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怪物！”“快跑啊！”“杀了他/她！！”
不祥的鳞片，非人的羽翼……
拥挤的人群，嘈杂的呼喊，双目通红的男人带着噬人的神情，惊恐的孩童跌跌撞撞地逃跑，不忍的母亲捂住了婴儿的眼睛。
他听见有人大声咒骂，无尽的恶意就像是潮水般要将他溺死。
后来，火焰吞噬了一切。
柴火推成数人高的篝火燃烧殆尽，广场之上只剩枯骨，灰烬中残余暗红色的火星燃起，化灰，升天。
天空失去了颜色，灰蒙一片。
玫瑰色的雨点降下，冲刷掉广场上斑驳的血迹。纷扬的雨丝落到脸上，成了最恶毒的毒药，腐蚀掉狂热者丑陋的嘴脸。发黑的肉块从指缝间掉下，凄厉的哀嚎响彻村庄。
……
一夜无话。
“豹豹，别闹了。”
流火将趴在自己脸上一顿乱舔的小雪豹拉开放在一旁，无奈地擦了把脸，每天都在满脸口水中醒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还好自己现在什么都闻不到……
“怎么会给睡着了呢？”流火有些困惑，指尖与头骨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算了不想了，难道是最近一直睡睡习惯了？”
他起身向床铺走去，星期五……咳，葬还在睡觉，睡相并不太好，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往那儿一躺，一个姿势到天亮。
她蜷着身子，眉头紧锁，像是在做噩梦。昨晚，他看葬似乎冷的发抖，就把暖呼呼的小豹子塞了进去，一人一兽依偎着取暖，度过了安稳的一夜。
而到了早上，小雪豹醒了，拱了道口子跑出来，冷气便顺着这道口子进去，畅通无阻地直达脚尖。
“可怜的孩子，晚上睡觉一定很冷。”他很遗憾地瞥了平板一眼，内心毫无波澜，伸手打算去把口子掖好。
“嗷啊~”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甩过来，随后一大团黑灰相间的物体糊在了他的脸上。虽然昨晚睡得很舒服，但是……它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豹豹很委屈，豹豹要抱抱。
“你在干什么？”
葬睁开双眼，一脸警惕。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流火的后脑壳，说实话，这画面有点惊悚。
她刚刚感受到一股极其恶意的视线，然后就醒了，一睁眼，发现流火的手搭在自己胸前的睡袋上，上面还有道被掀开的口子。
“啊，你醒了。手术……呃，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了，不要赖床。”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从兜帽里揪出玩闹的小豹子，随后摁住自己的下巴，咔吧一声掰正回来。
小雪豹被拎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记得穿上这个，再冻下去脚趾就要没了。”整理好帽兜，摇头晃脑地走了出去，他还要去准备早餐，“脚都被冻成那样了怎么也不说呢？”
“等等，要是接着冻下去我是不是就能有同类了……”声音随着身影的远去逐渐消失。
旁边的工作台上摆着双灰白相间的靴子，圆头圆脑的长靴……姑且把它称作靴子吧。
“丑。”
葬嘟着嘴，连着睡袋蹦下床去。
……
冰原的资源很是匮乏，放眼望去，只有看不见边界的冰原与孤零零的小树，银装素裹的世界带来的不仅是美丽，还有绝望。
或许是有收集癖的缘故，流火就像是只小仓鼠，每天忙碌在冰原之上，将所有能看见的资源都搬回自己的小窝附近。
葬踩着小靴子爬了出来，站在雪地之中磕了磕脚跟，意外的很合脚。
“来，喝点热水。”
白雪融化煮沸后带着一丝甘甜，驱散了刚起床的倦意。
她双手捧着石杯，指尖感受到了凹凸不平的刻痕，转过来一看，是被腐蚀得差不多的记载。
“你好吗？我很好。”
石制的炉子里盛满了动物的油脂，数根兽毛搓成的粗大灯芯燃烧着，火舌舔舐着锅底，锅子里的冰块慢慢融化，孤零零的一根肉干显得格外可怜。
“没道理啊，明明三块冰块加份肉干就能做一份肉丸的，难道是我的锅有问题吗？”他苦恼地添了好几条肉干。
做不成肉丸那不是变成肉汤了嘛，哦豁，血赚！当然，这话葬是不可能说出口的，默默地喝水，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理他。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时不时就会发会儿神经，让他静静就好了。
天色依旧昏暗，昨天……姑且这么称呼吧，那时候看见的星星消失得差不多了，只剩他们头顶一颗橘黄的星星格外耀眼。
永远处于黑夜，这是什么情况？她在心中暗自思索，却得不出任何答案。
“流……流火。”这称呼总让她感到别扭，“天什么时候亮啊？”
“亮？再一个多月吧，这极夜才过去一小半。”
极夜？懂了。根据再次浮现的记忆，她大致估计了一下现在的位置。
葬捧着水杯想再喝一口，却发现已经空了。她很想很想继续追问下去，内心奇怪的恶趣味让她想看看他困窘的样子……小拇指不动声色地在杯底划着圆圈。
肉汤咕噜噜地沸腾着，他拿起一根较为粗壮的木棍，在上面缠上好几层破布条，沾满油脂后再缠上布料，然后晾在一旁。
流火一个人的时候是不需要火把的，但是现在不得不考虑这一点了。
肉层间的油脂被煮出，浮在汤上反射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氤氲的热气勾起了胃底的馋虫。
“早餐比较简陋……”
看上去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葬并没有说什么，接过碗，手心再次暖和起来，暖流入口一路向下，竟让她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你今后打算要去哪儿？”
虽然流火内心深处很想要有一个人能陪他说说话，但是，不会有人想待在这里的，更不会有人喜欢跟具骨头待在一起的。
……除非这人是个傻子。
极夜，怪物的沉眠期，风雪停歇，恐怖的冰雪之主不再发怒，时光的信使带来迷失的信件……
这是他顶翻压在自己头顶的石碑后看见的字，也是他付出了好几根骨头得到的经验。
“去哪儿？”葬沉吟一会儿，在这短短的接触中来看，需要有人与自己交流，这样自己的记忆才能慢慢复苏，“我想留下来。”
“？你也是个傻子？”
葬：“？？？”
一时气结，粉红的小舌头舔去上唇沾染的肉汤，她瞥向了无尽的黑暗，“不然还能去哪儿？你想赶我走吗？”
“不是，极夜结束后在最南边会有个队伍……”
“不用。”
还没等他说完，葬就开口打断，她不想听。
“……”
“……”
“好。”流火顶不住那倔强的视线，不再坚持。心里有点小窃喜，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的内心还是向往着人类。
短短的对视让她的心怦怦直跳，那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心脏突然漏了一拍，俏脸在一瞬间涨的通红，她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不……不知道！”
流火懵逼，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小雪豹舔着肉垫：“精彩。”
