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啊。。。。。。”
现在已是半夜,白天热热闹闹的格里芬基地此时已放缓了呼吸,安稳地躺窝在一群小山包之中。
大部分人形早在一两个小时就进入了休眠模式,以减少能源的消耗与机体的磨损。只剩下周围哨所中的哨兵们,要么还在老式接地电暖器旁边取着暖,百无聊赖地互相寒暄消磨时光;要么,就是仿佛失去灵魂般的咸鱼一样,瘫坐在那里,云图中不断问候着那些还没赶紧爬过来换班的同僚们。
不过嘛——G41可不会理会这种事情,站岗什么的压根轮不到她,也轮不到外派的主要八只小队成员们。不过说句心里话:有什么人忍心会让这样的小可爱去黑灯瞎火的基地外边站岗放哨呢?
现在,这只——阿不,这五只小家伙,正蜷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面,在柔滑舒服的棉被里面挤作一团,发出细微而可爱的梦呓。这窝小家伙们,左边的果碎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粉嫩嫩的舌尖滴下晶莹的口水,顺着酵母头上的耳朵慢慢淌下,润入床单;右边的蓝山则是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时不时搔挠她旁边茶粉的肚皮。方糖呢?哎呀,这个小家伙被挤在中间,显然是有点太热了,正无意识地一边吧嗒嘴,一边往被子外边拱着。
虽然人形并不会。。。。。。可是这样真的会着凉的吧。
她在做梦。
或者说,她的云图中,此时就像是放映机一样,回放着一盘又一盘影碟。
尽管大部分都已残缺不清,越往前,越是大面积的空白。
但是。。。。。。
【一开始的画面,是一个午后的房间,淡玫瑰色的墙纸和沉郁的咖啡色地板,精心挑选之后,**在青色玻璃瓶中的几支鲜花,天花板与墙壁的接缝处被光滑的石膏浮雕装饰填补,泛出光洁蜡迹的木质房门静静地散发着时间的味道。】
【一道年轻的木门,比这正在看着它的小家伙大不了多少。】
【一块成熟的木板,大过这个小家伙的双亲祖辈几个甲子。】
【显然,她对这块呆木木的长长扁扁的家伙一点兴趣都没有。】
【视线往近处移动,雪白的床单,接地的双人床,黑色的床脚铮亮;软蓬蓬的枕头,绵乎乎的被褥,看上去就会有想要贴紧的冲动;高至天花板的衣柜,柜门很懂礼貌,只是抿嘴微笑。再往近些,小巧的乳白色婴儿床微微摇动,悬在上面的小星星、小月亮发出清脆的铃声;一双胖乎乎的粉嫩小手出现在视野中,在视线前方的空气中摇动着,想要抓住些什么。而一只刚刚摇动着婴儿床的,纤细的手,则像是为了回应一样,伸了过来。一股轻按后微微抚动感觉自额头的地方传来。】
【伴随着窗外柔和阳光的,是一台老式留声机所演唱的小提琴曲,舒缓的韵律,像是那女人的发丝一样,柔柔的,软软的,在脸上滑过,痒痒的。。。。。。】
【周围的场景逐渐融化在午后的阳光里。】
【小鸟的嘀啾声音从晨霞中钻出,轻轻敲击着闭紧的眼皮。】
【视野逐渐自朦胧变为清晰,周围是寻常的布置:松软舒适的小床、淡粉色的立式桌柜、堆放着玩具箱和大抱熊的墙角、精致中又带着可爱的小吊灯,床头安放的兔子闹钟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滴滴”地响个不停。】
【一个女人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似乎是招呼着要谁赶快起床吃早餐。】
【突然被掀起的被子、慌乱中被穿反的上衣、到处都找不到的另一只袜子和马上被拉起来的书包。】
【飞快跑下楼梯,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就钻进卫生间。嗡嗡作响的牙刷翻鼓着泡沫白花花,蓬蓬毛巾将脸上的湿粘感一除而尽,头花选的是红底白边纹的蝴蝶结,仔细看看脸上没有粘上的发丝或者泡沫之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出一个最可爱的表情。】
【刚刚那个女声又在催了,只能马上跑出,像风一样来到餐桌旁,乖乖坐在椅子上,享受着每天早上必有的早餐吻。刚刚出锅还在冒热气的流心煎蛋、烤制后外酥内软的面包片,打碎后加进热牛奶的草莓丁显出诱人的色彩。】
【把沾在嘴角的蛋黄舔净后,背起书包,对着还在厨房忙碌的女人挥一挥手,拉开房门,钻进门外早就等待多时的汽车,在后座对着驾驶座上男人的脸颊轻吻一下。汽车“嗡嗡”发动,阳光投过挡风玻璃,洒进车内。。。。。。】
【蝉在叫,人坏掉。】
【虽然没有感觉,但是窗外耀眼的日照和被晒得滚烫的玻璃窗已经成为了沉默的提示:外面很热,不要出去。】
