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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并没有像夏天那样刺眼炽热,只是刚好暖到能够把长椅上的积水烘干。
指挥官疲倦地靠在长椅上,之前擦出来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灰尘与汗水一同干结,让原本自然卷的刘海紧紧地黏在他的额头。背包的背袋上满是刮擦的痕迹,水瓶的顶盖边沿缺了一角,而之前兴高采烈的利贝罗勒,此时正虚弱但呼吸逐渐平稳地躺在他的怀中。
他长呼一口气,瞪圆的双眼似乎还停留在之前的恐惧之中。
此时,他的大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我真觉得这地方不该来啊。)
利贝罗勒拿着从鬼屋入口检票处得来的手电筒,好奇地四处绕着。尽管门口告示上清楚地标明了“自动检票”,但没有工作人员在外面引流照看的娱乐项目,玩着总感觉不算踏实。
按照游乐园官方提供的宣传网页来看这个鬼屋以前似乎很火爆的样子,而且似乎拥有以恐怖小丑为核心机关的内饰,玩法也是类似半解密模式的探索过程。
(真的不会让小孩子连带着害怕外边的玩偶吗?)
指挥官挥挥手,将那些杂乱的想法从脑中赶出去,随即打开自己手中的手电筒,跟着利贝罗勒一块探索这里可能的机关。虽说是我带她来的游乐园,但论起玩耍来说,果然变成她带着我玩了呢。
从入口往里走的这一段时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机关,顶多也只是一些钢筋混凝土或者是塑胶结构的恐怖布景。随着他们的逐渐深入,这些布景也在逐渐真实起来,尽管它们大部分都已爬满真菌与蜘蛛网,破烂天花板的水滴不时滴在假残肢加骷髅上,一只蟑螂似乎因我们手电筒的灯光而受惊,慌慌张张地从半尊面目可憎的魔鬼塑像的脸上爬过,一只大蜘蛛正举起自己的前肢,盘踞在一颗碎成几瓣的巨型眼球中。
有一说一,对指挥官来说,这种东西反正又动不了,那种鬼屋里面用于渲染气氛的灯光与配乐大概也因设备老化而出现地磕磕绊绊,竟莫名达到了它们本来的目的——渲染恐怖色彩。
不过,对于利贝罗勒来说,好像就不是这样了。
不时颤抖的光柱,磕磕绊绊的步伐,眼睛紧张地四周扫视,脖子也因害怕而缩紧着。
(这个样子。。。。。。要不要别让她逞能了,这个项目不玩了?)
(不过就这么提出来会不会扫她的兴啊,毕竟这里现在还只有单纯的静止造景,接下来要是都这么无聊的话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个,利贝罗勒,”指挥官打开话头,试探性地询问她的想法:“你,害怕不害怕?”
她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被这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没,没有的事!”
“要是真的受不了,也不用强求自己噢。”指挥官紧赶几步,走近利贝罗勒的身边:“游乐园的人挺少,还有很多其他可以玩的项目,不用耗在这也可——”
利贝罗勒的双眼突然转向指挥官,肯定的坚毅之下,流露出的却是无尽的缺憾与无奈:“如果,如果指挥官不想玩的话,利贝罗勒可以,可以。。。。。。”
(这还让我怎么忍心劝她!)
指挥官空张了张嘴,挤到嘴边的劝说转即化成一丝喟叹:“没事没事,说说而已,咱们继续吧。”
就这样,他们溜溜哒哒地往鬼屋的中心推进着。
鬼屋的中心房间被厚实的墙体包裹,里面那些模仿旧世纪贵族山庄的家具无一例外地被蜘蛛丝所覆盖,本就质量堪忧的地毯在一层浓厚灰尘的遮盖下像极了干枯的菌毯。而与这个房间装饰格格不入的,却是从一边墙体顶上面钻出,画出一条完美弧线后钻到另一处墙顶的金属轨道。
(游客永不抬头铁律的实践范例。)
不管怎样,与其吐槽这里设施的保养状况,不如赶紧着手于寻找出门的机关。
当指挥官将自己的视线从那条轨道抽离时,却发现利贝罗勒不知何时已经在房间里面转完了一圈,现在正拿着手电筒怏怏不乐地拖着脚步:“指挥官,这里能当做线索的小东西好像都被拿走了,连个解密码的提示都没有。”
有一说一确实,利贝罗勒说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这墙上的鬼画符已经糊成一团了啊。)
兴致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中一点点消磨殆尽,利贝罗勒也打起了哈欠,在房间里面最后转到第四圈时,她终于受不了一无所获的打击,站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旧木桌旁跺起脚来。
“呜呜——为什么啊,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指挥官放弃研究对墙上那些将提示和布景混在一起的涂鸦,打算安慰一下利贝罗勒,让她平复一下坏心情之后就沿原路带她出去。
但是,正当他往那边走去时,脚下的一块地板突然微微下陷,随着“吱嘎”一声闷响,整个圆形房间的地板轻颤一下,随即开始晃动着挪动起来。
“哎呀,等等,怎么?!”利贝罗勒控制不住平衡,一下摔倒在地上。指挥官稍稍控制住自己,艰难地试图克服这突如其来的震动。
不过,当他挪到利贝罗勒身边时,房间的晃动却刚好停下了。
“利贝罗勒,没事吧?”
