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2/14
今天是久违了的星期天。
并不是说好久不见的假期终于到来了,而是好久不见的星期天终于到来了才对。刚刚过完国庆七天的黄金周,在因补课而被学校榨取了星期六之后,明明仅延后一天却犹如时隔三秋的星期天终于到来。
就是这样一个不能算十分特殊的日子,我照例和家人们一起来到超市,为了今后一个星期的食粮以及日用品消耗做准备。
但是——
“喂!老哥你能不能快点啊!再过一个小时超市就要关门了,我可不想要一整个星期都吃泡面!”
“已经在跑了哟。”
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阵阵由于妹妹的嘶吼而产生的电磁音,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手将翻盖式电话合起,塞进裤袋;另一手将随身携带的斜挎背包提起——为了不让摆动影响我的跑步速度。
现在是晚上的八点半,而已经习惯光顾的麦德龙关门时间则是晚间的九点半。也就是说——关系未来命运的一个小时,从现在开始拉开了帷幕。灯光、背景、观众,一切都已经就绪,只差我们这些小角色的准备了。
“哈……哈……哈……”
大概时间上还三分钟未过,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了麦德龙的自动门内,上方用来隔绝室内外温度用的冷气机将面部残留的汗水吹去,顺着脸颊滑到了衣领深处。
稍微输了口气后,我直起腰来,在长龙般的推车群众,随便选了一辆最末尾的手推车后,开始前往汇合的地点。
要说这么赶时间的理由吗……说实话我可是一点也不想说明啊——
“喂!老哥!太慢了!”
啊,罪魁祸首正在朝这边招手——我那过分激情的妹妹。
这么用词似乎会引起不必要的遐想的样子,但是如亲眼所见,这个妹妹的性格,也只能是这么来形容了。过分活泼、过分可爱啊等等,虽然小时候也有这样的评价,不过一转眼长成十五岁翩翩少女的现在,除了大嗓门以及那易怒的性格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啊啦啦,关系还是那么好呢~”
“哼,再怎么样有血缘关系的亲爹才是王道吧!来!小露!扑进我的怀抱里来吧!”
喂喂,哥哥难道就没有血缘关系了吗?我是你充话费送的吗?
“老爷子给我去死。”
“诶诶!怎么这样……”
果然,一点也不表示感情地说出这样冷冰冰的台词,这也算是伍露的绝技了。一会冷一会热的家伙,虽然并非出身于五月或是六月的双子座,但是性格上的两面性却是相当的明显。
被女儿拒绝什么的,这是我伍风人生当中最为耻辱的一件事……
这么说着的硬汉老爸,一点也感受不到强硬气息地双膝跪地,低下了头。男儿膝下有黄金——父亲大人还是请起来吧。
“这岂不是——岂不是比桂花糕里没桂花更没天理的事情吗……”
“好了好了老公,放轻松啊,放轻松。”
像是固定搭配一般,妈妈温柔地安慰着貌似失去生存希望的爸爸。而一边的伍露则是望了他们一眼,随即摇首叹气。
“好了,时间不多,赶紧开始采购了。笨蛋老哥也是,走了哟!”
“哈……”
我原先以为是作为妹妹的伍露太过心急了,节奏过快。但当察觉到父母的两人也正经起来开始各司其职时,“是不是我太过缺乏紧张感了呢?”开始这么怀疑自己。
“好了,那小露负责洗漱用品,梦雪来负责零食和其他杂物,生鲜食材就所有都交给我来办理。四十分钟后原地集合,好,解散!!”
“哦!”
“啊。”
“啊!……我呢!”
“刷——”的一下。
真的是毫不夸张地“刷——”的一下。
就连我的疑问都没有放在心上,除我以外的家庭成员们都不见了踪影。
你们难道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啊?——我忍不住自己这么嘀咕道。明明在两年前我们家还是和大多数平凡家庭一样有着甜蜜的生活,为什么现在的变化这么大啊……
我,才是多余的那个吗?
自从初三开始——也就是要迎接中考的那一年,我被父母半强迫地送出了家门。“是男子汉的话就试着在这最大的危机中生存下来!”最后就留下这么一句话,如同被迫南迁的古代诗人一般,我也迁往了这个城市的南边——也就是现在我居住着的八十平单身公寓。那之后虽然也被要求每两个星期就要和家人们一起活动一次,但是距离感什么的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我为自己居然没有任何的不适——而感到惊讶。
惊讶到可以将门口的狗的排泄物大吃一斤的程度呢。
“那么,伍绍辉同学,从现在开始执行闲逛任务!”
