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小有格调的高档餐厅,是男女幽会的场所之一。
舞台上的男钢琴师正卖力地弹奏着自己的拿手曲子,务求表演到极致,琴声时而舒缓,时而激昂,时而悲伤,时而欢快,这一刻,钢琴师的技巧和感情都几乎到达了他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在这音乐之中,身着正装的男士们同他们的伙伴交谈,表现自己不凡的谈吐与举止——幽默风趣,彬彬有礼;“不经意”间显露出自己的身份和财富——书香门第,富甲一方。
众人艳羡,欢声笑语。
暧昧的灯光,拘泥的氛围,郎有情妾有意的剧本,原本也应该是一个一拍即合,皆大欢喜的结局。
但现在不是了。
男钢琴师并不是专心致志,他的视线会时不时会移向窗边,然后又心虚地快速移了回来,好似在偷窥。
那些衣冠楚楚的男士们,也对那些卖弄**的庸脂俗粉没了兴致,不自觉地往窗边靠,介绍自己的话越来越多,样式快赶上写在征婚广告上的广告词了。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坐在窗边的女人。
白色长裙,灰色羊毛衫,黑色长发随意散开,裙子下裸露出光滑洁白的小腿,穿着蓝色厚底高跟鞋,脚踝上用丝带系着蓝色的蝴蝶结。
女人用手撑着下巴,窗户上映出她百无聊赖的脸。
没有男人上前搭讪,他们在观察局势,等待机会,等待着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窗外车水马龙,灯火阑珊。
朱颜落已经看了好一阵了,某人与她约好来这吃饭,竟然不想着早到,等他来了一定要好好地数落他!
朱颜落拿起手机,按下开关,手机屏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八分。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分钟。
朱颜落也等了快二十分钟了。
“叮咚。”
一条消息忽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朱颜落心莫名地一颤,一瞬间以为自己被放鸽子了,待她定晴一看,才放松地叹了口气。
只是推送的新闻而已。
这是新闻标题——知名企业家偷税漏税高达上亿元!且贿赂高官作为自己的保护伞!
朱颜落小声地嘀咕,然后点开手机,阅读起推送的新闻。
反正要等的人还没见踪影,就随便看看。
“知名企业家……任梁……好像是任家的谁……哦,包养小三,还七个,老当益壮呢,看不出来……无期徒刑,这判的有点久……”
朱颜落花了两分钟,大概地扫了一下文章,并没有表现太多的关心,虽然知道这后面一定有什么人做推手,但朱颜落懒得去深究,要考虑这些事的只有和那些与任梁有深入关系的人,与她何干,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忽然似有所感,朱颜落抬头望向入口,一个穿着长裤,高领毛衣和长风衣的男人站在哪,正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
“这。”朱颜落对着男人摇了摇手,示意他过来。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门口的男人,搞得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又不失风度地笑了笑,男人在众人的目光中来到朱颜落面前坐下。
“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刚到。”朱颜落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对着男人微笑,又眨了眨眼。“万众瞩目嘛,很帅。”
仔细打扮过的男人确实帅气,或者说——秀气,受受的,没打错字,就是“受”。
“别这样说我了。”
男人有点不适应:没了胡子总感觉怪怪的,在熟人面前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哈哈,认识你那么久,想不到你还有这样小男人的一面。”
朱颜落目不转睛,兴趣盎然,像见到新玩具的小孩,两眼放光。
男人被看得有点发怵。
“别这样看我了,我有点害怕。”
朱颜落被男人弄乐了,她抬手招来服务员,拿起菜单,递给男人。
“想吃什么?”
“你点吧,说了我请客的,而且这个地方我也不太熟。”
请客吃饭是男人约的,时间地点女人选的。
“行吧。”朱颜落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然后对他打了个响指。“老样子。”
服务员颔首,收起菜单离开,一会端上两杯水返回,放下后又离开了。
“你经常来这里吗?”男人看着离开的服务员问道。
“算不上。”朱颜落端起水杯喝了口,然后竖起四根手指。“也就一个月四次而已。”
“完全是一周一次啊……”男人笑笑。
“嘻嘻,就是这样啦。”朱颜落放下水杯,歪头一笑。“虽然每周一次,但每周上的菜和饮品都有不同,哪怕是只有细微。”
“不同?”