尽管有点惊慌,但刚刚那一摔并没有让利贝罗勒受什么伤。指挥官松了口气,随即下定决心,打算沿原路带着利贝罗勒从这个无聊的地方出去。
但是他的这个想法,马上就被无情的现实摧毁了——
“指挥官,门,门洞——”
她说的没错,那本应是一个黑漆漆门洞的地方,现在却换成了一块涂着模糊字迹的旧墙面,相反的,有两块墙面原先挂着面目可憎的人物肖像,现在却被两个规格不同的门洞所代替。
(真该死,这个压力板似乎锁在这个位置不动了。)
两个门洞虽然外形一样,但一个门洞里面却隐隐吹来一阵凉风,像是看不见的蛛丝一般,将指挥官的鸡皮疙瘩勾引起来;另一个门洞则出人意料地浅,大小目测仅容两人站立,拿手电筒一照,就能照见惨白的水泥墙面。
恐怖片的老套路在这里并没有重复,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奇了怪了。)
指挥官定了定神,决定还是先带着利贝罗勒从那边的出口离开这里最好。
“吱嘎——”一丝轻微的摩擦声似乎从那个门洞传出,紧接着是一阵滑轮移动的刮擦声。
利贝罗勒下意识地看去,手电筒的光柱打在那里,却立刻因握持者的恐惧而颤动了一下。
那东西是一个怎样的形象?肮脏卷曲的假发已经变为了黯淡的血黑色,一个红的发黑的小丑鼻嵌在一张爬满污痕的惨白面孔上,一双呆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发黄的橡胶质感使得那双眼睛看上去就像是风干了很久的标本。
破败臃肿的小丑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这副躯体上,手臂用枯槁来形容绝没有半点过分,手指穿过那双古旧的手套破洞伸了出来,上面似乎还挂着枯死的青苔。下半身比上身更加不堪,一只鞋子已被磨穿了脚底板,另一只则是只剩下半只鞋口挂在脚上。它的双手直直伸向前方,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伴随着吱吱呀呀的磨损声,那两只手臂朝中间做了一个搂抱的动作,僵硬而磕绊,让人想起污染区的感染者。
发自内心的厌恶。
“额,这,这个好像就是——”
“等等,指挥官,它好像卡在那里了。”眼尖的利贝罗勒指着它背后的那个挂索喊道。的确,那个滑轮此时正卡在一块弯折住的轨道边沿,尽管那个电机已经在努力地转动,但整个躯壳依然悬在原地。
(还是赶紧走吧。)
这个似乎是出口的门洞里面是一段长长的台阶,随着这个刚刚房间天花板上嵌着的轨道一直通向隧道的尽头。
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利贝罗勒显得谨慎了不少,虽然依然拿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但却有意无意地挤在指挥官的身边。并且,由于靠的太近,反而在走了几个台阶以后突然脚下一滑。
“哎呀!”她不禁叫了出来。
指挥官只是伸出右腿,挡住利贝罗勒前倾的身体,随后右手往她的腰际一览,
把她稳稳当当地放在下一级台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那声尖锐的摩擦声可没法掩盖过去。
指挥官下意识地将手电筒转了个方向,那个支在门洞里面的老旧躯体便十分清晰地映入眼帘。
一个念头突然像是疫病一样横过指挥官的脑海——
(我记得它接下来是一段滑道。)
。。。。。。
(它的滑轮没有刹车!)
像是一声尖锐的狞笑,滑轮的摩擦伴着呼啸的狂风扑面而来,那两只做出搂抱动作的手臂现在却胡乱地四处拍打,从衣袖破洞露出的尖锐部分,让这个正在极速冲刺的躯体成了一个完美的杀人机器。
“趴下!不对,快跑,到那边去!”