我朝着不知去向的老爸的残影装模作样地敬了一个礼后,开始推着仍旧空空如也的手推车围绕着整个超市一层逛了起来。
应该说是时间的原因吧,在这个晚间的八点四十分,超市里原本人头攒动的景象完全消失不见,剩下来购物的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上班族,或者是学生。最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大减价大促销的,所以就连有着“促销狂热者”之称的家庭主妇们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
——真的是好冷清。
第一次发现原来在人口都已经不止十四亿了的这个国家内,还有这么冷清的地方存在。
等一下——
是不是冷清过头了?
与在各个区域奋斗着的家人们依次碰过头后,原本轻便得像个玩具般的手推车在瞬间内堆起了小山一般高的各种杂物。当然,推车的重量同时随之提升了好几倍。
也正是这个时候,我渐渐开始发现了违和之处——
或者说,诡异之处——
九点十五分,再过十五分钟麦德龙就要拉起铁卷帘关门了,我推着车子转过一个高高货架的九十度角——
如同神隐一般,又或是说结界?来到开阔地段的我,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周边的景色已经完全被染上了墨水般的颜色,浓郁,同时又骇人。
一切都变得那么安静,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依稀可闻——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除了我与手中推车的身形外,不知从何时开始,其他的一切都静止不动了。连一枚针掉落到地上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会无法做到。
“这是……”
脑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而看见这一切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我的脚已经向前踏出了一步。自己虽然没知觉,不过,如若我有从高空俯瞰整个麦德龙布局的特殊功能的话,想必就能够发现了吧——
发现我行动的路线是有多么的“不可能”。
知道吗?超市的布局,因为需要整理货架以及方便人们挑选的缘故,特意设置成了全部都方方正正的四边形过道。很少见除了九十度以外的转角,当然更是不可能做到在这样的地方但凭一己之力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虽然上述都是我独断的推测。
可是,我却做到了。不仅仅如此,还在只有九十度转角的大型超市内,推着至少和两个重量级拳击手一般重的手推车,画出了两个重叠的三角形。
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六角形原来是种如此简单就能构成的图形。
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魔法阵原来是一种画出来了就有用的东西。
没错——魔法阵。
非现实的东西就是非现实,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但是魔法阵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存在于世界呢?第一个认为这种图形可以做出某种特异功能的人又是如何将它推广的呢?说不定,这种充满着不确定因子的东西,在某时某刻某地,在某人的无意操纵之下,不确定因子们偶然地汇聚成一个了确定的东西。
如果真有这种传奇时刻存在的话,指的就是现在吧。
“世界上那么多的偶然,被你偶然碰到一个,也不奇怪……吗。”
我重复着从某一位前辈那里听来的教诲。因为原来以为这是错误的,所以真能够套用到现实里来这件事也让我有些惊异。
紫色的光——紫色的地光全无缓冲或是循序渐进可言,直接以最大功率释放了出来。它沿着我曾留下的脚印分离,交错,聚集。最终形成了一个面积足以覆盖半个超市大小的六芒星魔法阵。
在那个的中心点——其实就是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她带着周围的光粒子出现了。
“你是——”
“主人,初次见面。”
“你好……”
哪怕是自己的玉体暴露在了陌生异性的面前,那个女孩的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波纹。
就一直那样,带着与绝对零度相媲美的冰冷表情和童话里公主一般的美貌,站在我的面前。
“呼唤余者,必将参与争斗;有能力者,必将经受考验。尔等的汗水,必将助长余之荣耀……”
十分生硬的语气,虽然说的台词都很潇洒,简直就像是古时代帝王宣战的言辞一般,但配合上假面一般的脸部以及平淡如水的声音后,失色不少。
难道是被迫念的固定台词吗?——不禁会有这样的想法出现。但是,唯一能够知道的是,她的意志绝非儿戏,她的承诺绝非玩具。“伊人”一言,驷马难追——就是这样的东西。
“主人,请把手伸出来。”
“哦。”
“那么,即将赐予汝无上的光辉。”
小巧的樱唇,在我右手的手背上,刻下了印记。
“完成了主人。”
“是吗,那就走吧,回家去吧。”
“是的,主人。”
无法接受的非现实,同时也是必须接受的现实。我从一开始便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就让梦更加精彩吧,不必刻意让自身醒来。如果这是现实的话——现在所剩的唯一选择,便是接受。
接受,永远比逃避要来得困难,却又永远比逃避要来得轻松。
她与我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东西,连用来装东西的空间都没有,实心的眼。
这样子无思的她,和为了逃避现实而接受现实的我,今后会演绎出何样的戏剧呢?
不好,开始有点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