【 呼~呜呜吹出凉风的空调,放在冰箱里面,随时可以拿来大口咕嘟咕嘟喝下去的草莓汽水,还有十分舒服,被空调风吹完之后要比平时丝滑上好几倍的夏凉被。】
【(嘛,果然还是屋子里面舒服啊。)】
【虽然那边坐着的叔叔最近看新闻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另一边的阿姨也比以前憔悴了很多,但是。。。。。。】
【天空中划过一道乳白色的尾迹。】
【(是流星吗?哇,一定是流星!白天的流星,要赶紧许个愿才行——)】
【 那颗流星不断下坠,下坠,朝着远处爸爸工作的地方飞了过去。慢慢地,慢慢地,往那里落下去。】
【接着,窗外的阳光像是突然燃烧了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浸泡在耀眼的光芒之中,就像是天黑时躲起来的阳光全部钻出来了一样,眼睛所看到的场景,全都亮地扎眼】。
【(天上,有两个太阳?)】
【一朵巨大的灰黑色云团从流星落下的地方缓缓升起,带着绿色的纹路,将那个“新太阳”的光芒包裹在自己的身体里面,随后不断膨胀、膨胀,逐渐变成了一个胖胖的、难看的黑绿蘑菇。】
【(谁在喊我?)】
【(阿姨,叔叔,你们为什么要跑过来?)】
【那个蘑菇下面长了灰绿色的脚,像是浴盆里面的水花一样跑过来。】
【(叔叔阿姨,为什么要把我抱这么紧——)】
【阳光像是穿过了屋顶一样,将所有的东西吞噬殆尽。】
“呜。。。。。。”方糖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毕竟,比起美味的蛋糕和指挥官的抱抱,这种场景对她来说还是有一些不安和复杂。
【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看不到那个叔叔,看不到那个阿姨,看不到手边的草莓汽水,看不到呜呜作响的空调,也看不到那朵巨大的、黑黑绿绿的蘑菇。】
【像是被厚厚的棉被包裹了起来,可是却没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周围很暗,很冷,比放着草莓汽水的冰箱里冷地多得多。脑袋里面晕乎乎的,像是搅成一团的巧克力麦片糊。透过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她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一级一级地往下墩着,像是坐在公园里面的滑滑梯一样,一级一级的。】
【那个楼梯好奇怪啊,真的很想是公园里面一圈一圈转下来的滑滑梯,黑黑的台阶面边缘发着淡淡的白光,就像是马路上工人伯伯们刷条条用的白色油漆。那个女生一级级地往下滑着,肩膀和脑袋随着节奏一顿一顿。】
【(她的屁股难道不疼吗?)】
【好像真的不疼,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像是打瞌睡一样,顺着这无尽的楼梯往下一级一级地滑。】
【眼前的场景逐渐被一层薄雾笼罩,就算再怎么想要擦亮眼睛,也看不清了。】
【真的,周围又变黑了。。。。。。】
【(这里,是哪里呢。。。。。。)】
【没有了淡玫瑰色的墙纸、没有了播放乐曲的留声机、没有了靠在墙角的毛绒抱抱熊、没有了盛在瓷盘子里面的流心鸡蛋、没有了酸酸甜甜的草莓汽水、没有了冰冰凉凉的夏凉被,更没有了那个叔叔、那个阿姨。。。。。。】
【四周是灰暗的水泥墙壁,挂在墙上的留言板到处是胶带和图钉的印记,涂画着奇奇怪怪线条和图形的纸条被某人贴地到处都是,一沓沓的纸张,一听听的空锡罐,一颗颗的零件,一台台的机器。】
【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想要活动却没有力气,感觉自己疲累地几乎睁不开眼睛,但还是想要睁开眼看一看周围的世界。】
【看到了,看到了,周围的世界。】
【可是,可是——】
【我的胳膊在哪里?还有我的腿呢?】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自己像是被关在一个玻璃罐子里面,周围都是黄叽叽的、粘粘的水,就像是沾了一点点水之后就倒进杯子的蜂蜜。到处都是水管,到处都是钢丝,压根一点都动不了。】
【(前面站着的大哥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搁着一层玻璃,他的声音听不仔细:】
【“是是。。。。。。很快就可以生产。。。。。。可拆卸的。。。。。。质量绝对。。。。。。请您放心。。。。。。一周。。。。。。量产。。。。。。谢谢,十分感谢。。。。。。”】