还没等利贝罗勒反应过来,指挥官便抓住她的腰,掬在自己的腋下,也不管会不会摔倒在台阶上,就这么半滑半跑地朝隧道的尽头奔去。
尖锐的刮擦声越来越近。
指挥官的大脑正在疯狂地处理着周围的情况,可背后越来越近的风声却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就在隧道尽头的拐角出现在眼前时,他便带着利贝罗勒赶快扑了进去。
身后是那具躯体呼啸而过的尖叫。
。。。。。。
没有撞击的声音。
利贝罗勒最先忍住疼痛,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在手电筒光柱的尽头,隧道那边正有一道暗门缓缓关闭,那具躯体似乎在门后显现了一下,便消失在逐渐闭紧的门缝之后。
她终于感受到了这里的恐怖。
“指,指挥官!”她赶忙推搡着旁边躺卧在地上的指挥官,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指挥官也从刚刚的惊吓中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正对着拐角这边的迷宫。
天花板的扩音器咳嗽了几下,像是锈蚀很久了一样,八音盒的声音磕磕绊绊,从怪笑着的小丑贴纸后响起。
诡异的乐曲响彻整个迷宫。
他们试着使用右手法则赶快走出这个地方,却绝望地发现每一次经过的岔路口都是不一样的。
(这这真是没法解释了啊!)
“指挥官,那边,那边!”利贝罗勒突然惊叫两声,光柱与视线同时投向那边的岔路口。
小丑狞笑着,双手的手套似乎在刚刚的隧道中被磨损殆尽,所伸出的却是两只尖锐的金属枯爪。
电机开始运转,小丑向他们这边逼近。
他们此时已经不认为这里是一个单纯的鬼屋了。
慌乱真正将理智分辨的能力从脑海中替换掉。
以至于逃跑的直觉将他们几次带进了死胡同。
更令人恐惧的,那小丑似乎不只是一个用来吓人的道具。它,好像是正在有计划地将这两只“猎物”赶向一个预先设置好的陷阱。
在不知第几次被逼近死角后,他们,终于和“它”面对面了。
依旧是伸出的干枯双爪,依旧是那身松松垮垮的小丑服。
指挥官此时完全没有了主意,恐惧第一次完全淹没了他,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只等着那两只爪子逼近他的身体。
“指挥官,快跑!我抓住它了!”一声高喊伴着一声轻哼,尽管利贝罗勒已经虚弱地几乎站不住,但她还是尽全力抓住“它”的一条腿,试图阻止这东西的前进。
并没有什么用处,那躯体轻轻扭动,就让利贝罗勒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呻吟,逐渐消亡下去的呻吟。
利贝罗勒想要抬起头,却又不甘心地重重低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样弱小。。。。。。)
自责与绝望从那本就千疮百孔的核心喷涌而出,让她的核心被挤占地几乎窒息,最终,在超负荷的压迫下待机了。
“够了!”指挥官像是丧失了理智一般,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着那个小丑身上劈了一掌,借着身体刚好的角度,顺便将一条腿重重地踢在“它”的小腹。
“吱!——”如同一声痛苦的呻吟,“它”后颈连接的那根脊线断裂开来,正副躯体像是一个断线木偶一般摔了出去,不再动弹。
荒诞的舞剧,荒诞的剧照,荒诞的结尾。
(我们被你追了这么久,结果你就这?!)
如梦初醒,指挥官赶快抱住昏迷的利贝罗勒,小心翼翼从那副躯体旁绕过,随后便在这迷宫里找起路来。
而更令人哭笑不得的,却是他几乎丧失了找到出口时,却发现出口刚好就在他们来的那条隧道尽头。
(这地方为什么还带暗门的!)
结束了。
但相比坐上摩天轮,一览整个游乐园的光景,他现在更想坐在这长椅上,迎着初春午后的温和阳光,好好地休息一下,打个小盹。
至于游玩什么的,等会儿再说吧。
暖洋洋的感觉包裹着他,刚刚的惊吓与疲累使梦境开得如此之快。
以至于他并没有发现一旁的利贝罗勒逐渐醒来。
(唔。。。。。。这里是?)
从阴暗的密室突然到开阔明亮的室外,确实是比较鲜明的变化呢。
身边是熟悉的触感,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是指挥官熟悉的脸庞。
从指挥官的头顶看去,小丘顶的摩天轮正缓缓转动。
她放宽心,刚刚才紧绷的身体现在又松弛下来,安全放心地靠住指挥官的身体。
利贝罗勒抬起头,头顶是碧蓝若洗的苍穹。
微风轻轻拨动她的衣角,编织一场美妙的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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