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渭熊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里世界那缺乏生气的灰黑色天空。放置着徐飞廉和法芙妮尔的房间包裹着一层蓝紫相见的光膜,不惜动用了阴阳师所不应有的力量而搭建起的防御法术随着以太潮汐流动着。
一股阴风从堂外席卷而入,却没有吹动哪怕一张薄纸。
借着阴惨惨的光线,一个人影矗立在神社的廊下,微微低头。抬眼看去,那是一位穿着黑色千早的妇人,面容隐藏在垂下的漆黑长发后,瑰丽的身姿好像传说中的妖狐,但柳渭熊知道,她并不是妖狐,更不是人类。
妇人身后的树丛之中,草木婆娑之声络绎不绝。
“夜刀阁下,无需拘谨,请进屋就坐。”
柳渭熊飘然而出,示意妇人就坐。妇人轻轻摇头,向后退却了半步,似是在躲避神社。妇人小腿以下的部分隐隐露出蛇鳞花纹,花纹也虚实不定,仿佛游离在有无之间。
夜刀神——这妇人的正体,就是不知何时陨落的蛇神。本应陨落的蛇神,夜刀神保存了一丝作为魔法道具使用的灵性,这一点灵性不仅仅使它的独角有了克制蛇类的功效,也让夜刀神不至于彻底的身死魂消。就是靠着这微不可察的一丁点灵性当作楔子,柳渭熊玩了一手信手拈来的障眼法——
将夜刀神的残渣附着在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式神之中,结果非常完美。只剩下了残渣的夜刀神,依着回光返照一般的劲头,以及地脉中流动的灵力,好好的大闹了一场。
夜刀神又向后轻轻退避一步,由管线和钢铁构成的巨蛇悄无声息地从密林中现身,巨蛇张开嘴,在钢铁和塑胶的收缩之后,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形落在了柳渭熊脚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妇人身形飘忽了两下,随即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张金属板所折叠成的长蛇形符咒。
夜刀神的残渣所能坚持的时间到此为止。如果不置于灵气充盈的地方温养一段时间,甚至可能连神的资格都失去。这个国家本来所有的土著神体系,在上千年的时间流逝之中都坚强地传承了下来,却在二百年不到的时间里几乎毁于一旦。
“这可真是,令人惋惜……”柳渭熊俯下身,将寄托了最后一丁点“夜刀神”的符咒放回怀里。他知道比起自己,八云若紫更加适合照看濒死的神祗。或许是出于携带有相同因子的原因吧,夜刀神的残骸依然传出了些微的温度。是想要传达什么吗?
“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不过现在还是安静一会儿吧。”柳渭熊拍了拍胸口放着符咒的口袋。
柳渭熊没有撇一眼,盘腿在石阶顶端坐下,双眼好似注视着眼前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竹林,也好像注视着在山下的小镇中各怀鬼胎向前跋涉的两人。
“真黑啊……”阴阳师轻轻感叹了一句,数缕黑影便从他的身后窜出,跳跃进掩盖石阶的黑暗之中。
接着,火光闪亮。
山道两侧雕刻成狐狸形状的石头灯笼之中,亮起了如豆萤火。影影绰绰的山间,墓碑投出死气沉沉的影子,神社本身却漆黑如墨,仿佛整座山都在悄然呼吸似的,好像正在浅眠,即将苏醒的巨兽。
阴阳师从一直拿在手里的酒瓶上取下酒杯,仔细地倒满。他静静地看着萤火在杯底陪着月色起舞,仰头喝下满杯月色。
薙式。
在指间旋转的瓷杯一瞬间就转化了形态。阴阳师的掌中,无声躺卧着一柄白玉般的长刀,好像一开始就在那儿。长刀的刀柄足有一米长,刀刃与刀柄长度几乎相同,被咒符附着的它此时静蔼地散出以太粒子,呼应地脉所泄露出的以太波动。
阴阳师横刀于膝上。比起将这把本质上只是白瓷的薙刀作为搏杀的利刃,他更加倾向于活用其作为法器的一面。要想活用鸣上镇地下所埋藏的地脉,就需要一把钥匙。