“对啊。”朱颜落用葱白的手指指着放在男人面前的水杯。“这杯子里面,有时候是咖啡,有时候是牛奶,有时候是茶,就算是烧的白开水,也有水源上的不同。”
“农夫三拳?”
“呵,可能没那么高端。”朱颜落摆摆手。“也许这次的白开水是从厕所的洗手池接来烧的。”
“别这样说啊,太怪了,要吃饭的。”男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对于朱颜落时不时地冒出惊人之语,他早已有了些抗体。
“抱歉抱歉,我举个例子,可能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朱颜落道歉。
“这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已经有画面了……”
“哈哈哈,那说明我举得不错啊。”今天晚上是朱颜落笑得最多的一次,可能她心情真的不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最不喜欢就是一成不变,意料之中了。”
男人确实知道,这算是朱颜落最突出的特点了,可以说是必须写在书上的人物设定。
“所以我很好奇。”朱颜落双手叠起放桌上,下巴压在手背上,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好奇。
“什么?”男人不解。
“就是在警察局的牢房里关的那几天啊,有没有感觉像回家一样,你是不是进了里面发现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然后超喜欢在里面。”
朱颜落语气中充满了调侃。
“我不是偷电瓶进去的啊。”男人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知道,英雄救美嘛。”朱颜落支起手,撑起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觉得朱颜落说这话时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嘿,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沉默寡言了。”
“沉默寡言?没有吧。”男人有些诧异。“我没有沉默寡言吧?”
朱颜落盯着男人不明所以的脸看了半天,随后放下手,背靠椅子坐直身子,翘起二郎腿——翘腿的时候还踢了男人几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手交叉放在胸下。
“那你和你那……小女朋友说话,也是这样她问一句你接一句,像警察审你一样?”
“额,不是。”
“那你怎么变成这副呆样?话都不会说了?”朱颜落挑了挑细眉。
“人总会变嘛。”
男人用手挠了挠脸,忽然想起当初说直到世界末日也不会改变自己,脸不禁微微一红。
“哦~那你和那小妹妹认识多久了?”
“快半年了吧。”男人想了一会回答。“还有不要叫她小妹妹,人家比你大。”
“哦——”朱颜落拉长声调,一副“我懂”的模样。“合法萝|莉嘛,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好这口,萝|莉控”
“不是,我……这。”男人想要解释,但又觉得不需要解释,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顿了好一会,男人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我不是萝|莉控,只是喜欢的女孩子刚好是萝|莉而已。”
说完这番话,男人似乎多了不少底气。
“歪理邪说。”朱颜落嗤之以鼻。“所以,半年不到你就被调教成这个样子?”
“不是调教啊……为什么你的用词越来越奇怪了?”男人扶额,颇感无语。
“差不多,你懂这个意思就行。”朱颜落并没有想改变用词的想法。
男人身体前倾,十指相扣,两根大拇指转着圈。
他点头当作肯定。
朱颜落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中翻滚不在——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老朱,这次我来,是想和你解除婚约的。”男人斟酌了一番,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朱颜落没表现出什么。
“那婚约是我母亲和你父母商量的结果,我并不认同,所以我想解除婚约。”
“你都知道是他们商量的结果了,来找我干什么?是想我和你狼狈为奸?”
“不是。”男人没去纠结她的用词。
“那你是来干嘛的?可怜我?想着一个女孩子不明不白地不退婚太可怜了吗?”