【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这个大哥哥感觉好奇怪,但是我也很少看到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睡觉,睡个不停,偶尔清醒的时候才能看到大哥哥坐在桌子前面盯着屏幕,拿着笔写写画画;要么就是带着护目镜什么的,手里像是搭积木一样地拼搭着一堆堆的零件。】
【(好困。。。。。。)】
【(再次醒来,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方糖的身体轻颤一下,往被窝里面轻轻地钻了钻。
【这一次,又是不一样的景色呢。】
【厚重的钢铁墙壁,随处可见的子弹和雷管,匆匆忙忙的后勤人员,背着枪支巡逻的人形列队不时经过。】
【“哧——”舱门缓缓拉开,随着一阵雾气的逐渐消散,眼前的场景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之前见过的大哥哥现在正披着一件干净的白褂,紧张地站在这个大铁箱子旁边扭扭按按,旁边一个带着奇怪红色帽子,穿着红色衣服的叔叔还叼着烟卷,时不时向空中吐出几个烟圈。】
【“喂,你确定这个型号是最新出厂的?没在坑我吧?”那个带着红帽子的叔叔把烟卷吐掉,拿鞋底碾了两下。】
【“放心,这次的型号可是我亲手设计改造的,质量绝对有保障。”紧接着,他就把视线投到这边:“喂,G41,给你的新主人问好!”】
【“G41,您就是我的主人吗?请带我回家吧,我会好好做的!”】
【“很好,接下来,就把她拉到训练场吧,我要亲眼验证你的数据。”】
【“各位,主人会回来的,对吧!”】
【“别傻了,小家伙,我们的任务是死守在这个据点,死守你懂不懂!”】
【外面是密集的弹雨,铁血的人形不断往这边推进着:兵蚁越过障碍,拼命奔跑,将兵线迅速向这边推进着;护卫者紧随其后,抵消着大部分火力的伤害,收割者和胡蜂迅速上前,补充空位;位于远处的猎鸥则是紧盯着这里的每一个火力点,配合着痛击者的火力倾泻将这处简易据点里面仅有的几挺机枪压得抬不起头。】
【“呜!根本没办法打倒它们!主人呢,主人去哪里了?!”】
【“你清醒一点G41,他根本不会再回来了!死守你明白什么意思吗?!死守的意思就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全tmd被铁血的渣滓们撕成一摊摊零件!你明白了吗?!”】
【“喂!这边铁血压过来了,火力压制!”】
【“快把马卡洛夫的伤口止住!”】
【“Cyka!我这边又断顿了!弹药手呢?!快上弹!”】
【“快看那边!歌莉娅冲过来了!”】
【“完蛋了!那边的劫豹也来!——”】
【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是很久以前那种吞掉一切的阳光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仅剩的几个姐姐们呼喊着,把我压在这里,墙角这里。】
【这里的墙角没有毛绒抱抱熊,灰土的味道很难闻。】
“唔啊!——”方糖睁大了眼睛,从被窝里坐起来,瞪大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可所见之处只有一片漆黑。
她突然感到头皮发麻,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一股温暖而湿润的触感从左手传来,将她从刚刚号啕大哭的准备阶段解放出来。
是茶粉,她的手指现在正在茶粉的嘴里,就像是梦中吃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茶粉的舌头正使劲地舔着方糖的手指。
方糖静静地看着茶粉,静静地看着窝在一边的酵母、蓝山、果碎。刚刚那种酸酸的感觉似乎也逐渐消失了,那种想哭的感觉也没有了。
(睡觉吧,明天指挥官会来叫起床的。)
她躺下了,看着连接走廊的房门,满足而期待地闭上自己的眼睛。
【她梦见第一次被指挥官摸头的场景,尽管当时自己还不能动,只能拿栓绳固定在操作台上。】
【她梦见从维修部跑出来的指挥官牵住她的手走在走廊里,而她将一点粘着奶油和草莓丁的蛋糕喂给他。】
【她梦见指挥官抱住自己,在暖暖的午后晒着太阳,一边的收音机里传出舒缓的乐曲,指挥官轻轻打着盹,手里还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耳朵。】
【呐,就算是阳光强烈到像是能泡住所有东西的牛奶一样,她也不会再害怕了。】
【(指挥官在这里呀。)】
BAD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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