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绷带,喝下柳渭熊调制的药茶,法芙妮尔又睡下了。
徐飞廉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看着那张自己曾经为之拼命的傻脸睡得冒泡。
巨龙——
少女玫瑰色的眼睑轻轻颤动着。
“出来吧,别影响她睡觉。她中了毒,现在需要休息。”
柳渭熊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门带上了。
徐飞廉沉默着,向后微微退了半步,后背靠在壁架上,把咖啡壶碰得哐啷作响。
三个月以来的记忆,沉积在客厅的空气之中。
“你是什么人?”
直指核心的问题。徐飞廉认为柳渭熊不会对他们有害,至少现下的时间点,柳渭熊并没有在明面上做出有害于他们的行动。
“我受雇于ADP,Administration Department of Paranormal,超科学现象管理处,同时也受雇于阴阳寮的阴阳师,职位则是‘阴阳博士’。”
ADP——总部位于澳大利亚的无国界组织(NGO),亚洲办事处位于中国黄天江入海口之外的鲲鹏人工岛。
柳渭熊点起一支烟。
“当然,现在我是以私人身份和你,新一代的‘圣痕觉醒者’徐飞廉进行交涉。”
“私人身份……也就是说,你不会给出官方的证明?”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立刻联系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挂着如此表情的柳渭熊将一张纸推到徐飞廉面前,上面是以玄奥笔迹所描绘的符咒。
用指尖战战兢兢地触摸着和纸光滑细致的表面,徐飞廉可以感觉到和那天晚上的灰黑色世界所相同的要素。
【幻想】充盈于纸面。
如果触发了这张符咒就再也回不去了,至少要有这种程度的觉悟。
名为【幻想】的剧毒,比氰化钾更加见血封喉,令人无法逃走。
恶友是阴阳师。
——幻想。
天降的少女是巨龙。
——传说。
自己则觉醒了叫做圣痕的什么东西。
——人类无法避免的猛毒,“幻想”和“传说”。
还有比这更加深远,更加确实,更加牢固的锁链么?
——这个世界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的另一侧。
另一侧的入场券,此时正躺在徐飞廉的面前。
“……等下。说不定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在徐飞廉将符纸握在手中的前一刻,柳渭熊攀上了符纸,然后重新收回到口袋里。
徐飞廉松了一口气——或许是错觉,他不觉得自己做好了接受另一个世界的准备。
“不过……红口白牙要让你信任我确实也有些困难。”
柳渭熊把手放在脑后,嚓嚓地挠着头。
毕竟,从危局中解救二人的行为也可以被解释做趁火打劫坐地起价,这是完全取决于局外人看法的。
“……我看到了。”
徐飞廉双手十指交缠,冷不丁地说道。尽管记忆模糊,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伴随漫天纸鹤出现的柳渭熊。
“啊,你看到了……真是献丑了。”
柳渭熊的表情就像是私人收藏被小弟发现的兄长一样尴尬。
“你为什么不直接以官方身份交涉?这样……说什么事情相对都要方便吧?”
徐飞廉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迷茫,也有那么点自暴自弃搞不清楚状况的意思。
“第一,我个人不喜欢以势压人的交涉;第二,”柳渭熊微微一笑“因为你和我一样。”
“一样……”
徐飞廉睁大双眼,柳渭熊环抱双臂,眼中闪烁着怀念与回忆。
“是的。我曾经和你一样,是一名意外觉醒者。”柳渭熊转动着水杯,“我走过许多弯路,许多许多。”
那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飞廉抑制住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欲望。
“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唯一一次的,作为人生道路上的前辈,也作为非人类的前辈,给予你建议——”
柳渭熊的神色严肃无比。
“你……将来可能会偏离人类。获得超乎想象的力量。”
被刺穿心脏还能活下去。
目睹了巨龙少女。
恶友的这句话,异常现实。
【绝对不要被力量迷惑。】
阴阳师的话语即是咒。咒缚卡在徐飞廉的声带上。
【所谓力量强大就是一切,这种令人作呕的谬论,就和钱能够掌控世界,善恶没有分别,这种街头流氓所鼓噪的论据一样。】
言语化为咒缚。
徐飞廉双手紧握。
“突然说这种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之,你的意思是叫我做个好人吧?”
徐飞廉面带窘迫的笑容。
“呼,哈哈哈哈——你真的,很像当年的我。”
发出笑声的恶友,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