男人没说话,显然是朱颜落想的那样。
“你还真是亚撒西呢。”朱颜落轻蔑一笑。
“……那场婚约经过了我同意的。”
男人的震惊溢于言表。
“我不喜欢与人交涉,从小到大女性朋友都没有多少,更不要说男性朋友了,二十多年来,你是第三个。”
朱颜落竖起三根手指。
“因为这样,我不讨厌父母给我安排婚姻,而且他们也不是独断专行,会询问我的看法,在你之前,我已经拒绝了很多次。顺带一提,我父母就是这样结婚的。”
“是吗。”
“反正都这样,与其重新认识一个人结婚,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我抱有好感的人呢?”
男人移动视线望向窗外,避开朱颜落炽热的目光,沉默不语。
“半年。”一阵无言,朱颜落又开口,黑色的眸子中是数不清的情绪——失落,后悔,自嘲。“半年你就能喜欢上别人,对于同样相处快半年的我,在每一个寂寞难耐的夜晚陪伴你的我,就没有半点喜欢?”
“没有。”
男人没有任何犹豫,斩金截铁,即问即答。
“看着我,窗外有什么比我好看?”
男人听话地转过头。
古井无波。
朱颜落第一次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那么遥远。
“呵呵。”朱颜落牵动嘴角,扯出一个并不那么好看的笑容。“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犹豫就会败北了。”
“抱歉。”男人想不到自己道歉的理由。
“你道什么歉,有跟我打游戏输了骂人一样,有什么意义?”朱颜落反问。“如果你是想好受一点,那我可不能让你如愿以偿。”
话音刚落,朱颜落拿起桌子上的水就往男人脸上泼去。
“我打游戏最讨厌输,所以是我不喜欢你,是我解除的婚约,你可以走了。”
男人从桌子上扯了几张纸,擦干脸后,便起身离开。
不气不恼,
不一会,男人消失在朱颜落的视线里。
朱颜落无力地趴在桌上,玻璃窗上倒映出她怅然若失的脸。
“真是……无理取闹,这些人家彻底讨厌你了,连朋友都没法做……”
朱颜落微微叹气。
“你好,小姐,我能坐这里吗?”
正当朱颜落黯然神伤的时候,一个光听声音就能知道其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了一边。
“不能。”朱颜落头也不抬地拒绝。
来人早有预料,没有丝毫尴尬,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坐了下来。
“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朱颜落重新坐好,笑着看着坐在她面前的眼镜男。“你就是想和我为爱鼓掌嘛,衣冠禽兽。”
“额,小姐,这……”眼镜男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想的和说的情况可不一样。
“呵呵,怎么,有色心没色胆吗?”朱颜落的脸上尽是嘲讽,她招手喊来服务员。“给我烧一壶热水端上来,刚刚烧开那种。”
服务员应下,去后厨了。
“小姐,你这是?”眼镜男不明所以。
“你在这坐着,等会我用水泼你,你要是忍住不躲,我就跟你走。”
眼镜男呵呵一笑。
“小姐你真会开玩笑,那可是100℃的开水。”
“是98℃,别搞错了。”
朱颜落一本正经地纠正,认真的眼神让眼镜男笑不出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不过他没有跑,他在赌朱颜落只是在开玩笑,不敢泼热水,那可是杀人!
最后眼镜男还是跑了,当朱颜落有条不紊地往水杯里倒水的时候,他怕了,跑了,留下围观者的嘲笑。
朱颜落把水壶放在地上,环视起四周,像女王审视自己的领土,那些偷偷打量朱颜落的人在朱颜落的压迫之下收起自己的视线。
“服务员。”
服务员如风一般出现在朱颜落面前,毕恭毕敬。
“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的,小姐。”
被叫“服务员”的人开始招呼其他服务员赶人。
“你干嘛!老子也是客人,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老子要见你们老板!老子要投诉你们!”
“这就是老板的命令。”
“什么?她是老板!她……”
吵吵闹闹之中,包括钢琴师,全部人都被赶走了,整个大厅,只有朱颜落一个人。
菜以上好,只有一份。
这就是朱颜落说的——老样子。
……
……
(考完了,全挂了(눈_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