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气氛十分不妙啊。
我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地笔直，坐在板凳上，就像准备挨训的小学生，内心充满了坎坷，而我这个小学生的老师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光如炬，盯得我直冒冷汗。
“那个……爸……”过了好一会，我试着开口想打破眼下这微妙的气氛，谁知道刚刚开口就被一声吼。
“你叫谁爸爸呢！爸爸是你叫的吗？”张震现在的模样用怒发冲冠形容再贴切不过。
“不是你说你是我爸爸的吗……”我在张震的威严下有些说不出话。
“我说是你爸爸就是吗？”张震又吼道，把我震的哑口无言——感觉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那叔叔……”
“叔什么叔！我和你关系很熟吗？”
你真是张忆雨亲爹，你们家族遗传吗？发起火来就怼天怼地，耶稣来也拦不住你们父女把人怼地哑口无言……
因为被怼的哑口无言，我找不到话说，而我不说话的时候张忆雨的爸爸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内心直发毛。
幸好在这万分痛苦的时候，张忆雨出现了。
“爸，说话声音那么大干什么？对人好点。”张忆雨端着两杯水走了过来，一杯放到她爸爸身前，一杯放到我身前。
总感觉张忆雨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的时候她爸爸充满杀气地瞪了我一眼。
“哈哈，爸爸哪里有，我嗓门一直就那么大，只是平常我和你说话声音没那么大而已，所以我没有吼他啦，你说对吧，小伙子。”张震拿起水杯，笑着看着我，明明是很和善的表情，但在我看来怎么都有种“你要是敢不说对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感觉。
“嗯，对。”我拿起杯子默默地喝了一口，眼神撇向别处，不与张震对视。
小子我女儿给你端的水你必须要给我满怀感激之情喝下去啊，现在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吗？
张震一边喝水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到。
“那就小声一点，声音太大吵得人不舒服。”张忆雨从一边拿出一把小椅子坐到我身边，拉了下我的手，小声对我说。“注意力集中一点。”
“哦。”我收回游离的目光，放下杯子，对张忆雨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然后转头……就看见她爸爸仇视地看着我。
叔，你这表情转变，前后态度的变化速度也太快了吧，拉了下手而已啊，这副要剁掉我的手的表情是要闹哪样啊。
“这是我爸爸。”张忆雨正式向我介绍。
“啊……那个……”倒不是我嘴笨，只是因为刚刚被张忆雨爸爸给怼了，叫“爸”就是在雷区蹦迪，叫“叔”也感觉他老大不情愿的样子，要是叫“哥”，我还没那么大。
“你可以叫我张叔。”张忆雨爸爸没好气的一句话在我看来确实是一根救命稻草。
“张叔好。”得到了可以叫的称呼，我便朝他问好。
“好什么好，我……”可我的问好刚刚出口他就直接怼了上来。
“爸。”这时候张忆雨小声喊了句，眉宇间有些不开心，张叔听到张忆雨的话后立马就改口了。
“好，好……艳阳天那个风光好，红的花是绿的草……”
怎么还唱上了，我要不要接一句“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爸。”
“咳咳，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张，单名一个雷。”张震喝了口水清了下嗓子。“嗯，这水真甜，不亏是我女儿！”
叔，那是我昨天烧的自来水，怎么会甜……夸人也换种方式好吗，这让被夸的人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过张忆雨似乎习惯了张震奇怪的夸奖方式，我看她完全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不是出差吗？”
“出差嘛，那么久了，总得回来看看宝贝女儿嘛，于是我就找老板请了个假。”
其实真实情况是——昨天晚上知道了自己宝贝女儿家里有一个男人，他立马向老板请假，然后车票都不定，连夜开着老板的车就往家赶。
要形容他当时着急的心情的话，就好像玩moba游戏刚推到对面就发现有人准备拆自己家，然后就和开始和对面比谁拆家速度快的那种急切心情。
甚至比那更甚。
“哦，几天？”听到自己爸爸请假回家看自己，张忆雨并没有表现出高兴。
“额这个……”张忆雨爸爸好像陷入了窘迫的地步，我看着张震尴尬的表情如此想到。
张忆雨不说话，不过我能感觉到她现在不开心的情绪，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这种家人之间有间隙的场面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难题，我又怎么有能力去帮助这父女调节他们的关系呢。