阴阳师倒转刀刃,白瓷刀身直直插入经过测算的位置。
平地起风。
化成利刃的暴风凭空出现,在坡度平缓的山道之上运转着刻刀,将神道两侧的青翠树林割出道道刀痕,石板铺就的神道也被咆哮的烈风刻上了好像猛兽抓痕的痕迹。
这是由于“地脉”发生变化而呼应着产生的风。
烈风吹开了倒在一旁的人的面罩。典雅的高马尾塞在衣襟里,总是严格的表情现在却有着昏迷的茫然,垂下的两束发束被染成了棕色。伊吹桐包裹在类似忍者装束的黑衣之中,昏迷不醒。
“一样事情,两手准备。看来阴阳寮的高层还是有那么两个正常人的。”
阴阳师轻轻打响指,四个影法师从影子里站起身,向着倒卧在地的少女靠拢。
“你已经很努力了,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影法师把少女的身体覆盖在黑纱下,少女的身体缓缓沉入了影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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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P六楼的会议室之中,烟尘已经落在地板上,积成了积雪一般的灰白色。
在现代化的华丽会议室里,飘散着浓烈的灵气,以及混杂了灰尘的呛人空气。
土御门道满的直觉警铃大作。
“嗯?刚才不是说的不停,一副天下第一的样子吗?刚才那欺师灭祖的表情,去哪里啦?”
从好像是一堵长满毛发的墙壁后,Oracle悠然的声音好整以暇地传了出来。粗看上去,矗立在Oracle面前的事物像是一堵长满了雪白毛发的墙壁,然而仔细分辨后,就能在墙壁的边缘发现比刀锋更加锐利粗壮的指甲。那个被叫做克拉利娅的女人双眼中燃烧着属于野兽的火焰,灵气交织成的巨大狼爪附着在右臂,抵挡了所有指向Oracle的攻击。她属于斯拉夫人的精致面孔有了轻微的扭曲,犬齿突出唇外,瞳孔中属于野兽的光华一闪。
“切,神兽种吗!”
袭击者识破了克拉利娅的本体——兽人种族中的高位个体,神兽种——继而将更多的火力轰击向克拉利娅部分兽化的躯干,只要打破防御,就可以达成目标了,这样的愿景在距离他们咫尺之遥的空中闪闪发光,抱持着略微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袭击者们重新振作精神,有的人甚至还释放了具有更强大破坏力的法术,卷起尘灰笼罩向狼爪所护卫的人影。
然后纷纷像扑火飞蛾一般化为乌有。
土御门道满皱紧双眉。
神兽种克拉利娅的出现并未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么,不安定因素只要排除就好了——
土御门道满放开手掌中的咒符,伸手从腋下的枪套中取出一柄看似属于十八世纪之前的喇叭口式的手枪。手枪装饰非常华丽而高贵,与他的身份异常匹配。这是他的毕业礼物,据说世界上只有一柄,可以击发高杀伤力弹丸的魔术枪。
砰!
手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灌注了大量灵力的枪弹在灵气构成的狼爪上撕开了一道足有一条手臂长的裂痕。土御门道满将得自老师的魔术枪垂下,号令袭击者继续攻击。被眼前的景象所鼓舞,袭击者们更加急迫地把枪弹的暴雨泼向狼爪,制造着一道道伤痕。
然后是两声同样震耳欲聋的枪响。
两发枪弹卷过土御门的脸颊两侧,划出两道血痕。两颗子弹凶狠的击碎了两个人的骨头,肆虐的灵力让被害人倒地不起,鲜血浸没了脚面。
“我说只剩一把,你不会真的信了吧?我的傻徒弟。”
面前的防护壁缓缓化为光点消失,但后面则是另一堵同样厚重,同样闪烁着魔术光芒的狼爪。
对哦,狼人也是四足动物……
被一条大尾巴从侧面拍飞之前,心知败局已定的土御门道满无谓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