打在徐飞廉的耳垂上痒痒的。有几缕金发披散在徐飞廉的肩上,带给从没谈过恋爱的他堪称文化冲击级别的奇妙感受。
如果没有看到法芙妮尔微微敞开的衣襟中所露出的绷带,徐飞廉可能还会继续逃避记忆中清晰无误,不容置喙的记忆。
利剑透骨之痛楚一如眼前女孩的金发般深深刻画在记忆中。
“——”
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叫醒眼前的女孩让她说个清楚?
看到绷带上的血迹就没办法了。
就算脸长得再娘气,徐飞廉也是个雄性生物,被一种叫做绅士风度的倒霉玩意制约着行动。
可是心里的疑问几乎要炸开胸膛像是某种外星生物般的跑出来了。
烦躁,疑惑,惊讶,还有不可避免的恐惧。
种种情绪在胸口翻腾,煮沸,起泡,混杂成一锅魔女的药水,让徐飞廉难以呼吸。房间的空气也沉闷无比,徐飞廉甚至不敢去看法芙妮尔,隐隐希望着她会一下子消失掉,带着地板上的一大堆绷带还有她恶俗到某种程度的旅行箱一起消失掉——这种逃避的想法,大抵上出自于他不愿面对曾经发生的事实。
但是。
徐飞廉讨厌这个词。
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恶友悄无声息地出现,将手中的面包和牛奶放在房间的餐桌上,然后朝门外歪了歪头。
这是“出来谈谈”的意思。
徐飞廉注意到他没有叼着那根不离口的烟杆。
——————
“吃点东西吧。”
坐在楼下客厅里,徐飞廉对着面前的一大锅猪手炖板栗发呆。
“啊?”
“我说,吃点东西。就算你想问问题,也要先吃点什么,所以先别说话,吃吧。不用担心法芙妮尔,我给她留了一份。”
柳渭熊一抬眉毛。徐飞廉再白目也看出来柳渭熊在纠结。
一时间客厅里就只有餐具碰撞的声响,气氛凝重。
……呃?
一不小心竟然吃完了。
徐飞廉表情呆滞,什么时候自己的食量这么大了?
“吃完了?嗯,现在可以提问题了——你想知道什么?”
柳渭熊点上烟杆,以成年人特有的严肃叹息道。
徐飞廉有点头疼。满肚子的疑问只能慢慢整理。
“突然这么说,我想想……”
“比如世界的真相,你是不是人类,法芙妮尔是不是人类?”
“嗯。”
“好吧。现在是柳老师的愉快神秘学教室时间。”
你是个三流小说家才对吧?
————
从有文字记述开始,人类的历史就总是被魑魅魍魉所环绕。
“该说是某种浪漫呢,还是幻想,那些东西一直环绕在人类的世界周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昨天晚上的……”
“那是‘它们’生活的世界。”
“类似红O?”
“这么说某人可是会被查水表的。”柳渭熊把一杯摩卡推到他面前。“那个世界按照常理来说,平常的人类是一辈子接触不到的。那个世界是倒影,和这个世界相隔着水面。在某些群体中,‘里世界’的说法还比较吃香。”
“……水面?”
“是的。水面。就是那种脆弱而透明的东西。你昨晚不也在无意识之中跨过了界限么?”
这么说来,或许是这样。
徐飞廉想起了昨天下午开始,就环绕着脑袋的轰鸣。
“有一部分特殊的人,可以轻易的接触到那个世界。”
“比如……我和法芙妮尔。”徐飞廉看向柳渭熊,“还有你。”
“对。”柳渭熊点头“我能接触里世界大概十年了。如果你有兴趣,说不定我会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么,那些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是阿尔贝里希,雾魔。”
阿尔贝里希——徐飞廉的记忆中有点印象。
“北欧神话的传说?”
“没错。这就是另一个让人在意的地方。”柳渭熊敲了敲桌子,猪手炖板栗香气四溢“哎别把话题带歪了。”
“哦你继续。”
“这些乱七八糟神神鬼鬼的东西,其实都有迹可循。”柳渭熊挠了挠头“雾魔这种和动物没什么两样的东西不谈,那些可以接触里世界的存在,大部分都是以‘血脉’‘家族’进行传承的,表现出来的形式多种多样,最多的就是‘圣痕’。”
家族。
徐飞廉一下子就想到了法芙妮尔的家族,以及浴火之龙般燃烧的面纹。
“最近几年有种说法,这些血脉的起始者,就是里世界的原住民。”
既然存在里世界,那么必然有本来就生存在那个世界的生物。
徐飞廉理解的点头。
然后就惊讶了。
“我……我可没听我爸妈说起过他们也能做到这个!”
“徐叔的确不行。靠,这话说得。”柳渭熊很有大叔风格的嘿嘿一笑,“徐叔和阿姨没有这种能力,想必是突发的。”
“这种情况也存在?我是说,像我这样,突然表现出和那些东西的联系。还有,被一下捅穿……”
徐飞廉断断续续地整理着思路。
“并不是什么家族成员却有了能力,虽然这种情况很稀有,也是有先例的。”
徐飞廉脑子快乱成一锅粥了。
“这种……‘能力’,基本上就限制在那几个家族里面了?就像Type-star的魔术师?”
“如果这能让你理解就好了。至于你的伤,我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想必和法芙妮尔有关吧。”
柳渭熊摊了摊手,表示无从下手。
这跟什么都没说有啥区别啊……
“这也就是说,我和法芙妮尔都不算完全的人类?昨晚法芙妮尔的表现也和她的血脉有关?”
徐飞廉盯着自己的手,简直就像是要看出花来。
“Bingo。不过也有人觉醒了以后突然消失的例子,所以这些东西一切都不好说。不做人的感觉怎么样啊,少年?”
“……”
糟透了。
不如说恶心的想吐。
“呜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
在悄然中产生变化的身体已经在几分钟之内消化掉食物,成为供应身体的养分。
糟透了。
去死吧。
想哭。
想吐。
这是什么乱来的事情啊。
碰!
将双手猛地砸向了桌子。
迷茫。混乱。愤怒。悲哀。恐惧。
一股脑爆发的混杂情绪在胸口左冲右突,化为剧烈的腥辣冲击着喉咙与泪腺。
情绪激烈大脑却一片空白。
将来会怎么样,眼下又会怎么样,朋友们对这种事情怎么看,双亲对这种事情又是怎么判断,这些统统不知道。
说到底,他只是个高中二年级的少年。
过了许久,从趴在桌上的双臂中,传出闷声闷气的声音。
“对不起……请让我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