“忆雨……小衣呢？”张震在关于放多久假这个问题没有多谈，识趣地错开了话题，谈到了戚无衣。“她不是一直和你住一起吗？”
“她说有事，搬走了。”张忆雨也没在这个那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不开心的情绪似乎也压了下去，只不过脸色还是没那么好就是啦。
“那这个人是你的新室友吗？不是爸爸说你，你现在根本没有和别人共同租一个房子的必要，就算你想合租，你和女孩子合租就算了，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和一个大男人合租……”
张忆雨爸爸似乎把我认定成张忆雨的合租室友了。
“他是我男朋友。”
“女孩子要爱护自己，就算你和……你说什么？”张震的脸逐渐被震惊的表情覆盖，他似乎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内心中还有一丝侥幸把其当做幻听。“你说他是什么？”
“他是我男朋友。”
张忆雨平平淡淡的语气犹如惊雷在张震的脑海中炸响。
有那么一瞬间，张震体会到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有那么一瞬间，我体会到什么叫做同归于尽前的悲壮。
气氛又再次微妙了起来。
“男朋友？”张震收起震惊的表情，也收复了一下自己不平静的心情，尽量平静地开口。“他？”
见张忆雨爸爸的目光放到我的身上，我的身体立刻紧绷，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他怎么了？”张忆雨并没有受这微妙气氛的影响，依旧表情淡然。“他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先不说其他的，你看他这副胡子邋遢的样子，比你大几岁还不懂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胡子不刮就显老我也没办法，我原本也想刮的，可是你女儿觉得我刮了她不习惯。所以这真的不是我的错，我很注意个人卫生的！
“你说他大我几岁？”张忆雨挑眉道。
“难道不是吗？你不会是想说他比你小？”张震自然不信这看起来比张忆雨大的男人的年龄会是十九。
“这是他的身份证，知道事情会到这种地步，于是刚刚我就是进他的房间拿这个东西。”张忆雨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证放到张震面前。“你看吧，这样比较直观一点。”
张震最开始是一脸平静的拿起身份证，然后是疑惑，再然后是震惊，最后是变成了那地铁老人的表情包。
“好吧，我知道了。”过了好一会张震才把身份证放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对张忆雨说道。“咳，看来是你比较大，那么问题来了，他才那么小能干什么？这个年纪大学都没有毕业，他能干什么？难道靠你养活吗！”
“对，就靠我养活！”张震没想到张忆雨竟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表情认真得可怕。
“胡闹！”张震起得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我，大声吼道。“你养他！你知道这算什么吗！你养他一辈子吗！”
“不会的，他也会挣钱的！”张忆雨也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我，像护崽的老虎，气势上和她爸爸不相上下。
“凭什么你这么认为！凭什么！”张震大火，不仅是女儿一反常态的不懂事，不像以前那样会听爸爸的话了，更因为女儿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和自己怄气。
“凭什么？凭当初妈妈养你的时候！她相信你会赚钱的时候！”张忆雨用比张震更大的声音吼道，语气中不仅带着愤怒，还带着委屈。
“张忆雨。”
我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张忆雨任我拉着她的手，没有动作，就那么看着她的爸爸。
张忆雨爸爸张了下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坐吧，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张震慢慢地坐下，招了下手也示意我们坐下。
张忆雨不说话，于是我拉着她坐下。
“你们……”张震斟酌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大约半个月前。”
见张忆雨没有回话的意思，我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两个多月以前吧。”
“嗯。”张震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是确定关系后住在一起的？”
“额……其实，我们是先住在一起，然后慢慢地熟悉之后，就那么不明不白的在一起了……”
“你小子说什么？”
张震感觉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