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候似乎天色已晚,身下是柔软的毛皮,旁边冰架上的油灯提供了微弱的照明,细小的烛光随着呼吸摇摆。
背后是融化又冻结的冰层,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她的记忆终结在了一片白光中,往前回想,只有仿佛要将她撕裂开的疼痛感。
被修砌的极为平整的雪砖堆叠在一块,最后在最高处闭合,挡住了外界的呼啸的寒风。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蜷缩起双腿抱住膝盖,将脸埋在环住的胳膊上,这样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理智告诉她要好好地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
“呦,终于醒了啊。”
嘎嘣嘎嘣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白猫?还是只会说话的白猫?
“醒了就出来吃点东西吧,穿上这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一暗,一块极厚的毛皮便被丢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屋内微弱的烛光被吹灭,隧道口有光亮透进来。
稍微犹豫之后,她便笨拙地套上这麻袋一样的“衣服”,嫩白的脚丫踩在雪地上,冻的她打了个激灵。
屋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半地下式的通道外是低于地面的空地,一道瘦削的身影坐在火焰前,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搭着。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他怀里伸了出来,极其愉悦地晃动着。
“你好。”她走到另一边坐下,拢了拢宽大的裤腿将脚丫缩进去,脸上流露出了纠结的小表情,憋了白天才冒出一句,“那个……谢谢。”
就像是在学习怎么开口道谢。
极夜,太阳永远处于地平线下。苍茫的雪山上便是闪耀的群星,天空是深蓝的,细碎的星沙环绕在迷蒙的月亮旁,透过薄薄的云层带着朦胧的吸引力。
流火收回目光,盯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子,“你不怕我吗?”
他微微低下头,藏在帽檐下的两个空洞盯住了她,眼眶里青色的灵魂之火无风自动。
“这是什么?”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她移开视线,生硬地扯开话题。
火堆旁是被肢解的动物尸体,戳上去还能感受到生前的温热。
“哦,这个呀,叫海豹。”
明明只是副骷髅,她却好像看见眼前这家伙眉飞色舞的样子。
“就是那种跳到你面前大喊‘我出货……’,哦不对,是那种对企鹅有不良企图的变态……也不对,是……
是……是什么来着?”
莫名其妙的话不断从他的嘴里冒出,讲着讲着他卡壳了,眼眶里的青色光芒慢慢暗淡下去,手上抚摸毛茸茸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抬头望着她,呆呆地像是在求助。似曾相识的迷茫让她的心脏抽了一下,周围空气一瞬间被抽离般的窒息感让她想要逃离。
“那它呢?”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在他怀里蜷成球的小东西。
“这是豹豹。”
“宝宝?”
“不对,是豹豹。”他努力纠正着读音。
“我的儿子……”双手穿过小雪豹的胳肢窝,将它高高举起面对广阔的冰原,像是想说些什么,牙齿开合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有头无尾,就像本只剩下目录的书籍。
“嗷啊。”小雪豹不满地挥舞着爪子,灰黑相间的毛发竖起,十分抗拒的样子。
“我的儿子……当你出生那天,洛丹伦的每个角落都回荡着你的名字……”低沉的嗓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配上眼前的场景毫无违和感。
她低下头,若有所思。
烤着的肉块渗出金黄的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折了根白桦树枝,丢进火堆中。
“咕~~”她的脸上有些发烫,撇过头去,小声嘟囔了一句。
“火太大了。”
流火乐了,松开举着豹豹的手,小雪豹灵巧地钻回他的怀里,藏进毛皮间,探出个小脑袋,湛蓝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渴望。
稍稍忙活一会儿后,一碗烤肉递到了她的面前。灰白的石碗外布满崭新的刻痕,有意缝长的袖子挡住了大半只骨手,只剩几节苍白的骨指露在外面。
然后,她看着他习惯性抖抖袖口,将手缩回袖子里,遮的严严实实。
“这是个好人。”她看着被细心切成合适尺寸的烤肉想到,就是不知道这两根削的差不多的木签该怎么用?
是这样的吗?她下意识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生疏地控制着它们的轨迹。
而同时,豹豹扑在剩下的肉块上大快朵颐,流火看了一会儿后,默默地又开始了工作。
真能吃。
……………………
极夜没有白天,只有月亮在地平线上旋转。
雪屋内,油灯被再度点起,屋内很快便暖和起来。她偷偷拉松了点领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到温度比之前高上了不少。
而流火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她,刚刚辣么大一只,一两百斤的海豹,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了???
小雪豹打着哈欠,都快吃成了个球,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三分羡慕三分钦佩四分惺惺相惜。
冻僵的脚趾渐渐暖和起来,白里透红,像是两串玉质的珠链叠在一起。
她坐在床边,摸着平坦的小腹,有点不好意思。
“咳咳,八分饱……”
正在收拾皮毛的流火小手一颤,开始担忧起了附近的动物,像什么海豹啊,海豹啊,海豹啊……可能养不起俩吃货。
希望肉干没事。
流火双手合十,默默地为它们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